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南宮峻拿出了一枚銀器,銀器末端的圖案,正是南宮家的族徽,“夜,這枚銀器,是專為每一任新任家主打上烙印所用的,今天我就正式為你打上烙印,以正你南宮家主的身份。 ”
南宮峻撥開南宮夜的衣領(lǐng),在他的右肩處打下了一個族徽烙印,然后將銀器交到南宮夜手中,“你現(xiàn)在已經(jīng)是南宮家新任家主,這件寶貝自然要由你保管。”
南宮夜面無表情,接過銀器,看了一眼便安放起來。他的眸光很冷淡,始終不肯正視南宮峻一眼。親情已死,就不必再有任何情緒。
南宮峻就像完成了某件重大事物一樣,深深地舒了一口氣,“夜,我還要告訴你一個秘密。”
“五年前,我宣稱身體不好,把家主之權(quán)交給你,然后去南宮島休養(yǎng),其實那只是表面的借口,我的身體一向很好,突然變得不好,那是因為受了傷。”
“南宮家與司空家多少年來在世界各地都有利益之爭,南宮家經(jīng)濟覆蓋面廣,而司空家掌控的信仰區(qū)域廣,為爭利益相互抗衡,相互制約,五年前因為某些利益之爭,我與司空傲正面相遇,動了手,結(jié)果兩敗俱傷。”
“但這件事不能讓世人知曉,若是其它勢力知道南宮家與司空家敵對了,很可能乘虛而入。所以,我與司空傲各自找理由退隱,秘密休養(yǎng)身體。”
“與司空傲的那一次交手,我終于看清了一件事,那就是司空家絕不可小覷,你日后要小心才是,萬不能再輕易招惹司空御,以免挑起兩大家族紛爭,最終兩敗俱傷。”
南宮夜微微地瞇了瞇眼睛,他從來不懼招惹司空御,甚至面對整個司空家族。
南宮峻微嘆一聲,繼續(xù)說,“以前拆散你和冷若冰,除了因為我個人的愛恨因素,很重要的一點就是怕你因為一個女人,而挑起兩大家族紛爭,身為南宮家的繼承人不能這么任性。前日,你也已經(jīng)看到了,她不愛你,她非常恨我們南宮家,既然她愿意跟著司空御,你就放手吧,家族大任為重。”
她不愛他,她恨南宮家,她愿意跟著司空御。
呵!
南宮夜悲哀地笑出了聲,“南宮峻,你有什么資格跟我說這些,我憑什么要聽你的指示?倘若沒有你做的那些事,我現(xiàn)在會很幸福!”無情地錯開了眼睛,“既然家主之位已經(jīng)交接完畢,我們也不再有見面的必要,從今天開始,我不想再看見你。”
南宮峻長長嘆息,自南宮夜醒來,他已經(jīng)嘆息了無數(shù)次,每一聲嘆息都表達了他無盡的悔意,可惜這些懺悔早已挽不回兒子的心。
自南宮夜用身體替冷若冰擋了那顆子彈之后,他就一直在思考,南宮夜的行為讓他震憾,也讓他醒悟,以前,他的兒子冷血無情,他覺得非常好,非常適合做南宮家的繼承人,當看到他的兒子為一個女人那么瘋狂時,他突然想到了他自己,當年的自己為蕭暮就是這般瘋狂的。
那時的他,雖然瘋狂,但是有血有肉有靈魂,后來,蕭暮雨擅自毀婚,離家出走,他苦苦尋覓無果,開始變得嗜血無情,看似瀟灑,其實他一生都矛盾痛苦。
他終于明白了,當一個男人肯為一個女人瘋狂的時候,才是活得最真實的時候。
他的兒子從虛無找到了真實,從機器狀態(tài)找到了血肉之軀,兒子想要幸福,他應(yīng)該祝福的。
這讓他想起了南宮夜的母親,那是一個溫柔賢惠的女人,她愛他,默默地守在他身邊,承受他給的羞辱,不論受了多大的委屈,她依然無怨無悔地愛著他,直到死去,甚至在離開人世之前,還不忘囑托他要幸福。
再回想起當年癡愛自己的女人,南宮峻不禁感動流淚,恨自己為何直到這一刻才明白,這一輩子所受的痛苦糾結(jié)都好不值,倘若當初好好接受南宮夜的母親的愛,與她廝守,他的人生會是幸福的一輩子,而不是這樣愛恨矛盾一輩子。
可惜,人生明白得太晚,很多美好錯過了,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對他現(xiàn)在唯一的兒子好一點。當然,南宮夜已經(jīng)不需要了。
南宮峻輕輕轉(zhuǎn)動輪椅,向門口走去,在離開的前一刻,他輕輕地說,“夜,我死后,與你母親合葬。”
生前,沒有好好珍惜的好女人,死后,他去地下補償她。
南宮夜沒有回答,只是靜靜地看著漸漸隱入夜色的窗棱,思緒早已飄遠,掠過了重洋,抵達了西凌。
南宮峻走后,穆晟熙和唐灝推門走了進來,南宮夜慢慢收回目光,看了二人一眼,便又微微低頭不發(fā)一語,任誰也看得出,他極力隱忍的悲痛。
穆晟熙皺眉,“南宮,我很懷念以前縱橫瀟灑的你,女人無情,何必再牽掛?”
唐灝沉默不語,以前的林漫茹也無情,甚至想要了他的命,可他就是舍不得放手,只要她輕輕招一招手,他就會毫不猶豫地奔向她,所以,他不勸南宮夜。
南宮夜沒有回答穆晟熙的問題,而是轉(zhuǎn)移了話題,“管宇和藍溪怎么樣?”
唐灝搶先回答,“都已經(jīng)脫離了生命危險,不過……藍溪傷在子宮,醫(yī)生說,以后可能無法生孩子。”
南宮夜深深皺起了眉,一個女人若不能生孩子,對她的打擊是很大的,藍溪真是個苦命的女人。提到孩子,他的心又開始抽痛。頭痛欲裂,他無力地用手扶額,不再說話。
南宮醫(yī)院最近幾天,貴賓病人接二連三,喻柏寒躲在高級病房里,沒有要醒來的意思,每天靠輸入營養(yǎng)液維持生命。顧子豪因槍傷入院,雖然手術(shù)成功,但損傷了脊椎神經(jīng),影響下肢活動,遲遲無法下床走路,一切行動要靠護士幫忙,管宇和郁藍溪同住一間高級病房,所受槍傷雖然不致命,但為他們夫妻二人造成的傷害是深入靈魂的,他們將不再可能擁有一個屬于自己的孩子。
最痛苦的人是南宮夜,雖然他的傷最輕,沒有什么大礙,但心靈的創(chuàng)傷是任何人也無法替代的,有誰懂得他的痛,他一夜之間,失去了兩個孩子,就連一直引以為傲的愛情也不過是一場騙局,他的生命被全部抽空了。
賽雅萱安靜地坐在喻柏寒的床邊,目光呆滯,思緒混亂,她怎么也沒想到,冷若冰和南宮夜會這種結(jié)局,到底該同情冷若冰曾經(jīng)的苦難仇恨,還是該指責她冷血無情呢?但不論怎樣,都該同情南宮夜的,當年的血仇不是他種下的,但他卻要承受這份仇恨為他帶來的傷痛,這不公平,但又能怪誰呢?
賽鏑竣坐在賽雅萱的身邊,也是愁容不展,他愿意埋藏自己的愛,看著冷若冰與南宮夜在一起,還親自到婚禮現(xiàn)場祝福,就是希望看著她幸福,可是一朝劇變,她竟走了這樣一條路,他到底該祝福她與司空御幸福呢,還是該心疼她為仇恨痛殺自己的親生骨肉?
賽雅萱輕輕轉(zhuǎn)頭,看著自己的哥哥,眼淚抑制不住地掉了下來,“哥,若冰她真的這么絕情地走了嗎?”
賽鏑竣沉默了幾秒,只是點了點頭,沒有多說什么,其實在他心里,冷若冰就算犯了全人類都不能饒恕的大錯,他也不會責備她一句。他知道,她在做這些傷害南宮夜的事時,她的心也一定是很難過的,哪個女人愿意親手拿掉自己的孩子呢?他在心底深深地心疼她。
賽雅萱嘆了口氣,“在我的印象里,若冰雖然是個冷漠的人,但也不至于這么無情啊,她居然親手拿掉了自己的孩子,難道南宮先生對她那么深的愛都化解不了她的仇恨嗎,她的仇恨到底是有多深,以至于她可以如此狠心舍掉自己腹中的孩子?”美麗的大眼里流露出濃濃的怨責,“我真是看錯了她,她不值得我把她當作好朋友。”
“好了,不要再說了。”賽鏑竣不悅地制止了賽雅萱,“你不是若冰,你也沒有經(jīng)歷她所承受過的那些磨難,所以你沒有資格指責她,她怎么做都有她的理由和想法,你做好自己的事就好了。”
“可是,再如何冠冕堂皇的理由,也不能成為殺死自己的孩子的理由,她……”
“好了!”賽鏑竣不悅地擰眉,“哪一個女人親手拿掉自己的孩子,都會承受大悲痛,若冰也不會例外,你不要在背后說她了。”
賽雅萱撇撇嘴,不敢再多說什么,但心還是無法原諒冷若冰的做法。
賽鏑竣嘆了口氣,“我明天就要返回奧都,你跟我回嗎?”
賽雅萱堅定地搖頭,“不回,我要留下來陪喻柏寒。”
賽鏑竣心疼地看著自己從小就嬌生慣養(yǎng)的妹妹,是愛情讓她瞬間長大了許多,“喻柏寒何時能醒是個未知的事情,他為你而受重傷,你要守著他我也沒理由再攔你,但你是不是應(yīng)該回奧都親自跟天瑞說清楚?”
提到楚天瑞,賽雅萱沉默了,她不知道要怎樣跟他開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