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卓站起身,輕聲道:“女兒今日進宮,若有事往家裡送信。”
方夫人也道:“女兒一切小心。”
“諾。”李淺笑應著。
她原本也不是真心認父,只是這些日子在方府頗受照顧,心中感激,今日就算全了這禮數吧。
讓人拿過一個蒲團,恭恭敬敬對方卓和方夫人行了大禮。
禮罷,一行人把她恭送出府,府門外已經停著迎親的鑾駕。從街頭排到街尾,整條街都佔全了。
很意外的,透過珠簾,她看到齊曦炎端坐在那輛流金溢彩的鑾駕上,偉岸的身軀裹在一件明黃色的盤龍錦袍裡,冕冠上垂下的玉串流蘇遮住了龍顏,看不清他的神情樣貌,卻遮不住那深邃的目光,在平日的淡然中,還多了一絲溫柔和煦。
李淺沒想到他會親自來迎,就算皇后成禮,也沒聽說過皇上會迎到家門口的。
她對他回以一笑,感激他爲她所做的。想必他今日這番行爲,不久便會成爲朝中那些“屁人(說話像放屁的人)”的話柄吧。
齊曦炎走下鑾駕,輕執起她的手,“淺兒,朕今日以天下爲媒,娶你爲妻!”
李淺好笑,天下她可要不起,就怕她真要了,他能跟她急了眼。
他牽著她一起走上鑾駕,她問:“皇上怎麼想著過來了?”
“心急。”他輕笑,神色間有一種孩子般的調皮。
真難得看到他那副淡然之外的表情,李淺心情大好。
“皇上這是傷好了?裝夠了?”
齊曦炎瞪她,大喜的日子還敢調侃他,這丫頭想死嗎?回頭等她身子養好了,一定好好收拾她。
兩人坐在輕軟的座椅,他伸手在她腿上掐了一把,疼得她“嘶”了一聲。
知道他鬧了氣了,氣就氣吧誰叫她惹他來著。抿著嘴輕笑,看他生氣,她的心情越發好了。
※
封妃大典在長門殿舉行。
長門殿是宮中最大的一座殿宇,專門用來舉行各種盛典使用。雕樑畫棟、金碧輝煌一殿的奢華和大氣。
殿門前四時之花夾道,八時之草鋪路。
李淺走入大殿,隨後鼓樂聲響,有禮儀官呼道:“跪——”
她俯身拜倒,口稱:“方淺拜見皇上,皇后娘娘。”
齊曦炎一身明黃龍袍,龍章鳳姿、威儀萬芳。他端坐在最上方皇后坐在他的右邊,也是一身正裝,雍容華貴。
在齊曦炎的下首坐著一個溫婉嫺氣的絕色女子,肌膚勝雪、眉目如畫、鳳凰霞帔、環佩叮噹。那女子靜靜地看著下面,始終脣角微揚,保持著最雍容的笑姿。
聽說這位是安嬪,乃是西魯王進獻的美女,西魯王把她收爲義女今年十五六歲,正是花朵般鮮嫩的年紀。
李淺知道她,也是幾天前的事齊曦炎老不來看她,估計也是被這女人纏住了。
齊曦炎從沒提過這事,這也是紫衣衛說漏了嘴,被她知道了。但知道了又怎樣?皇上宮裡那麼多女人,多一個少一個也沒太大區別。
可即便明知如此,心裡想是一回事,親眼見到又是一回事。
她心裡不舒服,不舒服到奶奶家了。這邊跟她有情有義,那邊又對別人親親我我,真真可氣。剛纔也虧她氣了他真是氣少了。
還有西魯王,在她進宮之前弄進個女人來,這不是明擺叫她難堪嗎?
她一扭臉,看見西魯王那笑得頗爲得意的臉,忽覺手有點癢癢,看來最近是打人打少了。
說是封妃大典實則就是宣讀一道聖旨。有太監過來,讀了聖旨,並把貴妃娘娘的金冊金寶交在她手裡。
李淺再拜,謝恩。她擡頭向上望去,只覺得上面所坐皇上和皇后身上的明黃色太過刺眼,深深地著人的眼睛。
天下爲媒,娶她爲妻?
她苦笑,就算真等那日到來,她成爲皇后,又如何?終究是要和衆多女人去分享一個男人,不是嗎?
聖旨宣讀完畢,便是歌舞慶祝。絲竹絃樂之聲錚錚響起,幾個身材火爆,又穿得極少的舞姬,來到殿中央,翩翩起舞,極盡妖嬈。皇上舉杯,衆人祝福,一時間觥斛交錯、好不熱鬧。
李淺的位置被安排在冀皇后的下首,離齊曦炎還有著幾米的距離,伸手夠不著,說話聽不見。
她知道冀蘭是故意的,故意讓她坐會兒冷板凳。不過這也不怪她,若換了她,說不得也要整治一番討厭的人了。敢搶自己男人的女人,那個女人能輕易放過的才叫奇葩呢。除非這個女人從來沒愛,沒有愛便沒有恨。
所以······她吃醋了,真真正正的吃醋,喝了好幾壺,肚裡直泛酸。
她落寞地坐在那裡,似乎所有的喧囂都與她無關,個人時不時端起面前的酒盞飲上一口,完全不知自己心中在想什麼。
不知坐了多久,驟然,耳畔一陣溫熱的氣息拂過,“想不到皇上的新貴妃竟是個貪杯之人!”
神遊中的李淺嚇了一跳,手一抖,玉盞中的酒水就撒潑了出來,濺在那人的錦袍上,一大塊濡溼。
說話的是齊曦鵬,正一臉笑意地瞧著她,臉上的表情有種說不出的意味兒。
李淺輕笑,“王爺,您也愛喝上幾杯,不如跟我幹一個吧。”
“這倒也好。”
齊曦鵬在邊上落座,給兩人斟上酒。
“先乾爲敬。”他一口喝乾。
李淺也端起來幹了。他們似乎喝上了癮了,一杯接一杯的往肚裡灌。不一會兒,就微見醺意。她臉紅的跟兩個桃子似地,說話都大著舌頭了。
齊曦鵬知道她酒品不好,這要在大殿上鬧起來,皇上準叫他吃不了兜著走。
“你少喝點吧,身子還沒大好。”
伸手搶她酒杯,李淺也沒跟他爭,放了酒杯,問道:“你那差事辦的怎麼樣?”
“什麼差事?”
李淺挑眉,這小子裝傻嗎?
“就是審問啓王那個,問案問的怎麼樣了?”
一提這個,齊曦鵬就是滿腹的牢騷。
問案什麼的,他是千不願萬不願的,奈何西魯王有事沒事就拉著他往大牢裡跑。說是問案,倒不如說上牢裡聞點臭味兒,黴味兒。
也難爲老三,竟在那樣的地方也能待下去,一邊捉著蝨子,一邊跟他扯著閒話。不過說的最多的還是,問他什麼時候能出去。
但這樣的事他哪兒知道啊,最多給他撓兩下癢癢,也就罷了。可也死催的,那蝨子跳蚤的,怎麼就爬他身上了?
一想到那帶殼的玩意,身上就莫名發癢,恨不能現在就在身上抓一抓。
他真的在抓了抓後背,咧嘴道:“這事啊,回頭問西魯王,他比我清楚。”
李淺就知道他會這麼說,冷笑一聲,“你一個堂堂王爺,什麼時候混這麼慘了?”
齊曦鵬笑了笑,“混得慘又怎麼了?混得慘還能活命,混得太好了,若把命丟了,也沒那腦袋享福啊。”
他給自己倒了杯酒,“你且等著,這不沒打仗嗎?那是打起仗來,這能得瑟的也就我了。”
李淺好笑,“這不還有西魯王嘛,他也是一員大將。”
齊曦瀾嗤了一聲,若皇上敢用西魯王打仗,那才奇了怪了。要是他真能用,先帝當年就不會用冀朋。
她也知道他說的都是實話,可實話又怎麼樣,誰管他得瑟不得瑟,她問的是案子,他說這麼多不是純粹轉移話題嗎?
“你到底說不說?”
端起了酒杯*記住最快最新文字版更新*,一臉詭異地笑,那模樣很像隨時都可能潑他一身。
齊曦瀾絕對相信她敢這麼做,這丫頭從還是奴才的時候膽兒就大,這會兒成了宮裡貴人,更可以肆無忌憚了。潑他一臉水算什麼,打他耳光,皇上也會當看個笑話。
他乾笑,“說,我全說,你問什麼說什麼。”
李淺放了酒杯,笑得頗爲燦爛,她就說他會說嘛。還讓她費這個勁兒,真是不體貼啊。
齊曦鵬嘆口氣,開始說起這兩天審案的經過。
啓王謀害皇上的事,還真是被找到了許多證據,也不知都從哪兒冒出來的,竟是字字句句,每一樣都能定他個死罪。
就連翠香樓的老鴇也被請來,指認齊曦瀾與人串通一氣。她說親眼看到,啓王和一個黑衣人說話,說什麼不大清楚,不過那個黑衣人的蒙著臉卻是一定的。
“若是好人,憑啥蒙臉啊!”
這是老鴇的原話。
齊曦瀾對此卻是供認不諱。
他丫的呸的倒黴啊,就在廊下站了站,突然一個黑衣人跳下來跟他問路。
“公子爺,月姑娘在哪屋裡?”
你說,大白天跳下個穿黑袍的,誰心裡不奇怪?自然會多看兩眼。可這一看倒成了兩人依依不捨的證據了。
丫丫的,那又不是個娘們,哪來的“依依不捨”呢?
對於這樣的證據,齊曦瀾想不認都不行。
還有個證據就是太傅府的人,有人說親眼瞧見李淺和啓王上的馬車。
這點並不能說明什麼,但接下來的是可就大發了,因爲瞧見的人還說,啓王府的馬車上有大量引火之物。
齊曦瀾氣得直吐血,他出個門帶那麼多引火之物幹什麼?
可就是這樣,居然從他的馬車上真的搜出了引火之物。到了這會兒,他算是有苦說不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