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氣中布滿濃烈的血腥味兒,混合著山中潮濕的濕氣,熏得人想抱著肚子嘔吐。
沒有人猜到西魯王會這么做,就連齊元月也大吃一驚,他有心阻止,卻也知道根本阻不了父親,只能眼睜睜看著那些曾被他精心訓練的人一個個中箭倒地。
齊曦鵬的人也死傷不少。眼看著天色已晚,西魯王這么做只想著盡快殺了皇上,因為拖得時間越長,對他越不利。
齊曦炎也深知這一點,所以他努力拖延時間,讓兵丁們持著盾牌把他和李淺四個人護在底下,但強大的沖力依舊把盾牌擊碎,沖的東倒西歪。
西魯王剛開始還漫天放箭,到了后來只集中在一小塊,讓幾個人都不由后悔,不該抱成一團。
這樣不是讓`一窩端了嗎?
西魯王曾經掌管過燕朝的兵器庫,在涼州城就建有一個很大的兵器庫,能有這么多箭一點也不奇怪。只是把這么多武器運進京,先不說需要多少人力物力,其間能瞞得他一絲不漏,他的本事就已不容小覷。
“怎么辦?怎么辦?怎么辦?……”齊曦瀾一直叨念著,不斷說著他還不想死。
李淺翻了個白眼,誰會想死?又不是嫌命太長?她勸道:“別怕,盾牌碎了也沒關系,你弄個死人頂在頭上,也能抵擋一會兒。”
齊曦瀾還真是照做了,只結果是被那死尸的血淋了一頭臉。他也不在乎,只要能活命,臟一點也沒什么吧。
李淺卻覺得有點惡心,她就是說說而已,誰想這樣的損主意,齊曦炎和齊曦鵬都照做了,他們用死尸護在身上,耳邊甚至能聽到箭矢入肉的“噗嗤”聲。
他們背上幾個人面目猙獰的慘狀讓李淺很害怕,她是寧可死也不會背個死人在身上的。但是現在這種情狀·真的不知道能堅持多久。
過了一會兒箭矢終于停了,放眼望去,身邊已滿滿全是尸體,還能站起來的也不過幾十人。李淺手臂受了一點擦傷·用手緊緊捂著,手心里隱隱滲出血來。
齊曦炎瞧見,立刻撕了內衣給她包扎,所幸傷口不太深。
李淺也很慶幸,這箭不是帶毒的。
西魯王冷冷看著兀自還站在當場的幾人,冷笑道:“皇上,本王勸你自己引頸自盡·也能減少一點傷亡,讓這么多人為陛下獻身,可是會遭天譴的。”
這話倒把人給氣樂了,李淺嗤笑,“王爺殺了這么多人,就不怕得天譴嗎?”
“本王這是在替天行道,破舊立新,除不了惡君·又怎么會有新天到來?”
這么冠冕堂皇的話,由一個謀反之人嘴里說出來,還真叫人有種噴飯之感。
齊曦炎淡笑·“那朕就等著接受天譴好了。”左右不過是一死,這里面一個人也活不了,難道還希望他會跪地求饒嗎?
“來人,把他抓過來。”西魯王一聲令下,立刻便有兵丁蜂擁著沖下來。
眾人持著兵刃準備迎擊,就在這時,山下突然喊殺聲一片,似有千軍萬馬沖上來。
李淺一陣驚喜,這是皇上的人到了嗎?
遠遠的看到御林軍和京畿營的旗幟,其間還夾雜著一隊紫衣衛·幾個人都松了口氣。終于來了,他們終于來了…···
看見齊小刀,齊曦瀾立刻扔了扛在肩頭的死尸,吼起來,“你奶奶的,怎么現在才來?”
“臣知罪。”齊小刀擦了一把汗·西魯王在進出京都的幾條要路都埋伏了人馬,他們也是經過一番拼殺才沖出來。
不管怎么說還是來了,再遲來片刻,就等著為他們收尸吧。
西魯王的箭已經射的差不多,沒了弓箭手攻擊,轉瞬間就已被齊小刀的人馬沖上來。
在眾人掩護下兩位王爺、一個皇帝、一個貴妃倉惶退下山去。
這恐怕是他們自出生以來最慘的一次經歷,每個人身上都滿是臟污,尤其是齊曦瀾,好像剛從血里撈出來的,又在地上滾了一層泥,那般味道真是讓人望而生畏。
他們一邊跑,他一邊把外衫脫在地上,嘴里還嚷著:“臭死了,本王要洗澡。”
李淺冷嗤,“洗澡?先保住自己的腦袋再說吧,你再跑慢點,看你還有沒有命洗澡?”
齊曦瀾一聽,頓時加快速度。他是幾人中武功很差的,又養尊處優慣了,自比不過李淺和齊曦鵬同時架著皇上跑。
此時天色已晚,下了山,底下有接應的人馬,紫衣衛護送著他們連夜趕回京都。在路上遇上一些零星的軍隊,都被他們打退,等回到城里已是深夜。
遠遠看見宮門,幾個才稍稍松了口氣。大難不死,他們可真是從死堆里爬出來的啊······
齊曦鵬和齊曦瀾各自回王府,齊曦炎則帶著李淺進宮,而回家的第一件事自然是把自己扔進澡盆里。
秀姑給她撩著水,詢問起游玩的情景,又問起小夏子。
李淺不禁幽幽一嘆,下山時她根本來不及帶著小夏子,也不知他到了哪兒了,甚至在那般亂境下連活不活著都不知道。
但不管怎么說,那都是她的人,看來明天要找人去確認一下,活要見人,死要見尸。
問秀姑,榮妃和寧嬪回來沒有,秀姑道:“這倒沒聽過,鳳鳴殿的人到宮門前等過兩次,想必是還沒回來吧。”
榮妃和寧嬪是跟著皇隊走的,西魯王肯定把那一隊的人都殺的差不多了。不過他自己的人應該不會動手,但即便她們活得命來,也不會再回皇宮。對于這兩人的死活她倒沒怎么在意,她在意的是安王和七皇子,那兩人都是她從小看到大的,可千萬別被西魯王殺了。
洗完澡,剛穿戴好衣服,就見有太監進來傳旨,說皇上召見。
李淺皺皺眉,都這樣了,難道他還會有什么“性”致?
很想好好睡一覺,可皇上召見又不能不去,只好跟著太監去了寢宮
齊曦炎也是剛洗完澡,坐在椅上,正由一個宮女擦拭頭發。
李淺走過去,接過宮女手中的白巾為他輕輕擦拭。齊曦炎就勢把頭靠在她懷里,深吸了口氣,笑道:“真好,都沒有血味兒了。”
很少見他有這般脆弱的神情,她不由笑起來,“皇上還在為與西魯王的一戰害怕嗎?”
齊曦炎微嘆,那根本就不是戰斗,而是人家追他們跑,猶如喪家犬一般。
真的是他太小瞧了這位皇叔,現在想起來還覺后怕。看來下一步的計劃必須要加緊了,不然真會被這位皇叔搞死了。
這會兒的他沒了往日的威嚴,倒像一只想要被呵護的小羊,把李淺隱藏的母性都給勾出來了。她輕撫著他的發絲,笑道:“也沒什么,好歹咱們還活著,即便這一次不能打倒西魯王,以后還是有機會的。”
齊曦炎點頭,他料到齊小刀不會抓住西魯王,就怕到時候他逃回涼州去,又是一場好戰。
這一次是他太莽撞了,但絕不會再有下次。
擦完頭,叫宮女拿了件內衫給他穿上,輕笑道:“皇上召臣妾來是要說這個嗎?”
“自然不是。”齊曦炎笑了,他怎么可能為了示軟才叫她來。
“是有件事想叫你去查查,朕左思右想,現在也只有你能揭破其中的秘密了。”
李淺詫異,難道他們游玩的這一天,京都里還發生什么大事了嗎?
還真叫她給猜對了,京都里確實發生大事,還是了不得的大事。
他們前腳剛出了城,就有人親眼看見京都城最大的一口水井里突然拱出一個石碑,上面刻著幾行字:新帝升天,日蝕侵之,西方者立,大燕天明,新天到來。
這首似詩非詩的東西大概意思就是:新皇帝死了,就會有日食出現,然后如果能立西方者為新皇,大燕就會迎來天光大亮,新的時代也會到來。
所謂的西方者無疑指的是西魯王,這老家伙封號西,所轄的涼州又是西北方向,他還有個小名叫小西,那真是“西”到姥姥家了。
齊曦炎自是知道這都是針對他用的計謀,他們在山上殺了他,便應了新帝升天的第一句,其后他西魯王就有了被立為新皇的借口。反正人都已經死了,只要不讓人知道是被他所殺,這個計策便大功告成。
不過令人疑惑的是他怎么知道會有日食?欽天監根本沒算出來的日食,他怎么就知道?
普時人們對日月食有一種恐懼感,總覺得這是天神降罪,當年燕朝始帝立朝時就曾借助過這種天文之象,百姓擁戴,都認為這是天意使然。
李淺也有些疑心,“最近要發生日食嗎?”
“這點就是你要查的。”齊曦炎笑了笑。
他雖然在這一場戰斗中沒死,但并不代表下一次不會,西魯王只要還活著,就有可能殺他第二次,第三次。只要他能趕在日食發生之前把他殺了,下一步計劃就能進行,并不一定非得今天死。
李淺嘴唇抿的死緊,說實話她并不想摻進這事里,因為太費腦子,西魯王計劃的這么周密,又借天意來扶他自己上位,想必已經有了萬全的對策。無論她從哪個地方下手都是很難的事,而且還會很危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