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京都到燕州千里之遙,齊曦鵬要來也不是一天兩天的事,趁這時間還是先把花傾國找到才是正經。
與顧相宜取得聯系,詢問他找人的事辦的怎樣,得到的回答是“再等兩日”。
***,再等兩日,等得黃花菜都涼了。
令人欣喜的是,約定的兩日還沒過去,就等到了綁匪的消息。李人上街忽然沖出一個小乞丐,遞給他一封信,說要呈給都水使者。他不敢做主拆開,忙回來交給李淺。
李淺打開,見上面只有一行字:欲見弟弟,今夜三更在成美樓相侯,不可多帶一人前來。
好容易有了消息,即便知道是個陷阱她也不能不去。她擔心傾國,想見傾國,這些日子都快熬得瘋了。
信上說不可多帶一人,但沒說不能多告訴一人,她安排李人守在成美樓四周,密切注視那里的動靜,若有什么風吹草動也好沖進去救人。不過她也知道指望完全李人是不行的,真要出了什么事再等他救人,估計她早被剁成八瓣了。所以她還必須為自己準備第二條退路。
她按照約定的聯絡方式通知顧相宜她去成美樓,然后才大模大樣的整裝前往。
今日的成美樓與往日似乎也沒什么不同,或者上一次被抓怕了,每個妓女看見她都嚇得跟小貓似地。鴇母小心翼翼地把她迎進去,看看四下無人時小聲道:“要找的人在第三間房。”說完迅速走開,仿佛逃命一般。
李淺精神也為之一緊,她走到第三間房前,還沒敲門里面已經打開,一個年輕的小伙子探出頭來,對她一笑,“大人跟我來。”
跟著他走進去,房間里坐著三個人,兩男一女。面目陌生。再加上開門那個,一共四個,聽他們的呼吸便知都是硬手。
中間一個貌似領頭的男子一見她,便露出笑容。宛如多日未見的好友。
“大人很守時啊。”
李淺從容坐到他對面,也似與他們很熟似地打招呼,“哎呀,幾位好啊。”接著問,“你們是誰?”
“咱們是誰不重要,關鍵是咱們知道你是誰。”
李淺冷笑,“很好。那就更方便談了。那就別廢話,把你們的條件說出來吧。”
那男子點點頭,倒似頗欣賞她的直率,“你弟弟在咱們手里,你替咱們做件事便會放人。”
“什么事?”
“下個月初東魯王就會到燕州,到時想讓你把他帶到這里,沒問題吧。”
當然有問題,憑什么他要帶個男人**?而且這些人居然知道齊曦鵬要來。連她這個當事人也只是剛得了消息,這不覺詭異嗎?
李淺看他,“你覺得我像白癡嗎?”
男子笑。“當然不像,可你知道花傾國在咱們手里。”
這點不用他們提醒,她還沒那么健忘。她調整了好半天心思,才沒讓自己當場罵出來。
“運河的事可以商量,其余的就不用提了,齊曦鵬來了,你們有本事殺就盡管殺,不用叫我在里面作伐,我討厭被威脅,尤其是被討厭的人威脅……。”
那男子怔了怔。他見過許多人面對類似威脅之下進退兩難,頗為猶豫不決,卻從沒見過有哪個人像她一樣果敢,能把罵人的話說的這般大義凜然。
這還真是個有趣的女人,怨不得連那樣的小子也為她動心了。他試圖扳回來,“別忘了你弟弟在咱們手里。”得到的結果卻是揮到他臉上的大耳刮子。
這一下打得又快又狠。男子遂不及防之下竟沒躲開,不由得怒氣上沖,“你別忘了這是在哪兒。”
李淺吐了口氣,她最近的脾氣尤其大,莫名其妙的就會生氣,當然如果有誰敢惹她后果自然更加嚴重。
“蒼啷啷”三把寶劍同時出鞘,每一把都寒氣逼人。
李淺攤開手,表示自己手無寸鐵,“好吧,咱們繼續談。”她嬉笑著又坐下,仿佛剛才打他的是別人。
男子臉上很覺掛不住,卻又不知要拿她怎么辦,正是要用她的時候也不敢傷她,難道真要像她一般還一個耳刮子才覺痛快嗎?好吧,圣人書把他讀傻了,永遠做不出這樣的事。
看他呆愣,李淺笑得越發燦爛,道:“花傾國可以在你們那兒多留幾日,至于東魯王,他若來了再說,若是來不了,咱們就拿運河交換如何?”
“整條運河?”
她冷嗤,“你們想得太美了。只是隴西四地,別的地方我可沒這樣的能耐。再過幾日就是運河的開挖儀式,到那一日將會宣布最后所屬。”
男子咬牙,“好,一言為定,咱們就再等幾天。”
其實他們原定計劃也沒想逼著她殺東魯王,只是京中傳來的一個消息,讓他們很玩味兒,所以才臨時起意。可這會兒看來指望這丫頭肯定不行了,到底誰生出這么個油鹽不進的丫頭?真讓人頭痛啊。
出了房門,李淺還在捏著一把汗。剛才那架勢真是危險之極,稍有差池自己可能就小命玩完。事實上她遠沒表面上所表現的那么無畏。
這時突然一只手遞過來一杯茶,她伸手接過,連那人臉都沒看,便道:“還算你有良心。”
那人低低一笑,“你送了信我能不來嗎?”
這人正是顧相宜,此刻他正扮成一個龜奴對自己笑得頗為浪蕩。而從遠處看,他們就像龜奴在對大爺服務,瞧著也沒多可疑。可是這會兒李淺卻沒空跟他敘舊,她著急毛慌的往外跑,剛走下樓梯卻被他攔住。
她問,“你要做什么?”
顧相宜斜了她一眼,“你不會裝傻吧,明明答應給我的好處,一轉眼卻送給了別人。”
這小子耳朵可真夠尖的,到底在外面偷聽了多久?她心虛地笑,“這個……等你把人帶到我面前再說吧。”
顧相宜還要說什么,李淺突然尖叫一聲,“老鴇,老鴇,看看你家的龜奴這么沒規矩,客人都說不給錢了,居然還要。”
老鴇立刻跑了過來,連聲道歉。她則趁著這個機會趕緊遛了。
顧相宜看看自己伸出的左手,不由暗恨,這臭丫頭過了河就拆橋,還真當自己是龜奴了嗎?
李淺出了成美樓,正要上車,忽瞧見不遠處一個胡同里有個人影閃過。那里沒掌燈,瞧得也不大清楚,可不知為何,她覺得那個人很熟悉,身材尤其像啟王齊曦瀾。
是錯覺嗎?齊曦瀾離京已經一年有余,去向不明,他有可能出現在這兒嗎?
若真的是他,那么現在燕州的這池水可是混的沒邊了……
※
齊曦鵬來得很快,幾天之后就到了燕州,報信官前來報信,李淺還不相信呢。
他這回動靜搞得極大,光隨行營兵就帶了五千,還有五百護衛,一百紫衣衛,其余的跟隨人員也有數十,除了沒帶女人外,其余的基本都齊了。
一大早就得了消息,李淺帶四府官員出城十里迎接。遠遠的看到那旌旗招展的隊伍,她很有些郁悶,來這么多人,這得吃多少飯啊。
東魯王也不知抽什么風了,就是到這兒視察一下,至于帶這么多人嘛,這是顯示一下他手下兵多嗎?
一陣塵土飛過,馬隊也到了眼前,李淺跪在地上,一抬頭就吃了一嘴土。她抹了一把臉,對上叩首,“下官花傾國拜見東魯王爺。”
齊曦鵬在馬上抱拳還了半禮,笑道:“花大人最近風姿不凡,倒是越發漂亮了。”
李淺咬了咬牙,這些人眼睛跟刀子似的,怎么可能認不出她。她也不跟他過嘴皮子,只道:“恭請王爺入城。”
齊曦鵬打馬揚鞭,馬蹄子又濺起一片土,這回也很“幸運”的濺了她一臉。
李淺火氣上冒,也不知他是不是有意,或者在哪兒受了氣,找到她這兒發了。
忽有些后悔給皇上遞折子,把這個東魯王招來也不知是福是禍。若是一事不成,反給她設置障礙可就得不償失了。
正想著,一只手帕遞到她面前,卻是沈致。
她抹了一把臉上的塵土,對他一笑。他總是這樣細心,無論做什么身邊都備著帕子,也永遠是那么干干凈凈的。不好意思把弄臟的手帕再還他,小心的揣在懷里。他也似忘了這事,回到郡守府也沒提過要還。
東魯王入府自是要設宴款待,原本李淺住的房子也被迫騰出來,搬到一個僻靜的偏房。燕州郡守郝通忙里忙外的伺候著,溜須拍馬想盡巴結之道。他可能覺得能就此找到靠山,對李淺也不如先前殷勤、懼怕了。
李淺對這些倒不在乎的,她只關心花傾國,若是能把弟弟救出來,讓她管齊曦鵬叫爺爺都行。在酒席宴上和東魯王談過幾句目前的狀況,齊曦鵬只虛應著說知道了,半點也不發表意見,在問起皇上的意思時,他還眨眨眼,很氣人回她一句,“等有機會你自己問吧。”
他***。有機會?她要能見到齊曦炎還用得著問他嗎?窩著一肚子火,也沒喝兩口酒便從大廳里退了出來。
郡守府里突然多了許多人,哪里都不清靜,她沿著長長回廊走著,時而掃一眼路邊干枯的花叢。冬天里沒有雪景的大地是極蕭索的,空氣中都透著絲絲涼意,就如她此刻的心境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