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天的暑氣漸漸散去,奚米露站在窗前,路燈亮了,染黃了馬路,路兩旁的大樹隨風搖晃,對面住戶的燈一盞一盞地亮起起來,白色的光透過樹葉的罅隙落進奚米露的眼睛里,不算刺眼,幾只小飛蟲在紗窗外飛來飛去,蹲在書桌上的水仙沖著紗窗就是一爪子,爪子還沒碰到紗窗,奚米露眼疾手快地抓住了水仙的脖頸,將它提起,甩到了柔軟的被褥上。
這一爪子撓下去,估計又會被老媽嘮叨一頓。
“喵嗚!”沒撓成,水仙將怨氣撒在了躺在奚米露床上養傷的小蝙蝠身上,推倒,翻身,再推倒……
奚米露打開電腦,將包里所有的東西都抖了出來,windows系統熟悉的開機聲響起,她深吸一口氣,坐在椅子上,靜靜地看著屏幕的轉換,一張去年在栗子公園照的小花出現在電腦桌面上,待系統緩沖完畢,奚米露點開文件夾里的圖片,換上了一張水仙的照片。
看到自己的相片出現在電腦屏幕上,正和小蝙蝠玩推倒游戲的水仙坐了起來,借著上好的彈跳力蹦到奚米露的肩膀上,盯著電腦搖頭晃腦,六根小胡子一翹一翹的。
“水仙,要么你蹦床上去,要么蹦桌子上。”奚米露撇頭看了水仙一眼,給了它兩個選擇。
藏藍色的眼睛滴溜溜地轉著,水仙轉了個身,屁股對著電腦,又是一跳,準確無誤地落在了柔軟的被褥上,邁著優雅的貓步朝小蝙蝠走去。
小蝙蝠瞥了水仙一眼,翻了個身,死活不肯動。
“喵嗚?”水仙伸出爪子推了推小蝙蝠。
不動。
“喵嗚?”水仙用肥肥的屁股撞了撞小蝙蝠。
還是不動。
“喵嗚!”水仙生氣了,棕白相間的毛都豎了起來。
“吱!”被推得同樣不耐煩的小蝙蝠轉身沖著水仙齜牙咧嘴地吼道。
“喵!”水仙尖叫一聲,一頭扎進了柔軟的被子里,露出肥肥的屁股和毛茸茸的尾巴在空氣中搖晃。
舒緩的輕音樂從音箱里傳了出來,奚米露單手撐著腦袋,另一只手翻著檔案,不時地看看電腦上的文檔,耳邊傳來細微的鼾聲,她回頭一看,水仙和小蝙蝠非常和諧友愛地抱在一起打呼嚕,水仙的前爪搭在了小蝙蝠的胸前,原本一睡覺就會蜷著身子的小家伙也知道避開小蝙蝠爪子上的傷。
奚米露抓起手邊的遙控,將空調的溫度稍稍調高,繼續將注意力放在面前的檔案上。
“吱呀”一聲,門開了。
“露露,這么晚了還不睡啊?”一道帶著濃濃睡意的聲音從身后傳來。
奚米露回頭,看著站在門口穿著睡衣、睡眼惺忪、顯然是一覺醒來解決了生理問題準備繼續滾被窩的母上大人,抬手推了推眼鏡:“還差一點沒寫完,很快就睡了,媽先睡吧。”
奚媽走了進來,雙手搭在奚米露的肩膀上,下巴抵著女兒的頭頂:“自高中畢業后就沒看到你熬夜了。要不行,明天早上早點起來寫?”
“半夜是靈感最充足的時候,明天起來靈感都送給周公了。”奚米露靈光一閃,飛快地敲打著鍵盤,“媽媽先去睡,不用管我,我寫完了就睡覺。”
“要不要給你沖杯牛奶?”奚媽有些心疼地問道。
“不用,水喝多了還要經常起來。”奚米露敲下最后一個字,轉過身一把摟住母親的腰,腦袋在母親柔軟的肚子上蹭了蹭,“我寫完了,老媽睡覺。”
“小壞蛋,這么大了還跟媽媽撒嬌。”奚媽抬手一個爆栗落在奚米露頭上,“這就是下午送你回來的小伙子?”
順著母上大人的視線看著擺在桌上的工作證,霍豆那張青春洋溢的笑臉映入眼簾。
“這小伙子不丑,可是看起來好小,成年了沒,你們那個單位不會是雇傭童工吧?”
在母親的詞匯里,對外人說不丑,那就是長得好看,對自己人說丑八怪,那就是長得不丑。奚米露將眼鏡摘下來放在桌上,揉了揉眉心處,說道:“人家也就長了一張娃娃臉。”
“露露啊,不是媽說你……”
“媽,趕緊回去睡覺,不然明天老爸又嚷嚷著空虛寂寞冷了。”
“死丫頭,有你這么調侃爸媽的嗎?”奚媽臉上泛起一陣潮紅。
“媽,我困了。”奚米露腆著臉看著母親。
“睡睡睡,就像豬一樣睡。”奚媽抬手點了點女兒的額頭。
“能過上豬一般的生活,那是我求之不得的。”
“好了,晚安。”
“晚安。”
奚媽回屋睡覺去了,奚米露看看時間,已是深夜兩點,她連忙將文檔保存在u盤里,順便也在電腦上留存一份,關閉電腦,關燈,爬上床,將酣睡的水仙和小蝙蝠挪到床里面,蓋上被子,很快地進入了夢鄉。
小蝙蝠睜開眼睛,用翅膀把水仙的前爪推開,轉頭看著身旁女子的睡顏,目光微微下移,脖頸處薄薄的皮膚下跳動的血管,香甜的血液讓它口中的唾沫分泌加速,它是一只有原則的蝙蝠,雖然嗜血,但救命恩人的血怎么也不能喝,起碼要先報恩,然后在喝血,就是這樣,沒錯。小蝙蝠暗自下了一個決定,等它把身旁這人的救命之恩報答后,會將她的血吸得一干二凈。
這么想著,小蝙蝠也進入了黑甜的夢鄉。
顯然,它忘記了一個事實,蝙蝠是白天睡覺晚上出窩的。
一早醒來,身旁已經沒有了水仙和小蝙蝠的身影,空調停止了運作,奚米露在床上打了好幾個滾,才爬起來,吸噠著拖鞋打開房門,空氣里彌漫著早餐的味道,她推開廚房的門,模糊間,母上大人正站在料理臺前忙碌著:“媽,早。”
“怎么不再睡會。”奚媽頭也不回地說道。
“生物鐘已經固定了,再睡也睡不著。”奚米露關上廚房門,轉身朝洗漱間走去,左右張望,父親似乎不在家。
含著牙刷從洗漱間里出來,奚米露再度推開廚房門,含糊不清地說道:“老帕呢?”
“帶著蒜頭和水仙出去遛彎兒了。”奚媽把煮熟的雞蛋從鍋里拿了出來。
“……”聽過遛鳥,遛狗,還沒聽過溜貓溜蝙蝠的,奚米露咬著牙刷一臉黑線地退出廚房。
玄關處傳來門鎖落下的聲音,隨后是奚爸的聲音:“早上的空氣真是好。”
洗漱完畢的奚米露從洗漱間里走了出來,濕噠噠的劉海貼在額頭上,水珠順著臉頰滴落,飯桌上已蹲著兩道身影,一道黑色,一道棕白相間。
“喵嗚。”
“吱。”
兩家伙好像在跟她說早安。
奚米露拍了拍臉上的水珠,瞇著眼睛看著蹲在飯桌上的兩只生物,耳邊響起奚爸的聲音:“露露,今天早上出去,老王見到蒜頭問我賣不賣,他說他想吃老鼠。”
“那您怎么回答的?”奚米露打了一個哈欠,轉頭看向自家老爸,雖然視線不是很清楚,但依稀能看到那張臉上得意的笑。
“這是我家孩子,能賣給他吃嗎?”奚爸一臉堅定地說道。
“爸,我確定你也是屬耗子的。估計當年奶奶生你的時候,記錯年份了。”
“……”
像昨天一樣,出門前,小蝙蝠乖乖地鉆進了奚米露的包里,與包中的工作證,筆記本等大眼瞪小眼。到了辦公室,向正在嚴正交涉最后一塊起司蛋糕歸屬問題的霍豆和江精衛打了招呼后,奚米露將小蝙蝠從包里撈出來,趁它還沒將小眼睛對成斗雞眼之前擴寬它的視野。
“露露親早,蒜頭早”云藤端了一杯玫瑰花茶放在奚米露的桌上。
“早,小藤。”奚米露應了一聲,眼角的余光瞥見了云藤桌上的倉鼠,“這個……倉鼠今天叫什么?”前天是湯圓,昨天是水餃,那今天應該會換名字吧。奚米露如是想。
“它今天叫蛋炒飯哦。”云藤笑瞇瞇地說道,“露露親為什么不給蒜頭換換名字呢,這樣會增加新鮮感的。”
“每天一個名字很麻煩。”
“不麻煩啊,我家蛋炒飯的名字就是今天早上吃了蛋炒飯改的,其實每天吃啥叫啥是最好的了。”
“我家每天都是稀飯雞蛋牛奶饅頭。”
“……”
“小藤,老大在辦公室?”奚米露打開電腦,插上u盤,將昨晚寫的材料打印出來。
“老大說要研究昨天下午諾諾拿上來的監控錄像。”最終獲得起司蛋糕的江精衛咬了一口蛋糕,看著再次落敗的霍豆一臉得意地說道。
“哦。”奚米露起身走到打印機旁,拿出還殘留著余溫的紙張,訂好,朝傅延羅的辦公室走去,叩響房門,靜靜地等著。
“進來。”門后傳出一道慵懶的聲音。
手剛放在冰涼的門把上,門自動開了,憨豆站在門口吐著猩紅的舌頭,呼哧呼哧地看著她,奚米露空出一只手摸了摸那個毛茸茸的大腦袋,走了進去,傅延羅正坐在椅子上,翹著二郎腿,對著電腦,一副沉思狀。
“去年碎尸案的報告,還有昨天去學校的報告。”奚米露將材料放在傅延羅桌上,轉身欲走。
“等等等等。”傅延羅連聲叫道。
奚米露回過頭,推了推眼鏡,一臉平靜地看著傅延羅,等待他的下文。
“小露露來跟我一起看看這段錄像唄。”傅延羅的領口依然敞開,露出了精致的鎖骨和白皙的肌膚,唇邊依舊掛著比貓兒還要慵懶的笑,嫵媚的桃花眼上挑著,眼波流轉,微薄的嘴唇一張一合,有種蠱惑人心的味道。
奚米露垂下眼簾,思索片刻,隨后抬起頭,臉上露出一抹淺笑:“老大,既然您是坐鎮指揮者,那我怎么好搶了您的位置呢,這不是不懂事的表現嗎?老大,您好好研究,屆時指導我們如何破關斬將,取得最終的勝利。”
“……”
“哈哈哈……這丫頭厲害。”門外傳來一陣爽朗的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