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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話的那人是新進(jìn)宮的秀女,左相文宗青的小女兒文靜嫿。
紅淚側(cè)眸看去,見尚書大人家的千金虞姬兒接話道:“我猜,應(yīng)該是給將來的貴妃娘娘建的罷,現(xiàn)在宮里嬪位有很多空缺,其中最大的當(dāng)屬貴妃之位,如果我們當(dāng)中能有誰幸得龍寵,當(dāng)上了貴妃那就太好了。”
文氏一笑,抬眸,剛好對上紅淚似笑非笑的目光,她嚇得連忙低下頭。
驚悸一剎,等了好一會,她才冷靜了下來,故意抬高了些聲量道:“就算是封貴妃,也輪不到我們,那貴妃之位自然是歸昭儀娘娘所有,昭儀娘娘現(xiàn)在可是皇上最寵愛的妃子。”
她的聲量不大不小,剛好夠她聽到,又不至于讓更遠(yuǎn)些的太后娘娘與皇后聽到,紅淚垂了眸,輕笑,內(nèi)心苦澀蔓延。
別人眼中,榮寵一時的玉昭儀真得像她們所說那么幸福嗎?
不,唯有她自己知道,一點(diǎn)都不……
她不過是那個女人的影子,因?yàn)殚L相的三分相似,他把她當(dāng)作那個女人來寵,對她的愛,對她的恨,全部都化為每日帳下的激情,統(tǒng)統(tǒng)施加到她這個無辜的人身上。
很快的,那高臺便已搭好,不是一丈,而是三尺,怕是,為了杜絕前朝慘案的發(fā)生罷?她想,鐘磐絲竹聲再次響起,擂鼓奏樂……
紅淚收了思緒,轉(zhuǎn)身與太后說笑兩句,專心看舞。
……
天胤宮中青煙撩繞,絲絲杜若香味裊裊散開。
婉兒走進(jìn)來,福了福身道:“皇上,奴婢已經(jīng)把您的話轉(zhuǎn)達(dá)到了,貢果也都送過去了,不過……”
“不過什么?”御案后,低頭沉思的人男子抬了眸,淡淡眸峰斜睨過來。
婉兒不敢看,低了頭道:“不過太后娘娘好些有些生氣。”
聞言,易子昭默然冷笑,不置可否,沉聲問道:“廣濪宮修建的怎么樣了?可完工了嗎?”
“大至已經(jīng)完工了,只等油漆干了,再添些家具擺設(shè)就可以入住了。”婉兒回道。
“是嗎?”他道,臉上神色稍微好轉(zhuǎn)了些,“讓他們加快速度,七天之內(nèi),一應(yīng)事項(xiàng)必須完工。”
婉兒聽了,不禁驚呼,“啊?這么快,怕完不成呢?”
“不行,必須完工。”他冷聲道,沒有任何商量的余地。
算算日子,她也該要臨盆了,他已一刻都不能等了,迫不急待要把她接到身邊。
幾個月以來,他都被太后用眾多繁文縟節(jié)束縛在宮里,不能去見她,不知道她現(xiàn)在究竟怎么樣了,會不會與誠王日久生情……
這是他最擔(dān)心的。
“必須完工。”想到這里,他再次說道,將語氣加重了三分。
見皇上神色如此冰冷,婉兒不敢再說什么,連聲應(yīng)是。
“行了,你下去罷。”他揮揮手道。
“是。”她福身退下。
“等等……”她剛剛走到門口,便又聽到召喚,她止步回身道:“皇上,還有什么事嗎?”
“你的主人就要回來了。”他語聲冰冷,臉上神色淡淡的,掛一抹淺笑,看不出
喜惡。
婉兒一時疑惑,“主人?啊……你是說……”她恍然明白,驚訝的睜大眼睛,“皇后娘娘……不,奴婢是說,主人她怎么會回來呢?”
易子昭冷笑不語,拿起前方玉璽在已擬好的圣旨上一按,笑著道:“將這個送去地牢拿給那兩人看,順便告訴香墨,如果她再不說,就永遠(yuǎn)都見不到她的主人了。”
婉兒重新走過來,手指顫抖的將地圣旨拿起來看了看,臉上神色赫然凝重,緊緊蹙著眉,“皇上,還是換個人去送罷,奴婢實(shí)在是……無顏面對他們。”
她是罪人不是嗎?因?yàn)榕滤蓝犊苛诵戮屎竽锬镌龠M(jìn)宮,她一定會報(bào)仇的。
易子昭斜睨她一眼,語聲幽冷的道:“你怕什么?他們現(xiàn)在都淪為了階下囚,隨時可能變?yōu)楣砘辏氵€怕她們吃了你嗎?”
聽到鬼魂二字,婉兒的身子輕輕顫了顫,小聲的道:“奴婢……怕的就是鬼魂。”
哈!易子昭突然發(fā)笑道:“你放心,就算他們變成了鬼也會是永世不得超生的鬼。”
他語聲清冷,眸中浮上一層冰霜,望之另人生畏。
婉兒怯懦的低下頭去,“是,奴婢這就去。”
她將圣旨卷起來收好,自去不提。
青灰色的煙霧為家具攏上一層神秘的色澤,連同那扇云母屏風(fēng)……幽深的殿堂,潢潢奢華,只讓人覺得一眼望不到盡頭,都是朦朧。
易子昭重新將案上那方玉璽拿起來,冷眼看著,突然冷笑出聲,無比諷刺的。
他隨手將它丟到一旁,笑聲越來越大。
夏候君曜此刻在天上看著他的狼狽,應(yīng)該會很得意罷?
直到現(xiàn)在,他才終于看懂了夏侯君曜死前的笑容,他想,他那應(yīng)該是得意的笑罷?皇帝架崩,沒有遺詔,沒有立繼位人選,甚至沒有只言片語,病危之時,他只是終日躺在床上,不言不語,望著床頭帳幔發(fā)呆,或是,昏昏沉沉睡著。
門外,有三千禁軍層層守衛(wèi),說是守衛(wèi),不如說是軟禁。
他的這份淡定自若,連他都忍不住要好奇,他究竟為什么會那么自信滿滿,又為什么會那么從容淡定,原來……
天下人總以為,在這場帝位爭奪之戰(zhàn)中最后的勝者是太后娘娘,是他這個繼承大統(tǒng)的皇帝,殊不知,真正聰明的人應(yīng)該是他才對,他深知既便留了遺詔也沒用,太后娘娘自有辦法將這遺詔任之、改之,傳位于誰,并不是一朝之間成為天子,榮耀一身,而是場災(zāi)難,因?yàn)椋竽锬锸遣粫胚^那人的,他必死無疑。
所以,夏侯君曜沒有留,什么都沒留。
在郁清塵出宮四個月后,他就那么去了,將一個天大的笑話留給他來背,讓世人恥笑他——不過是一個白版皇帝。
開國皇帝遺留延用下來的那塊傳國玉璽直到現(xiàn)在仍沒有找到,就像是上天遁地一般,消失得無影無蹤,他將整個凰宮都翻了過來,仍是找不到。
連同他彌留之際照顧的宮人也都一一盤察過,嚴(yán)刑拷打,那些人,寧死都不肯說出一個字,唯今看來,只有她才知道傳國寶璽的下落
,她從前的宮人已被他控制住,現(xiàn)在,只等她來,然后一切水落石出。
想到這里,易子昭輕輕閉上眸,仰靠在椅背上,他覺得累極了,空前絕后,原來皇帝就是這樣的。
(清塵)
懷胎十月生子,是每個母親的愿望,我也毫不例外,將近產(chǎn)期,誠王爺已把我接回了王府,他實(shí)在是不放心我一個人在那里,我也沒有再強(qiáng),乖乖的跟他回了王府。
經(jīng)過四個月,誠王妃對我的恨意卻全然沒有消退,只是她已經(jīng)學(xué)乖了,不敢再來找我的麻煩,大家各過各的,井水不犯河水。
如月并不是我的丫鬟,但卻一直代替著丫鬟的位置,精心照顧著我,我甚至開始有點(diǎn)欣賞她、喜歡她,她雖是丫鬟的身份,但實(shí)際上卻是妾室,能這么拋開身份,端正心態(tài)的人不可多得,更何況她是忠心的。
山谷中條件那么差,她仍愿意堅(jiān)持陪我一起度過。
傍晚,偌大空寂的殿里起了涼意,我庸然倚在榻上,等著郎中來給我把脈,這是這些天來必備的檢查,一日都不落下。
如月將一襲輕薄的蠶絲錦披風(fēng)為我披上,“二夫人,您再等會,郎中馬上就來。”
我輕輕瞌著眸,沒有哼聲。
往日里,郎中都會在傍晚之前趕到,今兒個卻不知怎么回事,直到太陽落山天色漸黯仍不見人影,派去的人直到現(xiàn)在仍沒回來。
如月退到一旁,不時向外翹盼著,像是有什么焦急的事。
再等片刻,人還是沒到,我睜開眼道:“為什么今天這么晚?”
見我問話,如月馬上變得緊張起來,連忙解釋道:“夫人,再等一會罷,說不定是路上耽擱了。”
我久久看著她,不語。
“你有事瞞我?”我問,語聲輕慢,臉上表情庸庸懶懶,看似并不介意,鳳眸中亦無一絲峰茫,只有淺淺薄涼笑意,卻仍能給人威脅的錯覺。
覷得我眸中風(fēng)華,她臉色變得慘白,撲通跪下,“您別動怒,今天王府里有個家養(yǎng)的奴才要生孩子,難產(chǎn)了,穩(wěn)婆一時沒法子,眼看性命攸關(guān),所以奴婢才自作主張,讓郎中先去給她瞧瞧,好歹是兩條人命啊!”
聞言,我斜睨了她一眼,淡淡的眼神,沒有說話。
“夫人……那人是奴婢的親姐姐。”她終于經(jīng)不住逼問,道出了實(shí)情。
看著她誠惶誠恐的樣子,我猝然笑了,苦笑,“發(fā)生這樣的事情你為什么沒有跟我說呢?你是不是覺得,我是個一壞女人,自私自利,就算知道了也不會幫助她們。”
此刻,讓我覺得傷心的不是她私自做主讓郎中去給她姐姐接生,而是她瞞著我,這樣性命攸關(guān)的大事,她居然以為我會不答應(yīng),谷中一起相處了幾個月,沒想到,她對我還是這么不了解。
我原以為,她早該了解我才對,可是她卻只是怕我,我們之間,沒有一絲的主仆情誼,唯有的,只是一層冷冷冰冰的主仆關(guān)系。
“不是……”她出口否認(rèn),吱唔了半天卻只有這兩個字,無從辯解,因?yàn)槭鞘聦?shí),她是一個不善于說謊的女子,善良、溫柔……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