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時候, 比公安系統更能了解人類生死的是地府的生死簿。
傅延羅翹著二郎腿,慢條斯理地翻閱著手中的生死簿,奚米露捧著一本時不時地推了推眼鏡, 云藤一邊看一邊與蕭也討論著什么, 小蝙蝠如同看天書般與簿中的繁體字大眼瞪小眼, 霍豆翻書的速度比他吃飯的速度快十倍, 江精衛趴在沙發上逐字逐字地看著, 而敖亥面前則放了一件江精衛從杜家要來的屬于杜曉梅的衣服,他抽動著鼻子努力地嗅著。
腦子再缺根筋,也明白過來, 敖亥仰起頭,看著翻書的一干人等, 問道:“為什么就我一個人聞衣服, 你們都翻書啊。”
傅延羅笑而不語。
送生死簿上門的龍牙悠閑地喝著茶, 吃著點心。
奚米露抬手推了推眼鏡,沒有說話。
云藤與蕭也對視一眼, 不約而同地揚起嘴角。
小蝙蝠半瞇起血眸,繼續與繁體字互瞪。
“我擦咧,怎么都沒有!”霍豆將手中的生死簿放在一旁,他的右手邊已經摞起了一堆。
江精衛抬起頭看向敖亥,一本正經地說道:“這不正說明你與眾不同嘛, 小呆……龍。”
“真的嗎?”敖亥眨了眨眼睛。
“嗯。”江精衛重重地點了點頭。
敖亥瞇眼一笑, 繼續嗅衣服。
“哎喲, 累死了, 我的眼睛都快看成斗雞眼了。”江精衛直起身子, 伸了個懶腰,反手輕輕地捶了捶酸痛不已的腰。
“如何?”傅延羅半瞇起桃花眼, 問道。
“沒有!”幾道頻率高低不一的聲音同時回答道。
“沒有找到杜老太太梅清的雙胞胎妹妹梅漪的死亡記錄那是正常的,可為什么也找不到杜曉梅的妹妹杜曉蘭的死亡記錄呢?”江精衛抓了抓頭發問道,“杜老太太不是說她那小女兒死了么?而且看起來他們老兩口好像真的很難過?難道他們在演戲?”
“生死簿記錄的是所有魂魄的生與死,有出生時間而無死亡記錄的那證明還活著。”龍牙一邊將生死簿回收,一邊說道。 ?тtkan?¢○
“什么意思?”江精衛被龍牙的話弄得有些糊涂了。
“意思是說,活著的杜曉梅在撒謊。”奚米露答道。
“又或者,這個謊言從三十多年前就開始撒了。”云藤笑瞇瞇地說道。
“這件衣服的味道和那個小鬼鬼的味道一樣。”敖亥將鼻子從衣服上移開,抬起頭看向眾人,“但是跟那天晚上在小鬼鬼家里聞到的味道有點不太一樣。”
“難道說那是兩個人?”江精衛不由得瞪大眼睛。
傅延羅繼續笑而不語。
“杜……杜曉梅醬的妹妹還活著?”江精衛恍然大悟,卻也被自己的想法嚇著了。
“什么活著?”安諾的聲音從屏風后面傳來。
眾人對視一眼,齊齊看向了江精衛。
江精衛嘴角微微一抽,眼睛微微一轉,說道:“我是說活著真好,真的。”
安諾有些不解地看了看江精衛,轉而看向傅延羅:“傅延羅,阿博讓我來問你借兩個人。”
桃花眼微微一挑,傅延羅說道:“除了我以外,隨便借。”
無數條黑線爬上了眾人的前額,江精衛心生不妙。
“不隨便不隨便。”安諾笑嘻嘻地說道,“就借精衛和小呆。”
“小呆?”除了江精衛以外,眾人皆是一副不明所以的神情。
“喏,就是他。”安諾抬手一指。
眾人循著手指的方向看去,敖亥張著嘴,一臉錯愕。
“……”
作為外援坐在公安局的小會議室里,江精衛百無聊賴地玩著手指頭,敖亥則是一臉好奇地左顧右盼。
“來,喝點水。”兩個杯子遞到他們面前,江精衛仰起頭,看著陳程面無表情的臉,雖然不算熟悉,但也不陌生,能在一堆陌生人中找到一個稱得上臉熟的人,江精衛頓生安全感,“謝謝你,陳程醬。”
“嗯。”陳程點了點頭,坐在了一旁,不再說話。
華博夾著一堆資料走了進來,原本喧鬧的小會議室頓時一片寂靜,只能聽到蚊子扇動翅膀的聲音:嗡嗡嗡……
江精衛看了看安靜的四周,隨即眼觀鼻,鼻觀心地坐好。
“今天,我們開一個12.25女尸案的短會,針對這段時間收集到的資料進行一個總結。”華博沉穩的聲音在耳畔響起,“現在大家對自己手頭上的信息進行一個簡單的匯報吧。”
雖然對于江精衛和敖亥的身份都充滿了好奇,但基于對華博的尊重,并沒有人出聲詢問。
“我先來吧。”一個粗獷的男聲響起,江精衛抬起頭,只見一身形高大的中年男子從桌子底下抽出一個本子,“我和菲菲去了梅清的老家一趟了解情況。據村里的老人們說,梅清的雙胞胎妹妹叫梅漪,姐妹倆十三歲的時候,父母雙雙死在了□□里,從此姐妹二人相依為命,后來認識了到村里插隊落戶的知青杜云天,姐妹倆同時喜歡上杜云天,但是后來杜云天選擇了姐姐。杜云天和梅清結婚后,過了兩年,生了一對雙胞胎,都是女孩,大的活了下來,也就是杜曉梅,而小的則剛出生沒幾分鐘就死了。”
一道清亮的女聲接了男子的話:“在小的那個死后,梅漪也失蹤了。失蹤原因至今不明,而失蹤那天晚上的確是下了很大的雨。猛子哥和我找到了一個當年和梅清兩姐妹玩的比較好的老人,她說當時梅家兩姐妹爭杜云天還挺激烈的。原本梅清和梅漪都是村里出了名的大美人,但是有一年村里儲存糧食的倉庫著火,兩姐妹去救火,梅漪的臉被火苗灼傷了,當時的醫術不如現在發達,所以臉上就留下了傷疤,用現在的話來說就是毀了容……”
“也就是說,杜云天選擇了長得好看的姐姐,沒有要毀了容的妹妹?”一位頭發燙了大波浪的女子打斷了菲菲的話,“嘖嘖……這男人哪,還是注重外表。”
“注重內在美的男人也挺多的,比如說我們頭兒。”一道爽朗的聲音帶著幾分調侃的意味說道,“更何況我們安警官既有外在美也有內在美。”
全場一片哄笑。
想起那個以迷糊出名的安諾,江精衛也忍不住捂著嘴巴。
“言歸正傳。”華博用筆頭敲了敲桌面,一臉正兒八經的樣子。
“頭兒,我和猛子哥的調查結果就到這兒了。”菲菲輕咳一聲,俏麗的臉蛋恢復了正色。
“我到杜家去要了一張有梅漪的相片。這是掃描件,已經在法證科備了份。”卷發女子掏出手機,在墻壁上投放了一張黑白相片,相片上一男兩女,男子與中間的那位女子笑容燦爛,從容貌上看,那是年輕時候的杜云天和梅清,而站在梅清旁邊的女子的臉頰上有一塊皺巴巴的疤痕,明眼人都能看出她臉上的笑容是硬擠出來的,那應該就是梅漪。
江精衛微微一顫,半瞇起眼睛,不知為何,她從梅漪的眼睛里看到了一絲怨恨。是錯覺么?
“嘖嘖……要我是男的,我也會選擇姐姐。”爽朗的男子笑道。
“我就說男人注重外表嘛。”卷發女子低頭摳了摳指甲。
“麗麗,不是外表。”爽朗男子說道,“因為梅漪的眼睛沒有她姐姐清澈。”
“麥芽糖,你就為你的選擇找借口。難道就不給是生活的壓迫讓梅漪變得不清澈!”
“生活壓迫的是兩個人,又不是一人。為何梅清的眼睛很清澈呢?”
“梅清的抗壓性比較強。”
“所以就說明梅漪的抗壓性比較弱,愛的男人變成了自己的姐夫,嘖嘖……”
“無聊!”
“好了。”華博出言打斷了兩人的辯論,“小麥,你的信息收集得如何?”
“我在杜曉梅家蹲守了四天。”麥芽糖笑瞇瞇地說道,“杜曉梅和張驍這四天都是同進同出,沒有一點要離婚的跡象。而且他們這四天都沒有去杜曉梅父母家,而是去了另一個地方,那個地方比較偏僻,去的人不多,我怕跟去被發現,所以把地址記了下來。”麥芽糖掏出一張紙,遞給華博,“是在郊外。”
“嗯。”華博接過紙,掃了一眼,點了點頭,“小陳,你那里呢。”
“我對在杜曉梅家樓下收集到的液體進行了化驗,發現液體中的鹽分含量極高,以氯化鈉為主,可以斷定液體為海水,而且與發現尸體的海域水質一致。至于那里的水為何會出現在市區,我還沒有想到合理的解釋。”陳程將檢測報告遞給了華博。
江精衛嘴角微微一抽,她能說是杜曉梅自己帶去的么?
“江小姐,你怎么看?”華博轉而看向了江精衛。
華博的話也讓眾人把視線齊齊投向了江精衛。
江精衛的嘴角又是一抽,大腦隨機給出的反應是:“大人,此事必有蹊蹺。”
一陣默然,隨即是哄堂大笑,華博抬手揉了揉發脹的眉心。
江精衛吐了吐舌頭,待眾人的笑容漸漸平緩后,說道:“有句話叫做‘活要見人,死要見尸’,既然沒有找到梅漪醬的尸體,那我們就可以猜測梅漪醬還活著。”
“然后呢?”華博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
“然后……我們還可以猜測杜云天醬和梅清醬的小女兒……”江精衛半瞇起杏眸,“也還活著!”
“什么?”眾人紛紛睜大眼睛。
“這怎么可能!”名喚猛子的男子大叫道。
“猛子醬,既然都是猜測,那為何不更大膽一點。”江精衛弓起手指頭,輕輕地擊打著桌面。
“這……”
“梅清醬生兩個女兒的時候,只有她妹妹梅漪醬在場,所以小女兒是死是活只有梅漪醬知道。”江精衛停止擊打桌面,仰起頭笑瞇瞇地說道。
“嗯,有這個可能性。”華博點了點頭,將目光投向了坐在江精衛身旁正趴在桌上一副“我很無聊”樣子的敖亥,輕咳一聲,“小……呆先生,你覺得呢?”
敖亥眨了眨眼睛,意識到華博叫的是自己,黑亮的眼眸微微一轉,直起身子舉起手高聲說道:“臣附議。”
“……”
一陣沉默后又是哄堂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