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次出任務前, 尤其是有傅延羅存在的任務,都會選擇在饕餮餐廳聚餐,美其名曰:養精蓄銳、儲備能量。而實際上偵探所每個人都知道, 就連蕭也都明白, 傅延羅是想吃一頓免費的晚餐。
站在吧檯後面, 身著紅色唐裝, 烏黑的青絲隨意束起的美男子手裡拿著一隻雕刻精美的髮簪, 左瞧右瞧,俊美的臉上露出一抹淡淡的笑容,他擡起頭, 看著坐在對面的奚米露,紫色的眼眸中流露出一絲無奈:“露露, 這髮簪很漂亮, 我很喜歡, 可我是男子,我這髮簪好像適合女子用吧。”
奚米露喝了一口橙汁, 咬破口中的果粒,甜汁充斥著整個口腔,她推了推架在鼻樑上的眼鏡,淡淡地說道:“髮簪店的老闆娘說,男女都行。”她是不會告訴他, 在第一眼看到這髮簪的時候便覺得非常適合他, 不顧小蝙蝠的凍感死光頻頻襲擊愣是買了下來。她還沒活夠, 剛結婚還沒孩子, 可不想這麼快變成他口中那美好的食材。
炒好一盤菜, 飄著端上桌的白手套拿起放在一旁的包裝精美的皮製手套:“露露姑娘,這手套是送我的?”聲音裡充滿了喜悅。
“嗯。”奚米露點了點頭。
“太好了, 我喜歡。”白手套提拉著皮質手套,左看右看,不捨得放下,“謝謝露露姑娘,這可是我第一次收到別人送給我的禮物。”
“不客氣。其實你可以改名叫皮手套。”奚米露淡淡地說道。
“……”餐廳裡一片死寂,只聽到“吧嗒”一聲,白手套手中的皮製手套親上了大理石質地的吧檯。
欣賞了饕餮將青絲挽起後的嫵媚,見證了白手套由白手套轉換爲皮手套的過程,已經是月上柳梢。
吃飽喝足的偵探所一干人等告別了饕餮與白手套,將正處於新婚燕爾期的奚米露和小蝙蝠送回他們離西門步行街不算遠的新家後,心滿意足地驅車前往機關大院。
雲藤坐在商務車的最後排,扭頭透過車窗看著窗外迅速倒退的風景,心跳的速度比往日快了四分之一,她自己清楚,心跳加速的原因不是因爲蕭也,而是因爲今晚即將發生的事情。上一次心跳加速,是在千年前了吧。好像也是這樣一個夜晚,她臥病在牀,在他進來之前,心跳的速度也如今日……
“嘖嘖……真是一個不平凡的夜晚啊。”手裡掌握著一車人性命的傅延羅含著一顆從饕餮那裡搶來的棒棒糖,嫵媚的桃花眼早已被糖的味道甜的瞇成了一條線,他看了看右後視鏡,將車道轉到了最右邊,口齒異常清晰地說道。
“我……我擦咧,有你在的夜晚就沒平……嘔……平凡過。”坐在中間的霍豆雙手扒著車窗,面色鐵青,他後悔晚上爲什麼要吃那麼多。
“小豆豆是在稱讚我是特別的人麼?”傅延羅終於記起駕校師傅教過轉彎的時候要打轉向燈。
“……”霍豆翻了一個白眼,此時此刻,他的胃也在翻滾。
月黑,風高,夜已深。
車駛進了機關大院,小道上很安靜,道路兩旁停放著各式各樣的車輛,昏黃的路燈透過樹葉的罅隙映照在水泥地上,涼風徐徐,樹葉晃動,落在地上的影子也隨之搖晃,周圍的住宅區都亮起了燈光,白色的光線穿透車窗,雖然亮度不大,但給回家的人一種無以用言語表達的溫馨。
在雲藤的指引下,商務車停進了大院裡唯一的一塊停車場,不遠處生長著一株枝繁葉茂的大榕樹,老影婆娑。
雲藤靜靜地看著車窗外,至於看的是啥,她自己也不知道,球球有些焦躁,它跳起來,扒著車窗,不斷地嗚咽著,四周熟悉的景色似乎讓它嗅到了內心深處最爲熟悉的味道。
“球球親想家了?”雲藤摸了摸球球的腦袋,問道。
“嗚嗚……”球球轉過頭,一頭扎進了雲藤的懷裡,就像個撒嬌的孩子,不斷地蹭著雲藤有些柔軟的肚子。
球球的行爲引起了大倉鼠皮蛋瘦肉粥的強烈不滿,但很快地它似乎想起了什麼,收斂起臉上殺氣四溢的表情,乖乖地趴在蕭也的手心裡,指腹處的薄繭摩擦著它的皮毛,沒有一絲不適感。
沒有人知道埋在雲藤懷裡的那張狗臉是什麼表情,坐在雲藤身旁的蕭也清楚地看到雲藤腳下那片地毯的顏色漸漸變深。
重複了無數次只見鳥死,不見豬亡的關卡的江精衛終於放棄了這個遊戲,她將平板電腦放在腿上,反手捏了捏痠痛不已的肩膀,轉頭看著嘴裡含著棒棒糖棍的傅延羅,只見那人嘴角一揚,率先打開車門,修長的雙腿站在地上,挺拔的背影也能讓人遐想連篇,難怪這個世界腐女的數量成正比增長。
“小豆豆和小精衛帶著憨豆它們留在車裡,小云藤和小野雞隨我下車。”傅延羅頭也不回地發佈著命令。
逐漸緩過勁來的霍豆軟癱在沙發上,手腳無力地點了點頭,認可傅延羅的說法。
江精衛一臉無所謂地聳了聳肩膀,繼續打開遊戲,她就不信她打不死一隻豬。
雲藤與蕭也相視一眼,擡手拍了拍球球的大腦袋,將它從自己身上移開,當對上球球那雙迸發出心形射線的眼睛時,雲藤突然明白剛纔自己被一條狗吃了豆腐,她哭笑不得地一巴掌招呼上了球球的腦袋,球球有些吃痛地半瞇起眼睛。
“球球親,我不介意晚上的夜宵是狗肉火鍋哦。”
球球聞言,忙後退了幾步,心形射線完全轉化成恐懼的目光。
不知怎地,見球球被雲藤呼腦門、被雲藤威脅,明白雲藤腳邊那變色的地毯原因的蕭也心情頓時大好。
樓道上的感應燈一盞一盞地亮起,依附在城牆上的藤蔓垂了下來,風拂過,藤蔓隨風搖擺,曼影婆娑,雲藤嗅了嗅空氣,帶著秋天獨有的蕭瑟味道,卻沒有任何腐臭的氣息,收回視線,蕭也走在她右前方,始終保持著兩節臺階的距離,他在保護她,她知道。
“吱吱……老大,那個壞人真的會來嗎?”死皮賴臉地窩在蕭也手心裡不肯挪窩的大倉鼠此時此刻正蹲在蕭也的肩膀上,搖晃著脣邊的六根鬍鬚,視線越過雲藤落在坐在最後面的傅延羅身上。。
“你猜。”傅延羅笑瞇瞇地問道。
“我纔不猜。”一年多了,在“你猜我猜”遊戲中屢次處於下風的大倉鼠嘟起嘴巴,轉頭看向別處。
“喵了個咪的,你這隻笨倉鼠,既然傅延羅叫我們來,那人就肯定會出現。”蹦蹦跳跳地走在最前面的小黑貓躍上了平臺,伸了一個懶腰,仰頭看著掛在天邊的殘月,語氣中充滿了對大倉鼠的鄙夷。
“那要是沒來呢!”倉鼠回過頭,鼓著腮幫子反駁道。
“沒來也不是你的錯,你瞎操個什麼心。”小黑貓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樣子瞪著倉鼠,是誰告訴它物似主人型的,雲藤如此這般聰明的人怎麼會養笨成這樣的大倉鼠。
大倉鼠眨了眨橢圓形的眼睛,收回視線,將腦袋埋進了蕭也的肩窩,淡淡的皁角香充斥著它的整個呼吸系統,它有些貪婪地猛吸了幾口夾雜著皁角香的空氣,卻被自己的口水嗆住了:“咳咳……”
“噓……”傅延羅將食指放在脣邊做了一個噤聲的手勢,皎潔的月光落在他白玉般的側臉上,泛著淡淡的光華,嫵媚的桃花眼瞥向平臺外,微微瞇起,好看的嘴角揚起一個漂亮的弧度。
大倉鼠的兩隻爪子連忙捂著嘴巴,尚未緩過勁來的咳嗽聲從指縫間泄出。
雲藤隨著傅延羅的目光看去,只見一道婀娜多姿的身影出現在她的視線範圍內,身影漸漸地近了,藉著路邊昏黃的路燈,她隱約認出了來人,那是李明才的遺孀,他們懷疑的對象——蔡婷。
“這個世界該安靜下了。”世界歸於平靜,隨風搖曳的藤蔓保持著原有的姿態停滯在空氣中,一層淡淡的光華將有些破舊的樓房包裹其中,但從外面看來,與平常無異。
蔡婷從隨身攜帶的包裡摸出鑰匙打開樓下的防盜門,那把鑰匙是李明才的,李明才與王蕓離婚後,王蕓並沒有收回房屋的鑰匙,而李明才也保持了沉默,這份沉默一直持續到他的死亡。
關上門,似乎把嘈雜都鎖在門外,蔡婷有些狐疑地轉頭看了看,透過欄桿,紫荊花樹隨風搖曳,並沒有任何異常,她收起心思,踏上水泥臺階,鞋跟與水泥地相碰撞,發出了清脆的聲響。
樓道的感應燈一直亮著,延伸至四樓。當她站在樓下,看著一片漆黑的四樓,便知道王蕓母女並不在家,她知道自己挑的時間是對的。
對了對鎖孔,蔡婷很快地打開了門,一陣涼風迎面吹來,她不由自主地打了一激靈,樓道上的光線前仆後繼地涌進房裡,肆無忌憚地填充著每一個空隙,蔡婷的眼睛逐漸適應了房間的黑暗,她微微揚起嘴角,踩著高跟鞋走進大門。
掩上房門,蔡婷並沒有打開玄關處的燈,一團碧綠的火光在手心裡跳躍,不亮,但足以讓她看清四周,脫下高跟鞋,赤腳站在冰涼的水磨石地板上,地的涼意滲透腳板心傳遞至心底,她再度情不自禁地打了一個寒顫。
這股涼意,讓人滲得慌。
蔡婷搖了搖頭,試圖甩掉無緣無故漫上心頭的寒意,藉助著跳躍的火光朝客廳走去,只聽一道慵懶的聲音在耳畔響起:“喲,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