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衣衛道:“八成蹲茅坑呢吧。”
李淺頓時火氣上冒,這般漫不經心,還真以為那是個什么乖巧貨?
這一路上要不是他一會兒叫著頭疼,一會兒說腰疼,一會兒想喝水,一會兒要去茅廁,還說累得不行要休息,否則他們也沒必要非得在這驛站過夜。她因著想把他收歸己用,也不好太難為他,不然早就大耳刮子扇過去了。
“好好看著他,別叫他跑了。”
雖然囑咐了紫衣衛,總覺心里不放心,在客房里放好隨身包裹,便匆匆趕到茅廁。離老遠就見紫衣衛輕敲著廁門,不時地還會問里面一句:“你好了沒有?”
沒有人回答,只有不斷傳來的撒尿聲給了提示。
李淺問:“他進去多久了?”
“有半柱香了吧。”
紫衣衛說著一撇嘴,“這小子大約有毛病,撒泡尿也撒這么長時間,跟潑水似地,他怎么有那么多尿?”
李淺氣得大罵,這些紫衣衛平時里被人當佛一樣供著,把他們供得腦子都不好使了?他已經覺得不對勁兒,還不進去看看,在這兒磨蹭什么?
紫衣衛被罵得泄氣,苦著一張臉道:“大人,不是屬下不想進去,是那位公子說,若是我進去,他就咬舌自盡。”
李淺才不管那么多呢。咬舌自盡?倒要看看他是不是真敢?
吩咐紫衣衛把門踢開,果然里面已沒了人,只有從一柄大長勺子搭在馬桶上,旁邊高處則斜掛著一個水囊,水正是從那里留出來的。
這人也真是好巧思,竟想得到用這種方法蒙蔽人。也難為她,這時候竟有些佩服他了。
他一個文弱之人,肯定不會跑的太遠。他們分三個方向追出去,定要把人帶回來。
驛站所在的地方是一個四方交匯地·東西兩方是大道,南北兩方則是小路。
他們三個人,只能去三個方向。
李淺站在岔路口,四下張望著·不知為何,她覺得那小武子不會走回頭路。他最大的可能是去京都。
要問為什么?
女人的感覺而已……
讓兩個紫衣衛向兩條小路追去,她則走那條回京都的大道。
一個紫衣衛問:“大人,若是他從另一條路走了怎么辦?”
李淺笑著在他頭上狠狠敲了一下,“那你們找完,再回去找就是了。”
她的感覺還沒錯過,若真是錯了·那就算她倒霉好了。大不了重新找過,誰讓她一個人分不成兩個的?
這會兒天氣已晚,實在不好找人。
不過也不知是她運氣太好,還是和這姓武的太有緣,騎馬走了不過一會兒功夫,就看見前面一個人拎著只燈籠,在道上很是艱辛的奔跑著。
要說他的身體,實在沒比齊曦炎好多少·跑這么點路就氣喘吁吁,一看就是平日里鍛煉太少了。
李淺打馬過去,輕笑著提醒:“你要跑就跑快點·跑這么慢很容易被追到的。”
小武瞅他一眼,倒也不著急,“你當看不見我,不就不那么容易追到了。”
“你以為這是晚上在做夢嗎?”李淺冷冷一笑。
小武嘟囔一句,“本來這就是晚上啊。”話音剛落,就被她點了穴道,然后拽到自己馬上。像掛著一條麻袋一樣,打馬飛馳。
小武被顛的胃里直翻騰,不由叫起來,“你要去哪兒?”
真是廢話。這會兒當然是先回驛站了·她還要和兩個紫衣衛匯合。而且現在這個時間,等趕到京都,城門也關了,總不能叫她帶著人帶著馬一起跳進去嗎?
小武嘆口氣,“我勸你最好還是別去。”
“為什么?”
“看你這女人也不算太壞,只是不想讓你身首異處而已。”
李淺“哦”了一聲·“那倒要看看我是如何身首異處的?”
她才不相信他的話,這小子滿腦子壞主意,狡猾的很,要相信他的話只會是天下第一的傻子呢。
一匹馬托著兩個人回驛站,剛到門口,兩個紫衣衛也回來了。
李淺吩咐把人拖進她屋里,今天她要來個夜審。
晚飯誰都沒顧上吃呢,讓伙計在屋里備上一桌酒席,她斟了一杯酒擺在小武面前。
“先喝一杯壓壓驚吧。”
小武對自己胳膊努了努嘴,他被人點了穴道,能喝得了酒才怪。
李淺解了他的穴。
小武立刻坐在她對面,也不跟她客氣,便自己動筷子吃起來。
他下手極快,一筷筷下去如風卷殘云,飯菜如長江流水,又好像倒土箱子里一樣,不一會兒的功夫桌上的菜已去了七七八八。
李淺也覺餓了,這小子的肚子一向很大,再看下去保證連點菜湯都剩不下。她忙夾了幾筷子送進嘴里。
這個時候,還是先壓壓餓才好。
小武動作更快,轉瞬間桌上已光溜溜的了。李淺看碗里還留著一只雞腳,剛想動手卻被他抓在手里。她立時伸筷子在他手背上一敲,他一痛,撒了手,那雞爪便被她抓在手里。
兩個紫衣衛看得都有傻眼,虧他們還舉著筷子半天,竟一點下手的機會都沒摸著。
李淺自是得意萬分,邊細細啃著,一邊問道:“現在你也酒足飯飽了,也該透漏點什么了吧。”
小武瞅了她許久,臉上慢慢浮起一絲笑意,“說實話,剛開始見你時也沒覺怎樣,可這會兒瞧著也滿順眼的,你問吧,送你幾句也無妨
李淺看了看自己的抓雞的油手,想必臉上也是油乎乎的。她就算再不注重禮儀,好歹也知道這個樣子實在難看。這樣的她反倒順眼了,他的眼光也夠奇怪的。
“我先問你三個問題。”
小武撐掌,“好,就三個,你想好了再問。”
她狐疑看他,這小子什么時候變得這么痛快了。
“你跟西魯王什么關系?”
小武一笑,“確切來講是毫無關系。”他只是拿人錢財與人消災而已。當然,也是他倒霉,錢還沒拿到手,他的妹妹卻落在人家手里,少不得要投鼠忌器就是。
李淺卻不完全相信他會為了錢而出賣什么,他一定還有別的什么特殊的原因。不過現在還不是深究這個的時候。所以她問:“你計算的日食是什么時間?”
本以為他不會那么輕易回答,可誰想他居然干脆的告訴她。
“是這個月十五。”
今天是十二,也就是說還有三天,而三天足以改變很多東西。
她正琢磨呢,卻聽他又道:“已經問了兩個問題,你現在還有一個機會。”
李淺后悔的直想咬舌,她其實有很多問題想問他,可剛才怎么就偏偏說了三個問題?
她若說是三十個,不就什么問題都解決了?或者連他不喜歡女人,也不喜歡男人,究竟喜歡什么人,這樣的奇事都能問出來。
腦子里想著,竟真的問了出來,“你喜歡誰?”
小武微有些驚訝,隨后雅然一笑,這一笑就好像點亮了萬盞明燈,就連那兩道濃濃的眉毛也泛起柔柔的漣漪,好像一直都帶著笑意,彎彎的,如夜空里皎潔的上弦。
“我叫武成思。”
這驢唇不對馬嘴的對答,把她最珍惜的第三次機會就這樣浪費了。李淺真是想一頭撞死算了。
她管他叫小武還是武成思,與她有毛的關系?
心里有些惱怒,也不知是氣自己還是氣他,竟被一個乳臭未干的小子給捉弄了。
吩咐伙計再擺上一桌酒席,她要繼續吃,好好的吃,把所有的氣都吃進去。
這一舉措得到另三人的極大贊成,尤其兩個紫衣衛,感動的都快哭了……他們頭兒真是太體貼人了。
可新菜上來,李淺卻發現自己半分胃口都沒有了。
把武成思帶回去,拆穿西魯王的陰謀是必須的。可皇上若不在朝中,這事就沒有人能主持了,她也就是一個貴妃,又沒有龐大的家族勢力,憑什么左右朝堂?
嘆口氣,暗暗責怪齊曦炎,你說他一個皇上,有事沒事自己冒什么險啊?
其實她自己何嘗不是這樣,或者兩人本質中都有些冒險天性,日子過得太安穩了沒準還難受呢。
好容易自己勸自己覺得心里舒坦點,想隨便吃幾口菜,再一抬眼,一桌子整治好的飯菜已吃剩點滴菜湯了。
兩個紫衣衛一副半飽半不飽的,獨武成思一個摸著肚皮,倒在椅上,大約是撐的太過了。
李淺動了動嘴唇,很想罵兩句,可終究沒開口。
一個人想找一種另類的死法,比如撐死,你要攔著豈不太殘忍了?
叫伙計進來收拾東西,剛把那些碗碗碟碟拿出去,就聽到外面一陣吵雜,似有許多人進到里面來。
李淺莫名的覺得心跳加速,這個時間,這個冷僻的地方,會是誰來了?
就在這時,外面有人敲門,卻是驛站的管事。
他一進門,先是一陣笑著鞠躬,隨后求道:“四位爺,你們能不能讓個地兒,外面有貴客到了。”
一紫衣衛大怒,“管你來的什么貴客,總有先來后到,哪有咱們讓的道理?”
管事忙賠笑,“幾位也別惱,不怕得罪您,來得這位您還真得罪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