狗洞她是不敢掏的,只怕自己剛動手剛鑿了幾塊磚,就被侍衛營的逮住。到時幾十種死法等她。
所以現在這樣多好,飛速的解決問題,不會被人發覺,還能完成了五皇子的命令。
跑出一段距離,又回頭看了一眼,不免有些得意洋洋,雖然假狗洞沒什麼實際作用,但絕對是經典之作,試問天底下誰能想出這麼聳動的主意?
懷著忐忑的心情,又有點興奮的跑到書院附近,等著五皇子下學。暗自猜測他看到狗洞時的表情會是多麼精彩。
許久之後,翎之帶著貼身黃門遠遠走來。她忙迎過去,跪地行禮,“殿下,您交代的事已經做完了。”
“什麼事?”他似乎早忘了自己吩咐過什麼。
“狗洞。”花傾國用脣形告訴他,這裡來來去去的人多,若被人聽一耳朵,總歸不是好事。她反覆動了幾次脣,翎之終於領會,臉上隱隱有一絲興致盎然。
在花傾國的帶領下,來到宮牆,在看到那大大的兩字,翎之原本清冷的小臉立刻連變了幾種顏色。
他指著宮牆冷笑連連,“這就是你的狗洞?”
花傾城大大點了點頭,狗腿地湊過去,好像身後還有條疑似尾巴的東西晃著。
“殿下可覺構思不錯?是不是很有新意?”
“擦掉。”冷冷的聲音給了答案。
“諾。”
花傾城沒有一點遲疑,連忙拎水去刷牆。心裡暗道“僥倖”,五皇子沒讓她當場試驗一下這狗洞怎麼穿,她已經覺得很知足了。
翎之平靜地看著她一身水一身墨,手腳齊用的忙碌樣子,心裡有種說不出來的感覺。他確實是在難爲她,明知不可能卻想看她爲難的抓耳撓腮的模樣。他也承認他是在試探,試探這個人膽子究竟有多大,可沒想到真的大得包了天。在宮牆上亂畫,這可是毀壞宮容的罪,這罪可大可小,而像她這樣剛進宮的小黃門,若沒人護著,真是死一百次都不夠。
不過她這表現也勾起了他的興趣,聰明、有趣、知道變通,或許這個自己無意撞上的小子,還是個不錯的人才呢。
花傾城以非常快的速度刷著牆,好在這裡偏僻,又有五皇子坐鎮,巡邏的侍衛們雖看見了,卻沒一個過來難爲她。她幹完活,又慶幸了一把自己沒用油漆而用的墨汁,然後蔫了吧唧地走到他面前,以一種極其懺悔,極其悔恨的表情看著他。
“殿下,我錯了。”
“錯哪兒了?”
“狗洞難度太大,我弄不了,不該欺騙殿下。”
翎之冷笑,眉毛擰成了團狀,“你確實錯了,身爲黃門下人不自稱奴才,卻‘我’、‘你’的亂叫,你跟誰是‘我’是‘你’?”像她這樣不分尊卑,根本在宮裡生存不下去。
花傾城錯愕,這跟狗洞有關嗎?
“明天上祈雨殿報到吧,找貴公公。”
甩下這一句,他轉身,大步流星地離去。
花傾城嘴巴長得大大的,這,這意思是說,狗洞的事算揭過去了嗎?
她搖了搖頭,想到他畢竟還是個孩子,可變臉的速度也未免恁快了。
※
一夜無話,第二天祈雨殿果然派人來接了。只是來的晚了點,他們到的時候已是掌燈時分了。
花傾城抱著包袱跟在兩個黃門身後,一邊往祈雨殿走,一邊大眼溜圓的四處瞅著。她進宮也快兩月了,因爲身份卑微,哪兒都不敢去,倒真沒好好看過皇宮是個啥樣。
其實皇宮各處的建築都有很多相似之處,到處都是紅色的宮牆,綠色的琉璃瓦,只是越往中心走越顯華麗,路邊有暈黃的宮燈,可以近觀那玉宇牌樓,重廊復殿,宏偉富麗的宮殿。
可不知爲何,夜晚宮殿屹立,宛如一個個巨大的黑影包圍著她,映著路邊直一串串暈黃的宮燈,讓人忽然覺出一股古怪陰森之感。
是皇宮裡殺伐之氣太重,死的人太多,所以晚上冤魂四處遊蕩嗎?這樣想著,背脊隱隱有點發涼。她到底是有些怕的,腿上開始加勁,邁動的步子也比平時大了許多。
她走得太快,幾步就超過兩個帶路的黃門,忽驚覺不對,忙停下,尷尬笑著:“奴才是怕殿下等的著急。”
她很上道,五皇子讓叫奴才,便叫了又何妨?
兩人收回狐疑的目光,點了點頭,腳底下也有加快的趨勢。
倏爾來到祈雨殿,有人帶著見了這裡的首監貴公公。
貴公公看著很和善,但脾氣似乎有點古怪,用一堆讓人根本聽不懂的話介紹了一下宮規,又問了她一些莫名其妙的事,比如今晚的星星是不是很閃亮,白天的太陽是不是很火辣,然後就吩咐她去見五殿下。
皇上共有七子四女,七位皇子所居的宮殿皆按年、月、日、風、雨、雷、電命名。大皇子是祈年殿,二皇子祈月殿,五皇子自然是祈雨殿。問過貴公公才知道,五皇子名叫齊曦炎,因未成年還沒有字,至於翎之之說根本是子虛烏有的事。也沒指望過他說的名字是真的,花傾城也不在意,反正她用的也不是真名。
不過這“翎之”也有可能,是他死去的母親端敬皇后給起的,所以沒人知道。不管因爲什麼,這個名她都再也不能叫了。
貴公公去說五皇子在後湖邊,繞過殿後,果然看見遠遠地湖水邊立著一個修長身影。
貴公公輕叫了幾聲,“殿下”,沒有迴應,便叫花傾城站這兒等著,他自己卻走了。走時嘴裡還嘟嘟囔囔著:“活著不好啊,還是死了好啊。”
花傾城聽得蹙眉,好端端的,什麼死啊,活啊的。
轉頭看五皇子,月光下,齊曦炎的身影被拉的很長,平添了幾分蕭索和落寞。他側身而立,隱約可以看到半張臉上透出的神情,那是一種面如死灰的顏色,彷彿是生無樂趣,厭倦了生命。這實在不該是一個十一二歲的孩子該有的神情,這個年紀的他不是應該明媚如春陽,純真如寶石的嗎?
花傾城本想等著他回頭的,可這種神情讓她大大一震,想到貴公公的話更覺氣氛古怪。她鬼使神差地走到他背後,輕聲問了句:“殿下這是要跳湖嗎?”
齊曦炎沒回頭,盯著波光粼粼的湖面,淡淡回了句,“正在考慮。”
花傾城一呆,隨即道:“那殿下慢慢考慮啊,只是臨死前別忘了好好交待一下後事,把奴才安置好了您再死。”
齊曦炎終於斜了她一眼,頓時看到一張充滿燦爛微笑的臉,那笑容美得好像天上的星辰閃耀。
他怔了怔,又轉頭去看湖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