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黎軒站在宮門口距離較遠的一處角樓里,站在高臺之上,扶著劍往下俯瞰。
尋常有些重大慶典的時候,董黎軒都會站在這里,這個角度很不錯,可以看到很廣闊的空間。而皇宮前那諾大的廣場不僅僅是為了氣派和展示皇家氣度,也是為了能夠把一切暴露出來,哪怕是只貓兒從廣場前經(jīng)過都能看的一覽無余,最大限度的保證了各位貴人的安全。董黎軒便是經(jīng)常站在高處往外面看,而一干侍衛(wèi)則是隱藏在暗處等待號令。
不過今日董黎軒的眼睛卻是沒有膠著在遠處,而是時不時的看著宮門口的地方。
那里有個女子,宮裝翩躚,斗篷細滑柔軟,而是不是露出來的側臉上笑容溫軟平淡,卻是沒了以前的明艷光鮮。
只怕她現(xiàn)在日子過的委屈。
董黎軒攥了攥拳頭,握著冰冷劍柄的手指尖絲毫感覺不到冷,因為已經(jīng)凍得有些麻木了起來。
董黎軒吐出一口氣,他自己也不知道在氣惱些什么。今天上午的事情董黎軒知道得很清楚。釋空本就是他找來的,而釋空也把在西跨院的實情原原本本的告訴了他知道,想來也會有人去告訴蕭宇承。本以為自己效忠的瑞王爺能夠就此醒悟,哪里知道竟然是越陷越深。
剛剛抬位份的話他也聽得清楚,旁人只道瑞王爺蕭宇承與爾雅公主怕是真的出了問題,但是董黎軒卻是意識到只怕爾雅公主受了太多的委屈,已經(jīng)不愿爭不愿搶了。著實是釋空沒有把所有事情說清楚,董黎軒還不知道穆鳶多有籌謀的一面,只當這女人便是表現(xiàn)出來的這般天真可愛又活潑爛漫,偏偏被人欺負到了這種地步,對蕭宇承而言只有心疼的。
誰的心都不是端正的長在正中間的,心本就是偏的,當初董黎軒認準了蕭宇承,便覺得他處處做的都是極好的,成大事者不拘小節(jié),有些事情董黎軒也覺得不過是小事情不打緊罷了。但是當董黎軒的心思已經(jīng)偏向了穆鳶的時候,不少事情就變了味道。
董黎軒還清楚地記得自己在那個午后站在瑞王府后宅的花園里,看著名為芊芊的侍女給了另一個丫頭一包銀子,而后嘴里說出來的話。
蕭宇承真的可以下手毒害正妻嫡子,不得不說董黎軒當時是極為震撼的。但是那時候的董黎軒卻選擇了閉上嘴巴明哲保身,左右后宅男女之事與大事無礙,對董黎軒而言他從未把女人看在眼中,女人如衣服,那不過是男人的附屬品,根本不打緊。
可如今董黎軒分明就是把自己的一腔真心交付出去,縱然他不想承認,卻也不自覺地把目光跟著那個女人轉,哪怕一個微笑都能讓他歡喜。一個皺眉都能讓他傷心。
若是衣服,那也是寒冬臘月的衣服,沒了會凍死的。
到了這種地步,董黎軒就不可避免的想到了。既然蕭宇承可以為了宋婉言殺掉宋璃,又為何能知道他不會再次為了宋婉言毀掉那個美麗女子?
陡然而生的畏懼感讓董黎軒皺緊眉頭,額間有了絲絲冷汗,而眼睛也就徹底定在了穆鳶身上,再無轉圜。
穆鳶似乎是感覺到了董黎軒的目光一般,抬起頭來,在和他目光對接的時候翩然一笑,明明極好看的笑容,在此刻董黎軒的眼中都覺得女人滿面哀戚和強撐出來的堅韌。若是穆鳶能知道他這般心思,只怕覺得自己笑給了牛看,全都白費了精神。
不過就在這時。站在董黎軒身邊的一個侍衛(wèi)上前一步開口道:“大人,有車駕來了。”
董黎軒聞言急忙抬起頭去瞧,便看到已經(jīng)進了宣成門的一堆車架,為首的是一駕酡紅色的馬車,而馬車頂端立著的則是漆了金漆的鳳凰,展翅欲飛一般。
董黎軒立刻端正了臉色,也不再多想什么,沉聲道:“太后回宮,讓各個哨崗警戒,莫要出了岔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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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鳶站得比較靠前,倒是遠遠地就能看到從宣成門進來的一隊人。
雖說趙太后風采不及當年,權勢也不再是當時在隆帝還年幼時的攝政太后的氣派,但是到底是余威猶存,況且還是隆帝的親母,故而一干的禮儀車駕都十分的考究。
最前方的馬車自不必說,顏色鮮亮,而外面的錦緞之上都有金線繡上的精致圖案,瞧上去便知道不是凡品。而跟在馬車后面的則是一定松柏綠色的暖轎,縱然里頭現(xiàn)在不曾有人,卻還是足足八人抬著,氣派非常。前面開道的宮人均是低眉斂目,步調一致,瞧上去就知道恭謹?shù)煤堋I纤究蛹肌?
穆鳶覺得著實是有些好奇的,那個能夠掌了公務還能夠在五臺山卻也可以震懾宮廷的老太后是個何種模樣。
待車轎漸停,隆帝先行上前,身后跟著的則是一干妃子皇子。有個宮娥急忙的搬來了落腳石,端正地放在車駕旁邊,由于穆鳶站的地方不錯倒是可以直接看到趙太后做出來時候的風姿。
不過等趙太后挑開簾子扶著宮娥的手走出馬車之時,穆鳶頓時覺得驚訝非常,而她身邊的杜嫣然也是瞪了瞪眼睛。
就看到女人一身絳紅色刺繡繁花紗裙,盡顯的氣度雍容,沒有穿斗篷或者披衣,而是一件瞧著便頗為厚實的三鑲盤金柿蒂紋彩暈錦雞心領通袖夾衫,而頭上的如意高寰髻上簪著銜花金鳳冠,亮眼的很,分毫不帶老氣,倒是頗為尊貴。
但最讓穆鳶驚訝的卻不是她的打扮,那是那張容顏。
趙太后沒有直接踩著踏腳石下車,而是先微微抬頭瞧了一眼,就這一抬頭,穆鳶凝住了呼吸。
眉若柳葉,眼如杏核,精致的妝容拉長了眼角,憑空的多了幾分威儀,而嘴唇朱紅皮膚白嫩,哪里像是五十有余的太后娘娘,反倒是像是二十出頭的嬌俏姑娘了。
不過除了穆鳶和杜嫣然,旁人卻是沒有絲毫驚訝,好似已經(jīng)習慣了一般。
隆帝想上前去扶,卻聽到趙太后帶了笑意的聲音響起:“高樂的丫頭聽說回來了,是哪個?讓哀家好好瞧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