詩曰:
風過處云散天開,雨停處花落滿懷。UC小說網:Http://聞不得醉人箜篌,夢不到青山云外。
諸位看官請了,今日席前龍井幽香,堂下桂花榮華,各位紅光滿面,想來是福氣萬千。咱們說了這許久,那朝中又待如何?這就回去打望一眼,再做道理。
堂上朝會方過,皇上退朝回宮。王太師不緊不慢退出殿外,卻見個眉清目秀小太監躬身立在廊下,正沖他展露笑顏。這一對眼兒,王太師挑眉就笑了,卻不讓他過來,只管自袖中伸出手來轉得一轉,這便去了。小太監躬身頷首,也就不遠不近跟了去。
王太師一路便往太后寢宮而來,那小太監也緊隨其后。入殿時小太監立在門外,王太師一只腳踏在里頭兒,另一腳卻留在殿外,回身笑道:“你也進來。”
那小太監微微頷首,跟了進去。門外侍衛太監俱是久見太師之人,是故無疑,倒是對那個小太監多有好奇。這便私下詢問,方知是前陣子才入宮的,近日里大大受寵的太監小弗子。論起來他入宮年紀也不小了,聞說先前還做個甚麼奉召的官兒。只是不知怎地突地凈身入了宮,皇上似是十分喜愛他,特令福公公教他禮儀,專門兒留了他做身邊兒使喚。那些太監宮女便又感嘆,何時能得皇上垂青,便也算是飛黃騰達了。
看官們皆知,在這宮中,一切人便都是為著那九五之尊而設,故此身家性命榮華富貴,俱在那一人。女的能得皇上垂青,便是飛上枝頭;男的能得皇上嘉許,自此官場順當。便是個小太監,亦能在宮中呼風喚雨。說來便也是可憐,這皇上當的,倒是替他人做嫁衣的了。
閑話休提,這王太師緩步入殿,身后跟著小太監小弗子,只見太后正背身歪在榻上,身側宮女緩緩搖扇,便知是在安睡,這就揮揮手,叫宮女退下了,他自個兒往一側架子上取了本集子,自顧坐下翻閱,連眼角都沒看過別處。那小太監只管躬身立著,并不多話。殿外眾人屏氣凝神,屋內之人不言不語。只見案頭香鼎,裊裊生煙。
過得小半個時辰,太后身子一動,口中嘟囔了一句:“現下甚麼時辰了?”
“快交巳時末刻,太后好眠。”王太師盯著集子,緩緩翻過一頁。
太后卻是一愣,這就翻身起來,滿臉驚疑之色。待看清是王太師,稍稍松了口氣:“太師便來,也知會一聲。”這便嘆氣,“若是叫人編派了去,還不只要說甚麼出來呢?”這就皺眉起身,卻見個小太監過來跪了奉茶,這就接過飲得一口,只覺著溫熱適度,微微帶澀,提神醒腦,其后又回甜,分明喉清爽。不覺斜眼打量他,“你是哪個宮的?怎的以前沒見過你?”
那小太監跪了下來:“回太后娘娘的話,小的叫小弗子,目前跟在皇上身邊兒伺候起居的。”
太后打量他一眼,轉目望著王太師。王太師略略點頭,太后這就松口氣,仍盯著他眼睛道:“小弗子,你跟在皇上身邊兒,那近日皇上身體如何?”
“回太后娘娘的話,皇上勤勉朝政,近日因著邊疆戰況掛心,故此每日上朝。夜里批閱奏折直至夜深,小的們都心疼,催了幾回子了,又怕皇上惱,只好日日燉著冰糖雪耳梨花粥,看著皇上用的一口了,小的們這心才像踏實點兒。”
那小弗子老老實實躬身答話,太后聽著他一番言語,不由笑了:“不愧是王太師找的人,句句都綿里藏針似的,狀似說了不少,卻是一句也無啊。”
王太師亦笑:“便是如此,方能騙過那些個火眼金睛啊!”言罷捻須一笑,微微頷首。
那小弗子這便抬起頭來,只見一張俊臉唇紅齒白,兩只眼睛汪著一泓秋水,便是笑得恰到好處,多一分近偽,少一分似奸,行禮也規規矩矩的,不多話不賣弄,端的是看著靈秀可親。
太后這便招手讓他過來給自個兒梳頭:“既是王太師領了來的,本宮便不當你是外人。”這就自銅鏡中打量他面色,“皇上終究是皇上,耳邊聽得多是好話,大臣們都是往小了說往好的說,你聽這些甚麼,不管大小的都來和本宮說一句,便也算是本宮這太后關心些兒子吧。”卻又苦笑道,“說來也是慚愧,這做母親的便是這般才能曉得兒子想甚麼做甚麼,可不悲哀?”
那小弗子恭恭敬敬道:“太后安心,小弗子省得。”卻又道,“太后說得可不是當真麼?便說前幾日吧,皇上不是為著祭天的事兒大發雷霆麼?當時大臣們都不敢言語,王太師忠君體國還想說些甚麼,卻叫趙大人給攔了。喝退了大人們,獨獨留了這趙壑趙大人…”
太后一挑眉頭:“留他做甚麼?”
那小弗子便是一笑:“太后面前,小弗子不敢放肆。”
太后一瞪眼:“恕你無罪,還不快說?”
小弗子吐吐舌頭方道:“皇上留了趙大人,也沒幾句話,便把趙大人給…”
“給怎樣?”
“給,給弄了一回子唄。”小弗子輕聲說時斜眼打量太后面色,見她不溫不火方又道,“皇上卻是很久不曾與趙大人如此這般燕好。趙大人承受不住皇上雨露恩澤,這就暈了過去,總總在宮中歇息了兩日才能上朝呢…”
太后擺擺手,似是不在意道:“這些個繁雜瑣事兒的,便罷了吧…”卻又話鋒一轉,“只是閑著沒事兒聽你說說這些個也好解些煩悶…”這就抬眼一笑,“本宮看小弗子你也是個伶俐孩子,這麼著吧,沒事兒便來本宮這兒坐坐,茶餅甚麼的,有的是。”
小弗子呵呵一笑:“那先謝太后恩典了。”這就跪下去端端正正磕了三個頭。
太后揮手叫他退了方道:“就是這個孩子?”
王太師一臉肅穆:“是。”
“先是你薦入宮去,皇上不中意扔給了趙壑,趙壑當是個燙手山芋交予那個甚麼哈乞薩的,如今哈乞薩死了,本宮便也當他是死了。怎的好端端的又在宮里?”太后皺眉。
王太師輕聲道:“如今他得趙壑信任。”
太后一愣,隨即笑著擺手:“怎麼可能?趙壑那人疑心病甚重,怎會輕信你的人?”
王太師瞇眼一笑:“做戲的事兒,這孩子最是能耐。趙壑他是聰明反被聰明誤,自以為捏著呢,誰曉得他是自個兒被拿捏了。”
太后緩緩一笑:“太師啊,你的心,本宮便是從來不懂呢。”
王太師看她一眼,故作慎重道:“太后放心,老臣忠于朝廷。”
太后深深望他一眼:“罷了,打從這一朝起,你便是韜光養晦的,當本宮不曉得麼?”就又嘆氣,“你想的事兒,本宮不是不知道,幫也幫了,只是拿主意的最后還是皇上。皇上的性子,你也曉得,不要偷雞不成蝕把米。”
王太師朗聲一笑:“太后多慮了,此事皇上是勢在必行,由不得他。”就又低眉側目,“更何況,如今有王弗居在他們身邊兒,多的是機會。”
太后卻渾身一抖:“若非萬不得已,還是莫要兵行險招。”
“此刻還不是時候兒,老臣也不想如此。”王太師只是一頓,“不過于太后而言,卻無甚分別,橫豎您百年之后都是入宗廟的,四時馨香少不得您那份兒。”
太后面上一紅,卻又如死灰一般道:“太師,你便是怨恨本宮?”
王太師看她一眼:“太后又多慮了。有這功夫與老臣計較,不若想想怎生對付趙壑。”
“趙壑滿頭的小辮子,還怕抓不著機會?”
“太后啊,趙壑是很多紕漏,可疏而不密,不足以致死。況且他人在朝中,安著齊瑞儒那小子的人心人脈,這就是個天大的難題。更何況,有皇上在,他便是再大的罪過,也死不透的。”王太師瞇瞇眼,“上回子小春兒的事兒,皇上不過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由著我們放手去做。論起來,也不過是想提點一下趙壑。可見在皇上心里,趙壑的分量比咱們想的還多。”
“那你與瑞暮怎生說的?”太后嘆息,“這個孩子,心眼兒也不少,會甘于受你擺布?”
王太師哈哈一笑:“太后這話可殺了老臣千百遍。”便又凝眉,“太子殿下心有丘壑,不可小覷。但畢竟年輕,很多事兒還得依仗老臣。”
太后搖首:“功高震主,你還是萬事小心。”
王太師本欲言自個兒早有應對之策,卻聞得太后語中殷殷之情,不覺心中一軟道:“是,老臣明白。”
太后便曉得話已說到了,也就不再多言,只道:“有空了便來走走。”
王太師嘴唇一動,卻不曾上前,反是退后一步躬身道:“老臣先行告退,太后保重自個兒。”
太后望著他背影而去,眼中不覺一痛。忙的仰首望著窗外,見得葉落枝枯,不覺悲從中來,忍不住落淚,卻又慌得掩住口鼻遮了,幽然一嘆。
諸位看官,這里里外外的都不曉得誰是真來誰是假,這趙壑壑三郎眼瞅著便是風口浪尖上的,究竟這小弗子是何人,他在趙壑與皇上這兒要做甚麼,咱們下回“園中蕭索滿目荒涼 榻側久空無人垂詢”再說!
小老兒還是很中意太師和太后的,多般配的一對兒啊~~~~~~~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