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那朵當(dāng)初自己親手摘下來的木棉花,往事一幕幕,如畫面一般在眼前浮現(xiàn),西凌薇的雙眼再次朦朧了。
司空御的意思她聽明白了,作為江玥的她,如果可以接受他的心中永遠(yuǎn)有西凌薇的位置這個事實(shí),不介意他把心中某個重要的位置留給一個已故的女人,她就可以做他的女人。
西凌薇不知道該哭,還是該笑。
她明明就是他在懷念的那個人,可是她現(xiàn)在沒有勇氣說出真相。
司空御的唇邊隱有一抹淡淡的笑意,但更多的卻是苦澀,“我很感謝你和擎在這段時(shí)間里帶給我的快樂和幸福,我也很想把這段幸福無限延長,你對我的好我也很想珍惜,但是有些事情我有必須與你說清楚。”
“我的心里有兩個女人,一個是我最愛的,她雖然已經(jīng)不在西凌,與我隔著浩瀚重洋,但我愛她這個事實(shí),永生都不會變,沒有人可以替代她在我心中的位置,她已然是我靈魂的一部分,我自己也沒辦法割舍,就連死亡也不能割離我對她的愛。”
“另一個女人,就是西凌薇,她是我真正意義上的妻子,我也的確愛過她,雖然我對她的愛,沒有我第一份愛那么濃那么烈,但她在我心中依然有著重要的位置,甚至在她離開了這個人世,我也在不停地懷念她,對于她,我心中充滿了愧疚。”
司空御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望著窗外斑駁的陽光,眸底鋪滿了感傷,“她是我曾經(jīng)決定好好珍惜一輩子的女人,但是在世事面前,我沒有做到承諾,她犯錯的時(shí)候,我沒有給她機(jī)會,我毫不猶豫地拋棄了她,當(dāng)我得知她懷著我的孩子殞命于那場空難的時(shí)候,我知道,我錯了,錯得很深,我想彌補(bǔ),可惜陰陽兩隔,就算長生天神也幫不了我。”
“我多么遺憾,沒有看到我的孩子出世,甚至沒有盡一分做父親的責(zé)任,天有多高,地有多厚,我的悔恨就有多深,倘若那個孩子來到這個世上,我一定會給他最好的父愛。”
“倘若時(shí)光倒流,世事重來,我一定選擇原諒自己的妻子,給她機(jī)會,珍惜她對我的好,可惜,這是永遠(yuǎn)的遺憾了,我追不回來。”
“我沒有任何辦法得到解脫,終日都活在愧疚和自責(zé)里,生活如同在油里煎熬,這種煎熬的痛苦,直到你和擎出現(xiàn)才得到緩解,我曾經(jīng)覺得,她一定是帶著怨恨離開的,她在天堂是不是還在怪我狠心?”
“你與她相識在那場空難,又這么神奇地出現(xiàn)在我的生命里,我越來越覺得,是不是她不怪我了,她在冥冥中指引你帶著擎來到我身邊,給我這一段平凡的幸福。”
司空御淡淡地收回目光,眼角隱約可以看見淚光,“江玥,我現(xiàn)在想告訴你的是,我心里放入了第三個女人,她就是你,你對我的好我是看在眼里的,也切身地感受到了,你給了我重拾幸福的希望,但幸福于我來說,從來都太難得,所以我再也不敢輕易去抓緊一份幸福。”
“你的眼淚讓我心痛,讓我心疼,也讓我感動,所以今天,我決定勇敢地向前邁一步,你若不介意我心里最重要的位置給了其他兩個女人,那就留在我身邊,倘若不能接受,那就不必再在我的身上浪費(fèi)青春,你那么年輕漂亮,可以再去尋找幸福,至于擎,我希望你能繼續(xù)把他留給我培養(yǎng)。”
司空御說出的每一個字,都像是一顆顆磨去了棱角的小石子,一顆一顆落進(jìn)西凌薇的心里,攪亂了心湖,泛起了漣漪,即而細(xì)雨綿綿,微雷陣陣。
她的精神世界,在他深情的告白里,風(fēng)起云涌。
她終日在贖罪,生怕生命終結(jié)之前,都得不到他的原諒,可他原來在那么早以前,就已經(jīng)原諒了她,他還說,他很懷念她,她在他心里依然有著重要的位置,他甚至說,他反怕她怨他狠心。
要怎么形容此刻的心情!
西凌薇的淚水,如江河決堤,如瀑雨傾倒,帶著灼熱溫度,在臉上縱橫交錯。淚水太多,以至在秀氣的下頜處凝結(jié)成簾,順流而下,染濕了如蝶一般美麗的鎖骨。
都說女人是水做的,用在西凌薇的身上太符合了,原來女人在感情過濃的時(shí)候,竟可以流下這么多眼淚。
她比世上任何人都希望他幸福,他想要幸福,她當(dāng)然會毫不猶豫地給,拿生命去給。
司空御被西凌薇的淚水,弄得有些不知所措,他不明白她到底是什么意思,到底為什么要流這么多眼淚,他從來沒有見過哪個女人,可以流下如此之多的眼淚,似乎她身體里的水份,全部都可以化成淚水。
他現(xiàn)在還不明白,她對他愛至深,愧至極,她的感情超越了臨界飽和,嬌小的身軀根本無法承載,所以才會以淚水的形式,向外釋放。她的確是世上最愛他的女人,她的愛再也不能多一分了,再多一分她都會潰如流沙。
許久之后,司空御終于在無措中勉強(qiáng)擠出一絲笑容,“我給你壓力了是不是?你就當(dāng)我今天什么都沒說過,你想怎樣就怎樣。”
司空御覺得連呼吸都難以維持,她的眼淚讓他如此難受,她再哭下去,他的精神世界一定會被她的淚水沖垮了。
他覺得,他再也沒辦法面對她的眼淚,所以,他選擇離開。
可就在他轉(zhuǎn)身的時(shí)候,西凌薇突然從背后抱住了他,她依然在哭,因?yàn)榭奁屗裏o法說出一個字,但她身體上灼熱的溫度,讓他感受到了她的愛意,她將臉頰緊緊地貼在了他堅(jiān)實(shí)的后背上,任由淚水染濕他的衣服,盡管沒有語言,但她用行動給了他答案。
她的舉動勝過任何千言萬語,她的愛太濃了,比任何一個信徒對神都要虔誠,她的愛,濃烈得比血還要稠,恨不能一朝融進(jìn)他的身體,與他化為一個人。
司空御的整個身體都是顫栗的,他曾經(jīng)以為,西凌薇是這個世上最愛他的女人,但是此刻,他覺得,江玥比之西凌薇,更愛他千百倍。
在西凌薇走后,他本以為他自此孤獨(dú)一生,卻沒想到,神將江玥這樣一個女人送到了他的身邊,她那么濃烈的愛包圍著他,讓他看到了生命線上的曙光。
不論是怎樣強(qiáng)大的人,被愛,甚至被至濃至烈地愛,都會覺得幸福。
是的,司空御此刻覺得無比幸福,他的大掌緩緩抬起,而后緊緊地握住了縛在他腰間的一雙纖纖玉手,慢慢地,慢慢地收緊,將她的手緊緊地環(huán)在掌心里,彼此的體溫交0融在一起。
西凌薇的眼淚還是不停地洶涌,幸福來得太快也太突然,她不知道要怎樣開口,只有緊緊地?fù)碇庞X得踏實(shí)。
人只有失去過,才懂得要怎樣去珍惜,她現(xiàn)在太過珍惜司空御了,倘若讓她馬上為他去死,她也決不眨一下眼睛。
都說男人是樹,聰明的女人就要選擇做另一棵樹,愚蠢的女人選擇做藤,柔藤攀附大樹,有時(shí)甚美,卻也有可能讓男人輕視,而做另一棵與男人并肩伸向天空的樹,會得到男人的尊重。
但西凌薇既不想做藤,也不想做樹,她只想做環(huán)繞在他腳邊的水,因?yàn)樗炔恍枰屗蕾p她的美,也不需要他對她尊重,她只想默默地愛他。用虔誠仰望他,用深愛包圍他。
有一種愛,因?yàn)樘珴馓瘢圆恍枰魏握Z言,就能夠讓人感受到,此刻的司空御,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這個女人傾注在他身上的愛有多濃,有多厚。
他的內(nèi)心盛滿了感動。
大殿里寂靜無聲,司空御連自己的呼吸聲都聽不見了,只聽得見她落淚的聲音,她的淚在他面前流成了一條河,汩汩的聲音,潤澤了他荒蕪的感情世界。
她的淚,在他的生命里流出了一片綠洲。
許久之后,他聽到花開的聲音,還聽到了鳥兒歌唱的聲音,聽到了蜜蜂采蜜、蝴蝶翩飛的聲音。
他輕輕地閉上了眼睛。
他始終沒有轉(zhuǎn)身,非常享受這種靜謐。
西凌薇也沒有說話,伏在他的后背,也輕輕地閉上了眼睛。
時(shí)間,就這樣凝固在了恬靜里。
漸漸的,她的心跳與他的心跳同步合拍,在寂靜的空間里,合奏著一曲美妙的旋律。
許久許久之后,窗外有風(fēng)吹來,吹起了司空御額前的頭發(fā),他輕輕地睜開了眼睛,“等我回來。”他的聲音就像隱藏在山澗里的幽泉,磁感好聽到了極至,他的大手始終緊緊環(huán)著她的小手。
“嗯。”西凌薇輕輕地點(diǎn)頭,哭紅的雙眼,流露著笑意和幸福,她始終緊緊地貼在他的后背,多少午夜夢回,她懷念他的懷抱,懷念他的氣味,想不到今日,她以這種方式重拾了這一切,幸福就像她的淚水一樣,洶涌而來。
司空御看了一眼窗外的陽光,想說一句他該出發(fā)了,可是身后的女人,那么貪戀地環(huán)著他,那么緊地?fù)碇屗蝗陶f離開,也不忍松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