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即是腳步聲,快速而急促的腳步聲,沖著她過來。
她大步的往前走,才走了幾步,就被拉住。
米莉急忙的退開,看見章東遠看她一眼,訕訕的笑笑:“章少……羅”
章東遠顧不上,用力的扯著杜雪的手拽她過來:“杜雪!你不在醫院,怎么在這里?得”
杜雪被他拽著沒辦法回頭,抬頭,盯著他的眼睛,忍不住的反問;“那我該在哪里?你的預期里面,我應該在醫院,等著你周末來接我,然后怎么辦?你周末把凌楠藏在哪里?我剛才不在這里,我剛才在里面!我都看見了!你既然要她,就放我走!別又讓我留下,你簽字離婚我立刻就走!你為什么非要這樣無恥!非要這樣!”
她真的不想在凌楠面前把自己的形象弄成那個善妒的角色,可是現在她就是受不了了,章東遠這樣一而再再而三!
她不是逼著章東遠選擇她,而是想要一個明確的定位!需要知道自己究竟是什么!
如果不是一對一的感情,那她寧愿不要!他又為什么不肯離婚為什么在她面前露出那樣脆弱小心的模樣,讓她心軟,讓她回來,讓她戴上結婚戒指,讓她這樣可笑又可悲的沉溺在他的微笑里面!
然后一個狠狠的巴掌全都醒了!
“你聽我說……”章東遠開口,試圖解釋。
“剛砸了我的婚禮,現在又要左擁右抱?二哥,你想的真是好!”那邊有人追著出來,大聲。
是林巖川。
林巖川緩緩的過來,看著章東遠,唇角是那樣譏諷的光亮。
杜雪也看過去,看林巖川,轉開頭,并不想被林巖川看見她此刻的樣子。
之前林巖川說章東遠不可能一直跟她在一起的時候,她還在極力的辯駁,為章東遠辯駁,可是現在竟然這樣快,章東遠已經是站到了凌楠身邊,那個婚禮上的擁抱,那樣徹底的打破了她心里本來就搖搖欲墜的堅定。
本來就有裂隙的心,徹底的斷開。
“現在別說了,我要靜一靜!你走開,我要一個人靜一靜!”杜雪緩聲說,已經是極力的抑制自己想要揮一巴掌在章東遠臉上的心,極力的壓抑了自己此刻翻涌的情緒。
有些東西,擺在面前。
章東遠答應的那些美好的明天,在他抱著凌楠的一刻就碎的什么都不剩下,全都破碎掉。
一個男人,一而再再而三的違背承諾,還有沒有留下的必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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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雪轉身,眼淚落下來,狠狠的扎了眼,沿著路往前面走。
章東遠伸手去拽,手還沒握住杜雪的胳膊,林巖川已經先一步擋著在他和杜雪之間,揮開他的手。
他才是要發火,林巖川已經開口,唇角是那樣的笑容:“你不要太貪心了!要凌楠,也要杜雪,杜雪不是一個擺設也不是工具,你想左擁右抱不如找別人!”
說著,轉身就跟著杜雪的身后,一起往外走。
章東遠想跟上去拽回杜雪,可是手被人拉住,回頭看,是滿臉淚痕的凌楠。
凌楠的眼底都是淚,穿著潔白的婚紗,頭上披著長長的頭紗,美的不可方物,可是此時他沒有更多的心思跟凌楠一起,正要揮開去追杜雪,就聽見凌楠開口。
“東遠,我愛你這么久,你把我從婚禮上帶走,你在那么多人的面前帶我離開,如果你不是愛我,那為什么這樣做?我現在扔下所有的東西,我什么都不要,我只要跟你一起,你曾經答應過的要愛我一輩子你還記得嗎?你在我生日的時候說會陪我過每一個生日,你在我發燒的時候給我煮粥,你那么溫柔的對我,難道都忘記了嗎?她現在已經沒了孩子!沒了!你沒有責任了……”
凌楠眼淚不斷的落下,聲音并不小,哽咽著繼續說。
“我知道你怨恨我,你覺得是我弄掉了那個孩子,可是不是的!我是什么樣子你應該知道,我只是開個玩笑!你當時來找我,你放下她來找我,你和我擁吻,明明那么甜蜜,你怎么能都忘了,沒了責任的束縛,你說要再也不見我,那么這么多天你打那么多電話是為什么?你帶我從婚禮上離開是為什么?你到底明不明白你的心……”
“你的心不會騙人,不然你為什么沒辦法看著我結婚?你明明還愛我,你明明知道什么是責任,什么是愛,你明明心里有我……
”
凌楠說道后面,幾乎是喘不上氣的大聲的抽噎,眼淚好像是珍珠一樣的落下,眼底紅的讓人心疼,目光一瞬不瞬的看著章東遠。
杜雪不知道什么時候也停下,在離章東遠不遠的距離,回頭看著他們,聽著凌楠的那些話,腦子里有些眩暈,微微的晃動。
凌楠的每一個字她都聽見,聽得清楚,可又好像聽不清,在天邊晃著,一切都在微微的眩暈中。
凌楠的每一個字說的都對,說的都正確,說的章東遠都啞口無言一個字都沒辦法辯駁,章東遠的沉默,就好像是在她的心上面一刀刀的刺進去,一刀又一刀的,讓她痛的站立不住。
如果沒有凌楠的謊言,沒有那個綁架的騙局,她此刻還會跟肚子里的寶寶在一起,都會很好,可現在沒了。
她失去了一個孩子的事情,在凌楠的口中,就是這樣輕描淡寫。
應該要恨的凌楠,卻永遠在章東遠的心里,永永遠遠有一個凌楠的位子,她清楚,非常清楚,不可能改變。
她站在章東遠的這一側,凌楠站在章東遠的另外一側,好像一個三角形。
愛情的世界,容不下更多的人,她在這里,算是什么?
林巖川站在她的身后,看她肩頭顫動的模樣,眼底流露出心疼的顏色,伸手,雙手握住她的雙肩,似乎是要給她一點力量,讓她不至于倒下。
杜雪回頭看林巖川一眼,林巖川仿佛是以前無數次的那樣,站在她的身后,低低的開口:“沒關系,我還在。”
眼淚落下來,以前林巖川在她難過的時候都會說這樣一句,她會覺得充滿力量,可是后來林巖川離開她,徹徹底底,她也是恨過林巖川,很恨,躺在林巖川的床上沒穿衣服還是被林巖川拒絕的時候,她的心都碎成一片又一片的。
她又信了章東遠,不知道為什么就信了,總覺得他不會騙她,明明知道不可能的情況下,還是抱持著那樣的一種心,最后傷的體無完膚,成了此刻的模樣。
幾乎是站立不住,林巖川扶著她。
章東遠轉過身,看著這邊的杜雪在林巖川的懷里,看著林巖川握在杜雪雙肩上的手臂,眼底一下子的仿佛是冰凍,直直的看著,大步的就要過來。
只有林巖川絕對不行!
才是轉身,忽然就聽見身后引擎的聲音,那樣急速,眼看著前面道路上面,一輛紅色的跑車沖著他們就沖過來!
所有人都被那聲音吸引,太快太近,根本就是在眼前,直直的沖著他們而來!
凌楠在最近的地方,一瞬間也是愣住了,呆愣的看著跑車逼近,竟然一點反應都沒有,根本反應不及。
杜雪站在這一邊,凌楠站在那一邊,杜雪看著章東遠,直直的看著,章東遠回頭看著杜雪。
四目交接,很多東西在這一瞬間都已經清楚。
已經退到一邊的米莉發出“啊”的尖叫聲。
只是一瞬間,電光火石的一瞬間,跑車沖著凌楠撞過去!
凌楠呆呆的,沒有任何移動,在錯身的一瞬間,章東遠飛撲出去,抱住凌楠,跑車幾乎是挨著他的衣角過去,掀起一陣疾風,凌楠也是“啊”的尖叫,隨即重重的摔出去,跟章東遠一起跌在路邊的土地上。
車子沒撞到章東遠和凌楠,沖著杜雪過來。
杜雪沒動,一動不動。
不是不想動,不是想死,而是動彈不得。
心在那一刻碎了一地,再也拼不回來。
在這樣的時候,她看著章東遠,看著他在最后的時候,去救了凌楠。
其實是一個單選題不是嗎?
車子這樣撞過來,她也在里面,林巖川一瞬間的移開,她站在原地,看著章東遠,章東遠選擇了凌楠。
她不是想讓他去抉擇,也不是想讓凌楠真的去死,可是看著這樣的結果,還是一樣的想哭,一樣的難過。
在最后的一刻,憑借直覺,章東遠選了凌楠,而不是她。
這大概就是他心底的答案,他心底一直有凌楠,對她呢?大概就是凌楠說的責任。
多么好笑的兩個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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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是不是該感謝章東遠,有責任這種東西,聽起來那樣好,結果卻是那樣的悲哀。
很多東西,在這一瞬間全都看清。
看的太過清楚,一切都通透起來。
車子沖著她呼嘯而來,所有的一切,都是一瞬,她眼看著車子越來越近,看著車子里的女人那樣瘋癲的表情,木然的看著,車子將要撞上她的一瞬間,那樣的一瞬,身體騰空……
“砰”的一聲。
她聽見耳邊的聲響,身子卻是被人側著推出去,有人被撞飛,在她的身邊擦過去。
她看不清,都是一瞬間的事情,身上重重的一痛,跌著在路邊,背部疼的她幾乎是要扭曲著抽搐起來,車子猛地打了方向盤,似乎是想要避開什么,卻避不開,一頭撞在路邊的一塊太湖石的石碑上面。
疼的那樣一瞬,她蜷縮起來,覺得有人到她身邊,睜開眼,是章東遠,章東遠滿臉的焦急的模樣。
有些恍如隔世。
章東遠身后的凌楠,還穿著那一襲白紗。
章東遠伸手捂住她的頭,她伸手去碰了一下,都是濕熱,拿到面前來看,才發現都是血。
竟然感覺不到疼……
一點都感覺不到。
杜雪緩緩坐起來,推開章東遠,站起身,踉踉蹌蹌的往馬路上過去。
紅色的跑車一頭撞在石碑上面,車頭整個凹陷下去,冒著煙,發出“嘶嘶啦啦”的聲響,將人的思緒都擾亂。
米莉從怔忡中回神過來,急忙的來扶著杜雪。
杜雪看著路上大概有五米遠的地方躺著的人影,幾乎就要站不住,腿一下子的軟,軟的徹底。
要不是米莉扶著,她就要坐倒下去。
“別過去了……”米莉說。
杜雪卻是搖頭,死命的搖頭:“讓我過去……我要過去……”
米莉扶著她,走到林巖川的身邊去,幾乎是再也沒辦法的跌坐在地,看著面前的人,杜雪的眼淚不斷的落下來,不斷的落下……
如果說這世界上還有什么時候能比得上此刻的感覺,那么她想到的只有媽媽離開的時候。
林巖川已經退開了,明明已經退開了,卻在最后的時候沖出來,推開她。
就好像是上一次,出車禍,在那一瞬間,他猛打方向盤,讓她安全,讓自己撞上電線桿遇險。
兩次,他都把自己的命看的比她的要輕的多的多,最危險的時候,推開她自己沖在前面……
他真是太傻了,太傻了。
她都是章東遠的妻子,她都再也沒有對他有好臉色,她還曾經耀武揚威的跟林巖川炫耀章東遠的財富,還對他那樣不屑一顧,可為什么,他還是給她生的機會,將自己推到死路上面去……
他難道不知道自己會死的嗎?
難道不知道嗎?
杜雪的眼淚落下來,看著地上已經閉了眼,沒有任何表情和動作的林巖川……
林巖川的身體微微的抽動,那是撞擊之后的痙、攣,她幾乎看不下去,再也看不下去……
林巖川甚至還穿著結婚的禮服,林巖川前一天還打給他說著話,說不在乎娶任何人,說如果杜雪答應,可以帶著她走,放下一切。
而現在,說話的那個人躺在這里。
剛才還搭著在她肩頭的手……
杜雪伸手過去,拉住林巖川的手。
“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杜雪低低的念著。
有太多太多個對不起沒有跟林巖川說過,她一直是停留在恨林巖川的態度里面,現在想,林巖川除了跟她分開以外,沒有做任何更對不起她的事情,反而是她,被他救了一次又一次。
站在雨地里陪著她淋雨的林巖川,那時候那一瞬間的側臉,她記得那樣清楚……
他那時候說他后悔了,想要回她,她想也不想的拒絕,說不會原諒他。
“我原諒你了,我錯了,我原諒你了,你不要死……”杜雪低
低的聲音,哽咽的說不出話來。
章東遠看著她,眼底的光復雜的沉淀。
凌楠也看著,大概是嚇的厲害,米莉打電話報警……
杜雪握著林巖川的手,感覺著他手指的跳動愈發的微弱,哭的泣不成聲,用力的握著,不住的念:“求你了,你別死……求求你,你別死,你醒過來,你醒過來……”
握的太緊,感覺到手心里的硌,淚眼模糊中攤開他的掌心看,他的手上面有細膩的紋路,長長的手指無名指上面,套著兩枚戒指……
杜雪看著,放聲大哭……
兩枚戒指,一枚是章東遠自己的,一枚是她的。
是當年一起買的那一對情侶戒指,他說了要重新給她戴上的,竟然兩枚一起戴在他的無名指上面。
兩枚戒指靜靜的,閃著光亮。
銀的材質,卻能灼燙了她的眼睛。
章東遠根本沒辦法靠近,沒有立場靠近,不知道怎么靠近,站在幾步之外,看著他們。
第一次覺得自己是一個局外人,完全的局外人,從來不曾走進過她的心,看她在地上放聲大哭的樣子,那樣脆弱的肩頭顫動,可他卻不能上去安慰,在這一瞬間,他不知道自己要怎么去勸她。
米莉打完電話叫了救護車,就在一邊看著,眼底也都有了淚光閃現。
這樣的哭聲,很難不讓人有共鳴。
杜雪感覺著林巖川再也不動,一動不動,哭的太深,眼前忽然的一黑。
只聽見耳邊米莉的聲音,章東遠的聲音,復雜的混著在一起,然后一切就歸于平靜,完全的平靜下去……
***
很長的夢境,幾乎要讓人不要醒來。
很多人,很多事,如同走馬燈一樣在眼前掠過。
小時候媽媽抱著弟弟給她念故事書的場景,到了杜家被兩個姐姐欺負關在洗手間的場景,衛銘從玻璃罐子里拿糖給她的場景,林巖川在元旦晚會上唱歌看著她的場景,甜蜜的吻,慘烈的分開,母親病重沒有錢治病她在醫院走廊里哭,章東遠如同天神一樣降臨的場景……
一幕幕一幕幕……
有溫暖的懷抱,可都離開,有章東遠的承諾,也有凌楠和章東遠在機場擁吻的場景。
真的好像是夢境,所有答應的都破碎,所有以為天長地久的,都是一瞬間變化。
夢里面覺得難過,心口壓抑的悶痛,眼淚落下來,掙扎的要醒來,可是不能。
那種悶痛,怎么都無法過去,一直在她心口里。
真正的折磨。
“杜雪?杜雪……”耳邊有人模糊的聲音,遙遠的像是從天上來,那樣飄渺而不可知。
眼前驟然的光亮,將她從夢中驚醒過來,迷糊的睜開眼,對上章東遠的眼。
愣了一秒鐘,看著頭頂的燈光和熟悉的環境,才想到這里是哪里。
醫院的高級病房,她之前就是從這里跑出去,現在又被送回這里,她住在這里的時間比在家里還要多,很熟悉這一切。
“醫生說你要留院觀察,是太虛弱了情緒激動所以昏厥。”章東遠說一句,淡淡的語調,似乎是并不想讓她想起之前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