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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后娘娘病情穩定下來后,她便重新回到了皇上身邊。
跟著這個男人久了,雖然他時常暴戾任性,但不可否認的是,他有時候,確實愛得讓人心疼。
只是可惜,此生,他將絕無機會得到她,那個他深愛著的女人,已經徹徹底底的死了心,做了瘋子茍活于世。
而他,也已變得孤苦無依,至于那個漆黑懸月的夜晚,在幽暗的地牢里究竟發生了什么事?無人知曉,也無從得知,只是……太后娘娘卻不再是從前那個強大得不被打倒的太后,她強撐了一段時間,終于也倒下了,一病不起。
“傳宗接代?”他美麗的唇角牽起一抹笑,笑得無比諷刺,“太后娘娘病成那樣,還能想到這些,真是有心。“
“太后娘娘是為了皇上好。”她小聲的道,可以看得出,皇上現在對太后娘娘心存怨恨,然而母子之情,血濃于水,他恨歸恨,終究不會認真責怪她。
這就是親情與愛情的不同。
他冷笑不語,輕輕閉著眸,讓人猜不出這個男人真正的心思,只覺得籠罩在他身上的那種淡淡憂傷,為他整個人添了幾分迷人的氣質,讓人忍不住想要擁抱他,溫暖他。
婉兒閉了閉眼,以圖讓自己思維更清醒些,笑著道:“其實,皇上現在一昧苦著自己也不是辦法,好歹找個人,一起說說話,聊聊天也好啊。”
“哦,那就你罷。”他笑著道,緩緩睜開眸,直直向她看過去。
婉兒尷尬得笑笑,臉頰已飛紅,“奴婢怎么行,奴婢等會還要去給皇后娘娘送藥去,不過……賢妃娘娘倒是不錯的人選。”
提到皇后,他便收了玩笑態度,冷哼一聲,不置可否,冷漠的眸子里浮上些暖意,見有轉還余地,婉兒忙又接著道:“皇上,賢妃娘娘是文大人的女兒,理應善待的……”
她的話,再一次讓他冷笑不已,沉沉的笑意直覺讓人渾身發寒,“婉兒,真看不出你也有這樣的政治頭腦,看來,皇后娘娘調教出來的人果然非同一般。”
他的話,半是稱贊,半是嘲諷,婉兒站在那里,說也不是,不說也不是,只能訕訕的笑著,“奴婢暨越了。”
“你不暨越,只是話多了些。”他冷笑著道,緩緩起身向外走去,沉穩的步子,氣勢十足,分明是一代王者,卻也有萬千無耐。
“那朕就聽你的話,去巴結巴結文大人的千金。”他話里諷刺意味十足。婉兒默然低下頭,直到他腳步聲漸遠,她才重新抬起頭,看著他漸漸遠去的背影,她無耐的嘆了口氣,或許,一切都已無可挽回。
她隨手招了幾個宮人吩咐,“跟過去,好生侍候著。”
那晚,皇上留宿賢妃寢宮,第一次沒有去廣濪宮看他深愛的女人。
幽黑的空瞑里,一處早已被人遺忘的宮殿里傳來鴉叫聲,聲音遙遙傳來,仍讓人覺得凄厲糝人,仿佛是大事前的預警,只是隔得太遠,或者是人們睡得太熟,沒人聽得到。
守宗祠的宮人渾身打了個噤,慢慢靠近同伴,“大半夜的聽到鴉叫,恐怕不是好兆頭。”
“
誰知道呢?宮里最近不太平。”他說著,也順勢向他靠了靠,兩人背對著背,警戒得觀察著四周情況。
鴉聲越來越大,卻是從宗祠神殿里傳來,他們心下一哂,不約而同的看向一旁閃著昏黃燈光的窗戶。
道道黑影閃過,長明燈忽明忽暗,殿里神鴉震翅騰飛的聲音,龐大而震憾。
無形中,仿佛有一種神秘的力量在牽動著這些神鴉的情緒,它們驚慌,鳴叫,抑或是興奮,慌亂。
未知的世界里,一切暇想與空間全數撲過來,將兩個宮人嚇得撒腿而逃。
“鬧鬼了,救命啊!”
“救命啊……”。
更漏三遍,午夜華燈初上,慘淡宮廷月夜。一道濃云遮過,萬賴俱寂。
這個夜,整個凰宮都像是睡著了一樣,那么靜。
翌日清晨,一切又恢復到原來的模樣,皇上早朝,太后養病,宗祠神鴉也不再廝鳴,嚇得一夜不敢睡的宮人推門進去看看,一切無異,只是天皇牌位前多了支白玉釵,通透碧玉,潔白無暇。
失職之罪,無人敢稟,直將此事瞞得滴水不透,到傍晚時分,宮人才發現皇后娘娘不見了。
一個瘋子能跑哪去呢?
然而奇怪的是,連同三個宮人,舞云,陳仲,福公公,一齊失蹤了。
皇上聞言大怒,當下命人四下尋找,消息傳到長生殿,太后不顧病中,掙扎著起來,趕到皇上寢宮。
偌大殿里,籠罩著一種風雨欲來前的寧靜,如數宮人都驚嚇得不敢哼聲,連一向聰明的婉兒姑娘這一次都閉了口,一言不發。
殿外長長一聲太后娘娘到,打破這陣窒悶的氣氛,婉兒偷眼覷了殿上一眼,戰兢兢走出來稟道:“皇上,太后娘娘來了。”
皇上如若不聞,冷冷的坐在那里,動都不動。
太后扶著宮人進來,撲面亟問,“子昭,皇上人呢?”
易子昭冷冷看她一眼,并沒有起身的打算,只是示意宮人搬了把椅子送過去,她到底還是他娘,如今也已盲了,還有什么恩仇化不開呢?
太后娘娘揮開上來勸坐的宮女,摸索著走上殿,直到枯瘦手指摸到熟悉的身子,她的心才稍稍的放了下來,“子昭,哀家聽說那個女人帶著宮女逃跑了。”
他閉眸不語,輕輕嘆了口氣。
是的,她還是逃離了,不惜裝瘋賣傻也要逃離他,難道,她就這么恨他嗎?他的心開始微微的痛,一種鈍器劃過傷口的痛,極慢,卻極痛。
“你打算怎么辦?”她接著問,始終擔憂的看著他,盡管什么都看不見,可母親對兒子關切之情絲毫不因此而銳減。
“子昭,你怎么了,說話呀!”她推著他道,始終都聽不到他的聲音,讓她十分擔心,這輩子,她再也不能失去什么了,他是她唯一的兒子,她不容許他有一點點差錯。
在她執著的搖晃下,他終于睜了眼,深棕色的瞳孔現出蒼白顏色,混濁得仿佛浸著淚花。
“要找到她,不論天涯海角。”
他開口說話,目光仍舊呆滯著,仿佛
被抽去靈魂的軀殼。
太后微微一怔,突然恨得用拳頭打他,頭一次這么狠心得打他,“傻瓜,不爭氣的東西,直到現在你還放不下她嗎?就算是找也該把她親手殺掉,子昭,她是妖女……”
她聲聲的控訴終不及他內心殘留的繾綣,他還是割舍不下她的,她說她是妖女,沒錯,她確實是妖,可是他甘愿沉淪。
他苦笑,紛亂落下的拳頭阻止不了他不由要想她的思緒,“可是娘,如果你能夠早點成全我,讓我去愛她的話,或許今天就不會有這么多事。”
他用平淡的語聲,輕輕低喃,她猝然停了手,眼淚隨之涌出來,這是他頭一次叫她娘,“你是在怪娘嗎?”
“對。”他答得干脆,情緒卻依舊沉重。
“可是……她不是屬于你的女人,爭也沒用的,子昭,你聰明一世,怎么不偏偏轉不過這個彎呢?”
他苦笑,“是啊,我是笨,所以當初不該跟你討價還價,結果……”他低下頭,沉痛得說不出話來。
雖然看不到,可是他語聲里隱含著的痛苦就已讓她心疼不已,她輕輕撫摸著他的頭,試圖安慰,話到口邊卻什么都說不出來,還能說什么呢?
是她告訴他,如果他殺了郁家小妾,她就饒清塵不死。
這個交易,無疑是推著他走向了深淵,原以為,她的恨會讓他讓退卻,漸漸罷手,沒想到,卻愈演愈烈,直到現在不可收拾。
“子昭,她留不得,派人去把她追回來,然后殺掉。”她手指輕柔撫摸著他柔軟的發,嘴里,口口聲聲說得卻是逐戮生殺。
易子昭原本無知無覺,漸漸被她說得清醒,第一個映入腦海的竟是他手執長劍逼向她的畫面,涯邊凜骨的寒風里,她緋紅衣袂連綿百尺,蒼白的臉上,刻畫著一種舉世無雙的絕代風華,妖嬈著綻放,輾轉于風口浪尖。
“不……”他搖搖頭,打破這種可怕的幻覺。
“你怎么了,子昭?”太后擔心的話自頭頂響起,他不理她,冷冷的站起身,大聲吩咐,“備馬,調三千羽林騎在宮門口等著,聽侯調譴。”
他要找到她,這種不知生死,沒著沒落的日子像是一種可以讓人痛徹心扉的折磨,讓他如蟻嗜骨,生不如死。
“子昭,你要去哪?”韋太后緊緊拉住他衣袖,“這種小事讓他們去辦就好,你不能出宮。”
“母后,這一次就順從我這個皇上的意思罷!”他苦笑著道,很有些自嘲的意思,憂傷的眸子里全是期盼。
太后聞言一怔,漸漸松開手來,他的話突然讓她覺得熟悉,從來沒意識到,他竟有著和那個小皇帝一樣的無耐,難道她真得攝政了嗎?
可是,他們明明是不同的啊,他是她的親生兒子,怎么會給她同樣的感覺呢?
“子昭,是否覺得哀家給你的自由太少了?”
“對,母后,你就放手讓兒子去拼一把罷?”
“可是,可是……”可是她只有他這么一個兒子,她遲遲可是,卻怎么都說不出口,面對他憂怨的目光,她的心像刀割一樣痛。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