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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種酸澀難咽的怪異味道,每次吃了這藥,我就再不想吃飯。
“那怎么行呢?娘娘現在正該多吃才是。”香墨勸道,將岸上香爐往旁邊移了移,怕熏著我。
我沉默不語,呆呆得看著陽光下自己的手指。
蒼白修長,沒有血色。
見我不語,香墨笑著道:“娘娘生皇上的氣了嗎?”
我冷笑,不置可否,語聲淡淡的道:“最近鳳鳴宮里還算安寧嗎?太后那邊呢?”
我現在顧不上生他的氣,宮嬪懷孕,看似喜事一件,太后也十分喜悅,私下、表面都做得面面俱到,完全像是一個正耐心等待孫兒出生的慈祥老人。
別人不懂還尚可,我卻不能不懂,太后為人太過陰險,她是絕不允許這個孩子生下來的。
沈美人終歸是心浮氣傲,肚子里沉不住氣,一朝得寵,太過招搖。
古人有云,福兮禍所依,禍兮福所依,樂極生悲怕是遲早的事。
現在,大家的目光都集中到了新封的貴妃娘娘身上,替我擋了所有的峰茫,再加上夏侯君曜有意冷落,我這個曾經叱咤一時的明誠皇后已經漸漸淡出了人們的視線。
于我來說,不可謂不是一件好事,可我卻高興不起來,夏侯君曜的心太過難懂,我總是在猜,總是猜不到。
“好像沒什么消息,貴妃娘娘那里現在熱鬧得很,太后娘娘也沒見有什么新動態,倒是王良人從留芳殿出來后,也收斂了很多,整天頌經念佛,完全變了人似的。”她笑著道,為我杯子里續上熱茶。
“這樣也好。”我語聲淡淡的道,端起杯子淺酌了一口,重新放下,再問:“那華淑媛呢?”
她是侍藥妃子,剛剛有了些地位便又被沈美人的風頭給蓋了過去,一定不甘心罷,不過,那樣一個不知算計的人,在后宮吃虧也是遲早的事。
香墨想了想道:“也沒什么動靜,每逢初一十五皇上也照常傳召用藥,倒是聽說最近常去鳳鳴宮,好像是有意巴結貴妃娘娘呢?”
我輕笑,“她倒是什么人都容得下,原本只是一個小小的美人,在她面前尚且還得自稱臣妾,現在反過來去巴結她,她竟然一點都不覺得別扭。”
香墨也跟著笑起來,“誰說不是呢!”
就這樣,閑閑淡淡的跟香墨說了一會話,我的心情也漸漸好了起來,悶在屋里太久,臨時想要出去透透氣。
香墨連忙過來為我著履,又去柜子里找衣服,“娘娘也該出去走走了,這樣老待在屋里,時間長了也容易生病。”
我淡淡笑著,不置可否,重新換上一套外出的宮裝,淡淡的鵝黃色,里頭是緋紅色的抹胸長裙,云髻輕綩,斜簪鳳釵,走出去,儼然是一幅春日麗景。
香墨怕等會起風,又順便帶了一件薄披風。
我并沒有乘轎,香墨帶著幾個宮人,隨侍在后。
緩緩走在寂靜無人的宮墻之間,迎面吹來的風里夾雜著梅花的香味,我深呼一口氣,突然覺得好愜意,已經好久都沒有這樣舒暢過了。
兩個多月的身孕,我的
小腹還依然平坦,看不出任何異樣。
現在,最讓我擔心的是,我懷孕的消息也總不能瞞得了一輩子,再過幾個月,大家終究是要知道的,到時,我要怎么辦?夏侯君曜又打算怎么辦?
我什么都不知道,他心里到底在想些什么?
迎著風,我輕輕嘆了一聲,將先才的好心情全都湮去。
只管低著頭,漫不經心的走著。
“真巧呀,這不是皇后娘娘嗎?”前面突然傳來一道女聲,我抬頭看去,見華淑媛正緩緩向這邊走來。
我心下一哂,冷笑,真是陜路相逢,迎上去道:“是啊,真巧,淑媛這是去哪?”
說話間她已來到了我面前,目光如炬般將我上上下下打量一翻,然后笑著道:“去看看貴妃娘娘,娘娘您這是去哪?要是沒事我們就一道去,您也難得出來一趟,貴妃娘娘還常常念起你呢!”
聽她說話的口氣,仿佛跟怡貴妃已經親如一家,不是外人了,而貴妃還常常念起我,又仿佛我該感激涕零才是。
我輕笑,“還是改日再去罷,本宮今天走得有點乏了。”
鳳鳴宮近來那么熱鬧,去了肯定免不了一翻應酬,大家都知道皇后娘娘最近失寵,我才不愿意去自討沒趣,讓她們笑話我呢?
她看著我,有些猶豫,遲疑了半天才道:“反正娘娘也沒什么事可做,若是乏了,讓他們去抬轎子來。”
一陣無名怒火沖上心頭,她話里話外,無一不是在暗示著我已失寵,她與貴妃娘娘此時正得寵,她好意邀我去,我就該去才是,推推拖拖不識好歹。
只是礙于上次經驗,她并沒有將這翻話說出來。
我臉上笑容未褪,愈發深邃,“既然淑媛這么說,那本宮就去坐坐罷!”
如她所說,最近是無事可做,我倒要看看她們那里又是怎么個熱鬧法。
華淑媛笑了笑,轉手招來宮人,“回去備兩乘轎子來,快點。”
宮人領命退去,不一會就將轎子抬了來,我與華淑媛上了轎,緩緩往鳳鳴宮走去。
剛剛下了轎,還未進門便聽到里面傳來說笑聲,倒真是熱鬧非凡。
心下冷冷一哂,我緩身進了門,華淑媛緊隨身后。
“皇后娘娘架到,淑媛娘娘架到……”內侍高聲喧到。
院子里圍坐在錦團花簇下的人們止了笑,看到門外緩緩進來的身影,連忙起身迎過來。
縱然失寵,我的身份仍是不可忽視的,怡貴妃一手搭在宮人手腕款款走來,才兩個多月大的孩子,哪容易就累成那樣,她這樣,無非是想顯擺自己現在身份高貴。
我輕笑,真是小人得志。
“臣妾見過娘娘,娘娘千歲千歲千千歲。”她嘴上說著,只微一點頭,算是行過禮,其他嬪妃也都微微點了點頭。
“免禮。”我笑著道,臉上神色淡淡,并沒表現出怒意。
華淑媛亦對她福了福身,“臣妾見過貴妃娘娘。”
怡貴妃笑著說免禮,又看著我道:“今天皇后娘娘怎么有空過來,聽說您身子不適一
直靜養著呢?臣妾也就不敢去打擾,您今天還特地來看我,真是叫人受寵若驚呢?”
她得了便宜還賣乖,好像已經將我從前賜她藥方的事忘得一干二凈,再不記我這份恩情,也不再認我這個“恩人”。
我垂眸輕笑,語聲清冷,“娘娘為我朝傳宗接代,延續香火,是大功一件,本宮自然得常來瞧瞧你,再說,本宮生得也只是小恙,偶爾還能出來走走。”
在她們眼中,仿佛我已是個將死之人,皇上又無寵,就只能終日在中宮殿里等死了。
見我辯解,否認有病重,以為我不過是為了面子。
她一笑,不再說什么,側身讓過,“娘娘請進,我們正在賞花品茶,娘娘不妨也一起坐坐,說說話也好。”
我輕點下頭,緩身向里走去。
宮嬪隨后而來。
陽光下牡丹花開得正艷,紅的、粉的、紫的、白的……花團簇簇,繁煙盛錦,幾把交椅,岸上幾盤茶果,我們就坐在這花香四溢的院子里,淡淡喝著茶,吃著點心,偶爾有人說一兩句笑話來聽,大家一笑作罷。
大家都坐著,只有怡貴妃側身躺在貴妃榻上,旁邊有宮人輕輕捶著腿,儼然覺得自己已經是后宮之主了,需得萬人敬仰,而我們都是坐客,客隨主便。
我心里冷笑,不置可否,她倒真不客氣。
吃著茶點,華淑媛突然想到了什么,說道:“這鵝油酥卷的味也算是好的,只是不知道為何臣妾吃著總覺得是差了一點。”
說著,她又兀自嘆了一聲,“唉,自從上次吃了皇后娘娘做的鵝油酥卷之后,臣妾再吃別人做的就覺得沒味了。”
怡貴妃笑看著她,有些驚訝的道:“什么時候皇后娘娘居然親自做點心給你吃?你可真是艷福不淺哪,我們都是俗人,無緣一償。”
她感慨著,深深看了我一眼。
我只是笑著,不置可否,放下茶盞,用帕子拭拭唇角的水漬。
華淑媛把手一揮,解釋道:“哪里的話……我怎么會有那樣福份,能讓皇后娘娘親自做糕點給我吃,只是上一次碰巧娘娘送糕點到皇上那里,皇上剛好在忙……所以那些糕點就便宜了臣妾。”
初聽,她的話,仿佛是沒什么問題。
再聽,就已覺出了端倪,皇后親自做糕點送去給皇上吃,皇上不吃,反倒讓她吃了,是寵了她,還是冷落了皇后,各人心下明白,只是不好說出來,輕笑了兩聲,裝作聽不懂。
怡貴妃臉上笑意愈濃,掩袖笑道:“皇后是大家千金,臣妾只知道皇后娘娘工書琴,沒想到連做糕點這種小事都在行呢?真是多才多藝啊!”
她話里諷刺意味十足,我臉上笑意越來越冰涼,垂眸看著腳下一方地面,目光毒灼。
“幾塊糕點而已,從小在家時,經常見娘給爹爹做,看多了,也就會了,并不是什么難事,也算不上什么才藝,貴妃娘娘少見多怪了。”我語聲清冷,抬頭看向她,臉上仍舊帶著三分笑意。
她臉上笑意慢慢湮去,看了我良久,“哦,是嗎?娘娘真是心靈手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