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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力她爹順手點起了一支旱煙,一邊吧嗒吧嗒抽著,一邊回憶:“俺們西北這邊向來是武將文管井水不犯河水,讓俺一時想俺還真的想不起來,不過倒是聽說有幾個文管也信了天水教…”
謝懷源搖頭道:“入教的不必說,他即為天水教教主,入了官場,自然應該遠離天水教,放才能起到出其不意的效果…你只告訴我,有哪些官員對天水教格外疏遠,甚至總是保持距離?”
大力她爹一拍腦門:“著啊!要說還是小公爺你腦子靈,俺就想不到,西北這地界上,文官和天水教打交道不稀奇,不打半點交道才稀奇。”
他想了想道:“主管錢糧的馮縣君才來此地不久,和天水教并無往來,還有馬司空,王行司馬,額…還有主管行獄的陳司徒。”
謝懷源問道:“還有嗎?”
大力他爹皺眉想了一時,才搖頭道:“除此之外再無了,哦……我想想,還有一人,不過此人不大可能。”
謝懷源道:“你且說來。”
大力他爹皺眉道:“是主管商貿農田的白司農,此人性格剛正,不大可能與天水教來往,而且他向來多病,平時里門都不大出的,跟天水教也無法勾連。”
謝懷源問道:“那這人平日如何處理公務?”
大力她爹笑了:“他身子雖不行,好在有個極能干的夫人在,您是知道的,咱們北地民風剽悍,不太講究那些女子不管事的臭規矩,所以他那幫著他里里外外處理了不少事,在西北是個不帶頭巾的男子漢,脂粉隊的英雄。”
華鑫有點跑題,好奇追問道:“那可真是了不得,可她這么做,白司農不會有別的心思嗎?”女子太強,總會招來各方猜忌的。
大力她爹連連搖頭道:“這可真他/娘的奇了,大小姐,你有所不知,這事怪就怪在,白司農他不光對他夫人的作為不聞不問,甚至還有意放權給她,這可真是奇事一樁。”
謝懷源道:“我倒是想見見這位白司農。”
華鑫問道:“怎么?你懷疑這人?”
謝懷源淡淡道:“我只是懷疑他這病來的蹊蹺,況且司農一職事關稅收農田,本就頗為重要。”
大力她爹一拍大腿道:“這就好辦了,反正少爺和小姐這回扮的是商人,俺就跟他說你們是俺子侄,來到西北經商,請他們吃頓飯,以后好給你們行個方便。”
華鑫心里連連點頭,大力她爹著實是個人才,粗中有細,這理由找的極好。
謝懷源道:“多謝。”
大力她爹哈哈大笑,連連擺手道:“小公爺還跟俺客氣啥,你有啥吩咐,俺出生入死都是可以的,更何況這點小忙。”
謝懷源點點頭,帶著華鑫告辭了。
華鑫坐了一路的馬車,此時早就坐煩了,反正左右無人,便讓謝懷源帶著自己騎馬,她懶懶靠在他懷里,有氣無力地道:“這事兒真是越來越復雜了,咱們還要在西北呆多久?”
謝懷源低頭睨了她一眼:“當初讓你不來,你非要跟來。”
華鑫嬉皮笑臉地道:“這不是舍不得你嗎?”看到謝懷源神色略微和緩,她趁機抱怨道:“說起來,前些日子已有文官進言,要求盡快將丞國公之位交給你,皇上卻選了這個當口讓你來西北,不知存的什么心思?”
謝懷源來這里一是為了受鐘玉所托,二也是皇上對他有所提防,這才大老遠把他弄到西北,給了這么一個棘手的差事,若是他沒辦好,皇上那有又可以把襲爵一事名正言順地拖上一拖了。
謝懷源并未答話,一手控馬,一手環著華鑫,忽然抬眼看了看茫茫的夜空,西北的蒼穹浩蕩廣闊,輕易將大地罩住,夜色無邊無際。
華鑫見他久久不語,抬頭看了看他俊挺的臉部輪廓,也像是那山川一般,挺拔起伏,俊美堅毅,她看著看著,忽然生出一種得夫如此,妻復何求的感覺。
他沉默了許久,才淡淡道:“是我的,我定會取回,由不得他不給。他若是不給…”他停了片刻,再開口便是執掌乾坤的睥睨和孤傲:“若是讓我自己動手取,那可是要付出代價的。”
華鑫心里猛的一跳,抬頭再看他時,發現他的神情又恢復了往日的淡漠,眼神云淡風輕。她心里卻久不能平,謝懷源的話是什么意思?
她忍不住換了個姿勢,略微把頭揚起一點:“你……這倒像是你的作風,不行則已,一動便是九天風雷,迅猛激烈。”
謝懷源道:“你怕了嗎?”
華鑫莫名地想到了前世流行的一句話“愛我你怕了嗎?”突然有點澀然,她嘆氣道:“大皇子好醇酒婦人,四皇子好詩書棋畫,一個影子太心狠偏激,一個又太優柔寡斷,咱們現在這位皇帝倒是精干,只可惜怕是活不了幾年了,你若是真想……只怕頗有勝算。”
謝懷源表情一凝,忽然似笑非笑地看了她一眼:“你以為我要造反?”
華鑫呆住了,她想錯了?那他一會兒“要付出代價”一會兒又問她怕了嗎是干什么?
謝懷源神色自若:“造反大抵是不會,不過一場硬仗自然免不了,若是贏了,大約可保謝家百年的前程,也算是我對謝家盡了最后一點恩義。”
華鑫茫然道:“硬仗?什么硬仗?”
謝懷源卻忽然加快了馬速,嚇得華鑫手忙腳亂地抱住他,立刻把這個問題拋到腦后。
等到她晚上睡覺前終于想起來這個問題,人卻都已換上了睡衣,再去找他簡直是羊入虎口,只好在床上翻來覆去,任由好奇心折磨自己半宿。
接下來的幾天謝懷源陡然忙碌了起來,華鑫幫不上忙,又不好瞎操心,只好在家無所事事,西北風沙頗大,這幾人吹的她臉都皴了,所以她干脆在院子里研究補水秘籍,又逼著大力跑了半個城給她找來了幾根新鮮黃瓜,又丟到廚房讓廚師切成薄片,準備自己敷臉。
她靠在靠背椅上,仰臉給自己臉上貼切的薄如蟬翼的黃瓜片,大力站在一旁,看的一臉嫌棄。
她道:“俺的娘啊俺的娘。小姐,不是俺說你,那黃瓜是用來吃的玩意,哪兒能往臉上貼,貼壞了可咋辦?”
華鑫郁悶道:“你就不能說點好聽的嗎?真是人不愛聽什么你說什么。”
大力砸吧了一下嘴,還想再吐槽幾句,華鑫老遠看見謝懷源進來,揮手把她趕下去,一邊捂臉一邊出門迎道:“回來了,今兒晚上要吃些什么?”
謝懷源看著她的臉,欲言又止,但表情跟大力別無二致,華鑫一時促狹心起,等他坐到凳子上,一個虎撲過去給他貼黃瓜面膜。
謝懷源本來輕松就能閃開,卻怕摔到她,只好無可奈何地接住她,任由她給自己嚴嚴實實地貼了一臉。
華鑫貼完后看自己的成果,沒忍住笑了幾聲,臉上的黃瓜立刻掉了小半,她嚇得眼觀鼻鼻觀口口觀心,幸好謝懷源沒她那么豐富的面部表情,所以一張臉被貼的青青綠綠,依然完好無損。
謝懷源斜了她一眼,他臉上被無端貼了好些東西,斜眼的殺傷力也減弱了很多,所以華鑫巋然不動。
她給謝懷源倒了杯茶放到他手里,兩人就這么滿臉黃瓜的對視而坐,還是華鑫先開口道:“事情…辦的怎么樣?”
謝懷源對她越來越無可奈何,輕輕看了她一眼,才道:“我把白司農和他夫人的戶籍,還有白司農的為官履歷都命人查了一遍,并無任何問題。”
華鑫有些失落:“也就是說,不是他了?”
謝懷源搖頭道:“也未可知,還得今天晚上見過了真人才知道。”
她好奇問道:“你懷疑…他是假扮的?可如何有人敢假扮朝廷命官?你為何這般覺得白司農就是天水教教主?”
謝懷源輕輕轉了轉手中的茶碗:“履歷上說,他是滇南人,可他平日的衣食住行頗像北地之人。且他雖和天水教素無往來,但我曾看過阮梓木的戰報,此人和阮梓木頗有些交情。”
華鑫頭疼道:“這案子還是早日結了的好,免得越牽扯越大。”
謝懷源正要說話,就看見大力甩開膀子跑了進來,一看兩人的臉,明顯怔了一下,忍笑忍成了掩嘴葫蘆。
直到謝懷源冷冷一眼掃過,她才勉強整了整表情,嚴肅臉道:“大人,白司農夫婦已經同意赴約了。”
謝懷源點頭道:“你先下去吧。”
華鑫一邊摘自己臉上的黃瓜片,一邊道:“咱們收拾收拾,也開始準備了。”
謝懷源準備設宴的地方不是自家院子,而是隨意選了個雅致的酒樓,因為兩人是主家,得早到一步,華鑫先安排了一下坐次順序,等她堪堪布置完,就看到一對兒男女攜著下人走了進來。
那男子略有病態,步伐有些僵硬,大約五十歲上下,倒也看不出什么,倒是那女子看著三十上下,雙眼內陷向上勾起,黛眉略淡卻修長,膚如新荔,身形凹凸有致,媚而不俗,清而不淡,卻是個難得的尤物。
華鑫跟她比起來,就好比一枚青澀的果子和成熟的蜜桃,除了羨慕也只能羨慕。
她想起自己商人妹子的身份,連忙見禮道:“白大人好,白夫人好。”她又仔細看了白夫人一眼,總覺得哪里有些眼熟。
白夫人輕輕抬手,微笑道:“華姑娘不必多禮。”
謝懷源這時也走上前來,略一施禮道:“白大人,白夫人。”
雖然明知是做戲,但華鑫見他給人行禮還是各種違和。
白夫人看見他,美眸閃過一絲疑惑,倒是白大人態度倨傲,徑直就做了主位。
華鑫坐到謝懷源身邊,一不留神碰掉了自己筷子,忍不住輕輕“呀”了一聲,謝懷源一言不發地把自己筷子遞給她,又喚人另取了一雙。
白夫人捂著嘴輕笑道:“華姑娘好福氣,華公子果然是個疼愛妹子的。”
白司農見自己夫人竟夸起別的男人來,臉色有些難看,他不忍對自己老婆發作,便寒著臉看了謝懷源一眼。
謝懷源面上不動聲色,淡淡道:“我聽聞白大人是滇南人,所以特地命這間三味樓的廚子準備了滇南的烤乳扇,希望大人莫要嫌棄才是。”
華鑫心里道: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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