謝向晚的確很念舊,她的念舊還體現(xiàn)在了天香院的房舍上——
整個小院,一共三間正房,兩側(cè)各兩間耳房,兩間廂房。
正房正間是待客的廳房,而東次間是書房,西次間是臥房。
西側(cè)靠外的一間耳房和廂房是丫鬟們的住所,東側(cè)耳房則是茶水間,與東側(cè)耳房相連東廂房則是天香院專屬的小廚房和柴房。
整個布局,幾乎與揚(yáng)州的老天香院一模一樣。
就是房間里的家具、擺設(shè)和帳幔等物件兒,也都仿著揚(yáng)州時(shí)的樣子布置的。
所以,乍一來到謝向晚房間的人,都會忍不住驚呼,“咦?你竟把老院子都搬了過來?”
對此,謝向晚只是淡淡一笑,她并不是把老房子搬了過來,而是幾年以來,她的愛好一直都沒有改變罷了。
“姐姐,你為什么不許我處置了那個賤婢?”
西次間里,原本在外院無憂苑的二少爺謝向安,正坐在房間正中的梅花鼓墩上,三年的時(shí)間,不長也不短,但足以讓一個小小頑童蛻變成一個翩翩少年郎。
好吧,雖然謝向安的臉上還帶著些許嬰兒肥,但五官已經(jīng)張開,且身量也開始慢慢躥高。
去年還只到謝向晚的肩頭,今年已經(jīng)隱約朝謝向晚的耳朵看齊了。
謝向晚絕對有理由相信,待明年的時(shí)候,弟弟定能超過自己,變成真正的小少年。
謝向安的成長不止表現(xiàn)在外形上,他的心智和定力也在漸漸成熟。
旁的不說,單說方才在院中發(fā)生的那件事吧。如果放在三年前,杏花敢這般明目張膽的拿他的名頭做壞事,他定會跳出來,親自揭穿那丫頭的謊言,并直接把人丟到刑房里。
而不是像現(xiàn)在這樣,竟然還能忍下性子。眼睜睜瞧著自己的貼身侍女“賣主”。這還不是最難得的,謝向安最厲害的表現(xiàn),則是他回到無憂苑后,居然還能像什么事都沒有發(fā)生一樣。繼續(xù)“寵信”杏花這丫頭。
謝向晚并不在房間里,而是在西側(cè)的凈房里泡藥浴,聽到弟弟的聲音,她笑著說道:“如果沒有蔣干,又有誰來做這個盜書人?”
眼線嘛,單看要怎么個用法,用好了,或許還有意想不到的收獲咧。
謝向晚微微瞇著眼睛,任憑身體經(jīng)泡在熱水中,水底放著她精心配制的藥包。濃郁的藥香隨著熱氣絲絲蔓延開,熏染得整個房間都彌漫著那些草藥的香氣。
謝向安當(dāng)然明白這個道理,可他實(shí)在忍不下去,一想到當(dāng)年姐姐生病有可能就是杏花動的手腳,他就恨得牙根直癢癢。只恨不得立刻揪著杏花把她送到刑房,讓她將謝家的“家法”逐一體驗(yàn)一遍。
這還不能解氣,謝向安早就想過了,待處置了杏花,他就將杏花的所有家人統(tǒng)統(tǒng)送到遼東最偏遠(yuǎn)的莊子上去干苦力。
哼,身為謝家世仆,卻還不懂“忠”字怎么寫。上梁不正下梁歪,這家人從老到小的心都不正!
扣了扣鼻翼,他有些不耐的說道:“姐,那還要等多久呀?”
每天對著個仇人一樣的人,非但不能報(bào)仇,還要故意做出一副信任、重用的模樣。謝向安覺得憋屈透了。
謝向晚將頭枕在貴妃浴桶的邊緣處,以便丫鬟們能給她清洗長發(fā),她沒有睜眼,淡淡的說道:“放心吧,用不了多久了!”
之前留著杏花。一來是想確認(rèn)下自己生病的真正原因,二來是想通過杏花給袁氏傳遞一些虛假的消息,三來嘛,也是為了麻痹袁氏。
呵呵,如果不是杏花散播出了許多有趣的傳聞,袁氏又怎會放心,還如此熱心的出面廣邀賓客、幫謝向晚張羅今日的及笄禮。
早些年,大洪氏也好、謝向晚也罷,著實(shí)結(jié)交了不少京城貴人。
但既然是辦喜事嘛,自然是來客越多越好。
且謝向晚很清楚,在她的縱容之下,袁氏沒少派人去散播她的流言,從揚(yáng)州到益州再到順天,城中所有的貴婦們都聽說了那些話。
以至于謝向晚早就出了孝期,年紀(jì)也一日日漸長,卻沒有半個上得了臺面的人家上門求娶。幾個肯遣媒來說親的人,也都看重了她豐厚的嫁妝,個個做著“待她死了,發(fā)一筆橫財(cái)”的美夢。
消弭這樣的流言,最佳的法子便是往人前一站,是非黑白立時(shí)分明。
而即將到來的及笄禮便是個最好的機(jī)會,謝向晚不想放過,更不想放過袁氏——袁氏既然有膽子算計(jì)自己,那么就該有承擔(dān)后果的認(rèn)知。今天的事兒只是個開胃菜,呵呵,大頭還在后面。
謝向晚可是個恭敬長輩的好孩子,她自會好好“回敬”袁氏一番。
而且吧,雖然不想承認(rèn),但袁氏以及她背后的勢力在京中確實(shí)有些體面,想袁氏進(jìn)京后,便馬不停蹄的領(lǐng)著謝向意四處訪客。
那些被訪者的身份雖不是特別高,卻也不低,五品以上的官員、以及一些不受寵卻也算不得落魄的勛貴和宗室,袁氏竟拜訪了十多家。
仇人的便宜不占白不占,謝向晚有些壞心眼的想著,如果袁氏看到自己請來“看戲”的貴婦們統(tǒng)統(tǒng)“叛變”了,臉色還不定怎么精彩呢。
“那就好,唉,我真是一天都不想看到個賤婢了!”
謝向安捉起圓桌上的一個櫻桃,這是姐姐在燕州置辦的溫泉莊子上產(chǎn)出的果子,因料理得當(dāng),又有溫泉澆灌,成熟得竟比一般的果子早許多。味道還好,謝向安很喜歡。
如今又得到了姐姐的親口許諾,謝向安的心情大好,將一整碟甜白瓷花口淺盤中的櫻桃全都吃掉了。
不說謝向安的好胃口,且說杏花,打聽到了她想要的消息后,腳步不停,直接奔向謝家大宅的西路建筑群。
“好叫大太太和二小姐知道,大小姐的病情一直沒有好轉(zhuǎn),方才還在泡那個藥浴呢。”
杏花立在正房的堂屋里。垂手躬身回稟著。
“哦?你確定?”
袁氏剛剛起身,正換了件新做的玫瑰紫事事如意妝花夾棉褙子,頭上梳了個倭墮髻,幾根赤金嵌寶的鳳釵插滿頭。端得是金光燦燦——托謝向榮的福,自他入了翰林后,謝家也算是官身了,終于能正大光明的穿金戴銀、披紅繡金了。
不過,袁氏并不領(lǐng)謝向榮的情,她一廂情愿的認(rèn)為,自己有資格戴金飾,全賴自己的努力。
誰能想到當(dāng)年在益州無意間救的一個人竟是前燕王的心腹密探呢。
而那位密探,更是在承徽帝即位后,一躍成為了錦衣衛(wèi)正六品的百戶。在京城頗有些能量。
也正是靠著這份香火情,袁氏才能在京城混得如魚得水,就連對她一直不冷不淡的謝嘉樹,現(xiàn)在對她也親近了幾分。
“回大太太,奴婢確定。奴婢親眼看著青羅領(lǐng)著幾個婆子將滾開的熱水送到正房。”唯恐少了自己的好處,杏花趕忙解釋道。
袁氏扯動嘴角,唇邊滿是幸災(zāi)樂禍的笑容,她真是太想看到謝向晚在一干貴婦面前出丑的場景了。
謝向意始終沒有放松警惕,她總覺得,這件事一定有蹊蹺。
別的不說,就說謝向晚和謝向安的態(tài)度就有些古怪。
謝向晚又不蠢。如果她真的身染怪病、弄得一身紅疹,那么她便會繼續(xù)躲在家里,而不是任由大太太大張旗鼓的折騰。
更奇怪的是,面對大太太的“熱情”,整個東苑,除了周氏和謝向安表示了下微弱的反對外。謝嘉樹和謝向榮竟都沒有異議。
這、這其中一定有詐!
謝向意心念動了下,開口問道:“對了,你剛才說姐姐一直在用同一個藥方做藥浴?”
杏花愣了下,旋即歪著腦袋想了想,用力點(diǎn)頭:“沒錯。奴婢幾乎每天都去探聽,而青羅也每日都帶著個小丫鬟念著方子稱藥、配藥、碾藥,聽得多了,奴婢都能記下來了呢。”
說到這里,杏花驕傲的挺起胸脯,腦子好使,可是她最大的特點(diǎn)。這些年她能從一個不入流的小丫鬟一路混成二少爺身邊的二等大丫鬟,全賴這超強(qiáng)的記憶力呀。
謝向意挑眉,“那你說說看,那方子里都用了什么藥材?”
“豬苓香、零陵香……還有白芷、白芨……”
杏花的記性還真不錯,絲毫不差的將青羅口述的方子背了出來,不過為了便于自己記憶,她將藥材的順序倒了個兒。
謝向意細(xì)細(xì)咀嚼著那些藥材,確定無誤后,擺手打發(fā)了杏花,自己琢磨了好一會兒,才喃喃道:“這方子聽著耳熟,倒像是一個美容養(yǎng)顏的古方呢。”
袁氏撫掌大笑,“那就對了,謝向晚現(xiàn)在的模樣,可不就需要好好美美容、養(yǎng)養(yǎng)顏嘛。”
許是前兩次都能算計(jì)成功,袁氏不禁心生出“謝向晚不過如此”的念頭,現(xiàn)在的她,更是認(rèn)準(zhǔn)了謝向晚已經(jīng)毀容,就算沒有毀容,也定然容貌受損,根本入不了那些貴婦們的眼。
謝向意想了好一會兒,也沒有想出辯駁的理由,只得認(rèn)可了母親的說法。
不過,她心中仍有個疑問:“母親,你說謝向晚到底請了誰做贊者?”
謝向晚沒有如她們所愿的請自己這個妹妹做贊者,謝向意不禁好奇,這京中,有誰比自己更合適做謝向晚的贊者?!
“她不請你做贊者,定是自慚形穢。我想呀,她應(yīng)該是請了個容貌不怎么出色的貴女來做陪襯,”
袁氏擺擺手,對這個問題并不在意,反而興頭頭的說起了另外一件事,“好了,不說這些了,我告訴你呀,為了讓你早日達(dá)成心愿,我不知請了多少人幫助,終于請到了陸夫人,待會兒人家就來了,你可要好好表現(xiàn)才是!”
謝向意雙頰微紅,眼中更是生出了些許向往:今天便要跟未來婆母見面了嗎?!
ps:苦逼的某薩感冒了,嗓子疼、流鼻水還頭暈,這兩天恐怕都只能一更了,還請親們見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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