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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親手為她倒了一杯,奉過去,“娘娘,請喝茶。”
我輕笑,一手接了,“你為什么突然對我這么好呀?”
心下冷冷一哂,我不由的笑了,看來,這位皇后也不像傳說中那么傻,她是知道的,只是什么都不說。
“我們同是侍候皇上的人,也算是姐妹了,自古,偏房為大房敬茶就是不變的規矩,從前,沒有機會,現在,您就只當是臣妾補給娘娘的,還望娘娘不計前嫌。”
“前嫌?”她冷笑,“你我之間可有前嫌?本宮記得我們兩個是井水不犯河水的。”
“井水不犯河水是對仇人而言,而我們,頂多也只算得上是無緣見面罷了。”
聽到無緣她便又笑了,我接著道:“從前,臣妾幽居廣濪宮,現在,娘娘幽居中宮殿,不拋頭,不露面,我們就是想見彼此都難,又談何交情。”
這位皇后,我與她是沒有過節的,剛開始時她恨我,也不過是因為易子昭與太后娘娘將她軟禁宮中,讓我搶了風頭,可事實上,我們還算是兩個陌生人,與其說是我搶了她的風頭,不如說是太后娘娘有意冷落,讓我得了便宜。
這一點,相信她比我懂,要不然也不會愿意跟我一起坐在這樹蔭下“喝茶聊天”。
她低頭苦笑,“本宮只是不想跟她們爭風吃醋而已,就像娘說的,皇帝只有一個,皇后也只有一個,你現在坐在母儀天下的位子就應該感到知足,至于那些別的,還是讓給她們好了,必竟,好處不能讓你一個人全占了。”
她說這話時,語氣里全是無耐,我突然覺得她有些可憐。
那些話,能騙得了別人,又怎么能騙得自己呢?
“娘娘現在坐在這母儀天下的后位上,將恩寵都“讓”給別人,您真得幸福嗎,甘愿嗎?”我問,句句戳在她心尖痛處。
她仰身一笑,有些諷刺的道:“你從一進門時起,就不斷提到我的苦衷,你終竟是何用意,是來嘲笑本宮的嗎?”
她眸光變得凌厲,視我為不善。
我輕笑,“臣妾只是想勸娘娘,不該這么隱忍下去才好,讓那些小貓小狗得了逞,”話落,我深深看了她一眼,又接著道:“臣妾聽說,娘娘到現在都還沒有跟皇上圓房。”
一直以來,我以為她早就跟皇上圓了房,可是昨天聽碧珠說,皇后至今未被寵幸過,我聽后不禁乍舌,難怪,皇后可以一直忍氣吞聲到現在。
試問深宮里的女人,有誰能夠做到淡然一生,至少……我不能。
當初我也是坐在那岌岌可危的后位上,為了提高自己的地位我是何其奸乍,無惡不作,然而,這位皇后卻……讓我不得不另眼相看。
她太平靜了,就連平西王受逼迫都看得那么開。
如果,她真的能像表面上這么坦然,真得不爭寵,不霸權的話,那就只有兩種可能,一種,是她另有苦衷,另一種,是她真得看破紅塵了。
聞言,她臉上神色一凜,由紅轉白,將手中茶盞重重放到桌子上,大喝:“放肆……”
我微微笑著,并不因她的怒意而畏懼三分,笑著道:“娘娘何必動
怒,臣妾忠言逆耳,還請娘娘多擔待才是。”
“擔待?”她冷笑,眸光凜冽,牢牢盯到我臉上,“無利不起早,你無事獻殷情,肯定沒好事,說罷,你今天來找本宮,有什么事嗎?”
我垂眸笑了,“娘娘真是聰明,什么事都瞞不過娘娘!”
她笑而不語,輕輕轉著手上碩大圓潤的玉戒。
“臣妾聽說,娘娘有一把平西王爺用過的龍泉寶劍,臣妾想……”
“你想要那把劍?”她有些驚訝,沒想到我饒了這么多彎,不過是為了求一把劍。
我低下頭,小聲道:“是呀,臣妾想求皇后娘娘那把寶劍,并不白要,娘娘也可以從臣妾這里換走一樣東西。”
“哦?”她更加遺憾了,“你要那把劍,有什么用處嗎?”
我笑而不語,“當然有,娘娘不急著回答,您可以好好想想,臣妾今天拿了娘娘的寶劍,就欠著娘娘一份人情,以后,不管娘娘有什么吩咐,臣妾也一定會盡全力辦到。”
她不語,只是久久看著我,似乎想從我臉上找到點什么。
我對她笑笑,“怎么,娘娘不忍割愛嗎?”
“也不是。”她沉吟一聲,換了個姿勢坐,“你要,你給你好了,那原本是父親讓本宮帶著防身用的,現在,在宮里也沒什么用了。”
“原來娘娘還會功夫啊?”我有些意外。
她謙虛的笑笑,低下頭,“略懂一些。”
“真看不出來,皇后娘娘生得柔若春水,殊不知,還是位巾幗英雄。”我笑贊。
“英雄不敢當,學這些東西,都還沒用武之地。”她有些捥嘆。
我輕笑,不再說什么。
順利討劍歸來,幾個內侍抬著重十斤的劍遠遠的跟在身后。
我未乘轎,徒步走著。
碧珠隨侍身后,不解的問:“夫人,怎么好端端去送個人情給人家。”
淡淡笑意浮上眉梢眼底,我轉身看她一眼,笑道:“聽說過那句話嗎?舍不得孩子,套不著狼。”
聞言,碧珠一知半解的哦了一聲,再問:“那這把劍,真的有用處嗎?”
“去把它給曹衛尉送去。”我冷聲道,加快了腳步,進入五月后,天氣轉暖,稍微走走,就覺得燥熱。
此時,我已懷孕三個月,小腹開始微微凸顯。
“夫人累了嗎?要不,坐下來歇歇罷,奴婢命人抬轎子去。”她擔憂的道。
“不用,我們走罷。”
自從香墨走后,我已經好久都沒有出過門了,抬眼再看凰宮,十里徜徉,連綿宮闋,無一不是金壁輝煌,處處彰顯著皇家風范,而我……華衣錦服,峨嵯高聳,行跡于莨宮深處,位居殤國夫人之位,在這里斗智斗勇,爭寵霸權,就連睡覺都得睜著一只眼。
猛然驚醒,回頭再看時,我發現我有點不認識自己了。
鏡子里那個女人,真的是郁清塵嗎?
她與她如出一轍,卻又截然不同。
從前的郁清塵,已經死了。
吃了晚膳,我梳洗已畢,庸懶的倚在榻上看書。
陳仲從外進來,躬身稟道:“夫人,已經把劍送到,曹大人讓奴才代為感謝夫人賞賜。”
我淡淡一笑,“區區一把劍,何足掛齒,他的救命之恩,本宮還沒報呢?”
“夫人……”他遲疑的看著我。
“有什么事嗎?”我問,從書里抬起頭。
“宮里這么多好劍,隨便跟皇上求一把都行,怎么夫人卻偏偏相中了皇后娘娘那把劍呢?”他有著與碧珠同樣的疑問。
聽問,我不覺笑了,“皇后娘娘的龍泉寶劍是平西王當年用過的,由名將親自打造,削鐵如泥,堪稱的上是一把好劍,曹衛尉保家衛國,缺的就是一把好劍,怎么,你覺得本宮不該送嗎?”
“不是。”他唯唯的低下頭。
我轉頭看向他,“陳仲,皇后娘娘會武功,你覺得這件事,是好還是壞呢?”
他微微一怔,不明白我為什么突然這么問,一時不知道該怎么答,半天說不出話來,我輕笑,揮揮手道:“行了,你下去罷。”
“是……”他尷尬的轉身離去。
我放了書,獨自在燈下出神。
上次見時,只覺得皇后娘娘是個懦弱的婦人,可這次,她卻告訴我她會武,這讓我不得不懷疑,試問一個習武之人,即便是個女人,也不該那么軟弱才對。
唯一成立的說法就是……她裝的。
可是她為什么要裝呢?
我想不通了,直覺告訴我,皇后娘娘是個不簡單的人物,至少,不在我之下。
她高就高在,她能忍。
被皇上冷落了這么久都聽不到她的怨言,被后宮無視,也不見她氣惱,仿佛天生就是那種淡然處世的女子。
就像她說的,無利不起早,我不可能平白無故送個人情給她,之所以舍近求遠,偏偏選中了她手里的那把劍,只是為了給她和我一個合理的來往的理由罷了,有了這個理由,她就能來找我,我也能去找她。
不過,最主要的是,皇后娘娘拉不下臉來,現在我把臺階給她鋪好了,就等著她下來了。
我輕輕嘆了口氣,已無心看書,閉了眸養神。
良久,我聽到輕微的腳步聲,我本能的睜開眼,驚問是誰?
“是我。”是他略顯黯啞的聲音,有一點傷感……
聽到是他,我復又閉上眸,冷笑著道:“皇上今天應該在新寵的尤貴人那里,怎么來廣濪宮了。”
我雖不希望他來,但他每晚翻誰的牌子我是知道的。
在宮里,用最快的方式知道誰最近受寵,就是這個。
他良久不回話,我聞到他身上龍涏香越來越濃,緩緩迫至近前……我不由的睜開眼,他已經站在我身邊。
“清塵,你恨我嗎?”他問的凄涼,仿佛受傷的那個人是他,而不是我。
我諷刺的笑了,“不恨。”
“香墨死了,我無能為力。”他臉上露出淡淡的優傷,這與平時的他不一樣,他總是給我霸道又多情的感覺,可是這一次,我從他臉上看到了無耐。
“都過去了,不用再說。”我冷冷的別過臉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