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死, 如燈滅。
塵歸塵,土歸土。
杜曉梅被聞訊而來的黑白無常帶走,江精衛(wèi)盤腿坐在沙發(fā)上, 身體微微弓起, 雙手托腮, 看著擺放在茶幾上的那件溼噠噠的短外套, 陷入了沉思。
“喵了個咪的……蠢女人, 你在想什麼?”趴在窗臺上的小黑貓翻了個身,露出白花花的肚皮,它擡爪子摸了摸明顯胖了一圈的肚子, 問道。
“唔……我在想,如果華博醬他們發(fā)現(xiàn)這個外套不見了會是什麼反應?”江精衛(wèi)沉吟片刻, 回答道。
“嘭”的一聲, 重物落地。
“喵了個咪的, 本大爺?shù)哪X袋!”
“蔥頭醬,你不覺得一個女孩子家家的自稱本大爺很難聽麼?”江精衛(wèi)回過頭, 看著依舊維持自由落體後腦袋著地的小黑貓,說道。
“那你要本大爺自稱什麼?本大娘還是本大奶?”
“……那你還是稱本大爺吧。”
安然無恙地度過了瑪雅預言中的世界末日,在2013年的第一天,作爲S市老商業(yè)圈的西門步行街成功地向人們展現(xiàn)了□□人口衆(zhòng)多的一面:人頭攢動,肩膀貼肩膀, 腳後跟挨腳後跟, 站在較高的位置放眼望去, 映入眼簾的盡是黑壓壓的腦袋, 偶爾會夾雜著幾個其他顏色。
陽光燦爛的下午, 江精衛(wèi)坐在咖啡廳裡靠窗的沙發(fā)上,看著窗外拎著大包小包有說有笑的人們, 有一下沒一下地攪動著杯中的咖啡,白色的奶沫和深褐色的咖啡漸漸地融爲一體,腳邊放了大大小小共計十個袋子。
“露露親,你說精衛(wèi)姐這是要迎來了生命中的第二春麼親?”
“她有過第一春麼?”
“哦,好像是沒有誒親!”
“來,乾杯。”
瓷杯與瓷杯在空中相碰撞,發(fā)出清脆的聲響。
江精衛(wèi)擡起頭,看著坐在對面的兩位舉杯痛飲的女人,咬牙切齒地說道:“喂,你們一個已婚婦女,一個戀愛中的小女人,不要太過分了啊!”
奚米露喝了一口溫度適中的牛奶,嘴角微微一揚,淡淡地說道:“羨慕就找一個。”
“哼,纔不找。”江精衛(wèi)小嘴癟了癟,放下被她攪拌的完全沒有熱氣的咖啡,開始戳那份巧克力蛋糕,“我現(xiàn)在是一個人吃飽了,全家都不捱餓。費那個勁找來幹嘛。”
奚米露推了推架在鼻樑上的眼鏡,抿了抿嘴,笑道:“等你真正地找到了,就不會說這樣的話了。”
“找了老公,還要擔心老公出軌;老公不出軌,還要擔心沒法生孩子;生了孩子,擔心孩子養(yǎng)不大;養(yǎng)大了孩子,擔心孩子不聰明;孩子聰明,擔心孩子學壞;孩子沒學壞,擔心孩子考不上大學;考上大學,擔心找不到工作;找到工作,擔心找不到老公或老婆;找了老公或老婆,又擔心他們出軌……”江精衛(wèi)挖了一塊被戳得不成形狀的蛋糕塞進嘴裡,“你說就這麼循循環(huán)環(huán),周而復始,找老公來做什麼?”
“兒孫自有兒孫福,哪來的那麼多擔心。”奚米露輕輕地轉(zhuǎn)動著手中的牛奶杯,淡淡地說道。
“好了。”江精衛(wèi)端起冷卻的咖啡,一口飲盡,站起身,提著大大小小的袋子,“露露醬休息好了沒?好了我們就繼續(xù)逛吧。”
“那就走吧。”奚米露沒有再說什麼,與雲(yún)藤一起跟在江精衛(wèi)身後。
走出咖啡廳,燦爛的陽光灑落在身上,和煦的春風徐徐吹來,輕輕地拂過臉頰,看著熙熙攘攘的人羣,聞著令人食指大動的香味,江精衛(wèi)不由得半瞇著眼睛,嘴角揚起了一個幸福的弧度。
“吶,露露親。”
“嗯?”
身後傳來奚米露和雲(yún)藤的聲音。
“精衛(wèi)姐沒事吧?”
“有事她會說的。”
“啊咧咧,露露親還真是淡定呢親。”
“當她需要發(fā)泄的時候,我們陪伴著便好。”
江精衛(wèi)內(nèi)心深處的某個地方微微一軟,嘴角上揚的弧度加大。
當女人的購買慾充足的時候,十座大山都攔不住,江精衛(wèi)手中的戰(zhàn)利品越來越豐厚。此時,她正坐在鞋店的沙發(fā)上試著一雙桃紅色的高跟鞋,鮮豔的顏色將她的腳襯得越發(fā)白皙,站起身,身高頓時提升了好幾個高度。
“露露醬,小藤,怎麼樣?”江精衛(wèi)蹬著鞋走到站在一旁看鞋的奚米露和雲(yún)藤面前,問道。
“很嫩的顏色。”奚米露淡淡地說道。
“很不錯哦親。”雲(yún)藤點了點頭。
“麻煩,幫我開單。”江精衛(wèi)脫下鞋,招來售貨員。
“精衛(wèi)姐,你好像買了很多這個顏色的東西哦親。”雲(yún)藤掰著手指頭數(shù)道,“一件套頭毛衣,一雙馬丁靴,一雙單鞋,現(xiàn)在還要來雙高跟鞋麼親?”
“我告訴你哦。”江精衛(wèi)接過售貨員遞上來的單子,笑瞇瞇地說道,“今年很流行這個顏色哦,穿起來是各種好看啊有木有,我還打算去買兩隻這個顏色的脣膏。”說完,將手腕上的戰(zhàn)利品放在奚米露腳邊,轉(zhuǎn)身昂首挺胸地朝一旁的收銀臺走去。
看著再次瘦身成功的錢包,江精衛(wèi)心裡大大的滿足,與雲(yún)藤不同,她不喜歡提前消費,她喜歡有錢一次花光,沒錢就什麼都不買,反正家裡有廚娘在,也用不著她勒緊褲腰帶過日子。
一大一小兩道熟悉的身影闖進了她的視線範圍。
曾經(jīng)有人列出了這麼一道公式:
豬=吃飯+睡覺,
女人=吃飯+睡覺+花錢。
代入:女人=豬+花錢
即:女人-花錢=豬。
結(jié)論:女人不花錢的都是豬。
自打江精衛(wèi)從微薄上看到這條公式後,給自己的月光計劃找了光明正大的理由,那就是爲了不讓自己變成豬。然而對於沒有家室拖累的江精衛(wèi)來說,她的錢主要投資給自身,比如說外表的美麗,比如說內(nèi)在的食慾。
四大一小,五個女人坐在了一家裝潢得紅紅火火的餐廳裡,新加入的是一對母女,安諾和她的寶貝女兒華安心。
華安心坐在專屬於自己的小凳子上左顧右盼,扭來扭去,就像小屁股下安了一顆釘子一樣不安生。
“諾諾醬,怎麼就你一個人帶小安心來逛街,華博醬呢?”見雲(yún)藤和奚米露商量著點什麼菜,江精衛(wèi)便攬下了清洗碗筷的任務,她一邊洗一邊問道。
安諾找服務員要了一壺白開水後沒好氣地說道:“他接了一個案子,目前正糾結(jié)著呢。”
“案子?”江精衛(wèi)微微轉(zhuǎn)動杏眸,腦海中閃過一張平凡的臉,“是不是聖誕節(jié)那天的案子啊?”
“誒,精衛(wèi)怎麼知道?”安諾微微一怔,隨即釋然,“是哦,我都忘了,阿博說是傅延羅報的警,而且精衛(wèi)還提供了一件外套……外……”安諾的聲音壓低了一些,“阿博說那件外套本來放在證物室的,但不知道爲什麼不翼而飛了,不過幸好跟案子也沒有大的關聯(lián)。阿博說讓我看看有沒有相同的款式買一件賠給你。”
“……不,不用了。”江精衛(wèi)將收集起來的筷子全部放進茶杯中,手腕微微一抖,透明的水流如柱般傾瀉,水平了杯口,溢了出來。
“水漫金山,水漫金山。”華安心拍著小手叫道。
“呃……”江精衛(wèi)連忙將茶壺放在了旁邊,捏著茶杯慢慢地轉(zhuǎn)動,很快地,碗筷杯盤都洗乾淨了,雲(yún)藤和奚米露也把菜點好了。
“聊什麼呢?”奚米露端起特地爲自己準備的白開水,喝了一口,問道。
“討厭爸爸,爸爸不陪安心玩,安心討厭他。”華安心嘟起小嘴說道,小臉上佈滿了不樂意。
“小安心這兩天一直唸叨著。”安諾擡手摸了摸女兒的小腦袋,又探手試了試背心,怕她出汗打溼了裡衣,“爸爸忙完了,就陪小安心玩了。”
“華隊長最近很忙嗎?”奚米露放下茶杯,擡手推了推眼鏡,問道。
“當警察的,什麼時候不忙啊。”安諾將奚米露面前的茶杯添滿,“尤其是阿博這種有事情一定會衝在前面的人。”安諾的語氣裡帶著幾分嗔怒,但多的是自豪。
江精衛(wèi)看了看一臉幸福小女人狀的安諾,又看了看滿臉盡閃爍著母性光輝的奚米露和甜蜜地翻著手機的雲(yún)藤,不由得陷入了沉思。
“對了,小藤,露露,你們說這世界上有沒有兩個長得一模一樣的人?”安諾的聲音在耳畔響起。
“當然有啊親。”雲(yún)藤理所當然地說道,“同卵雙胞胎不就是長得一模一樣麼親?”
“如果不是雙胞胎呢?”安諾問道。
“隔壁某個國家有一種名爲整容的技術。”奚米露的聲音就如同一口井水,除非有重石擊落,否則永遠都不會泛起漣漪。
“那如果存在血緣關係呢?DNA檢查吻合度爲百分之九十八。”
“那他們是父輩與子輩麼,諾諾親?”
“骨齡是相同的。”
“一人飾演兩個角色?”
“露露,你說的這個好像只會出現(xiàn)在電視劇裡。”
“諾諾親,你說的這個人會不會有家族遺傳的精神病啊親,自己分裂了。”
“她祖宗十八代都是正常的。”
“克隆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