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李淺仿佛為了回應他的疑問,突然打了個噴嚏,吐沫和餅屑噴上他明黃蟒袍的衣擺,染上好大一塊臟污。
看來他真是對她太特別了,特別到這小子越來越無法無天了。齊曦炎擰眉,冷冷盯著她,直到她艷光四射的小臉露出一抹懼怕。
李淺莫名打了個冷戰,很知趣的掏出干凈手帕去擦他的衣角。心里暗自猜測,莫不是太久沒碰女人有點欲求不滿了?
雖然天還沒大亮,街上的人已非常多,百姓們自發的前來圍觀,只為了看看燕朝的四殿下是如何的英姿颯爽。人數還有劇增的趨勢,很多人圍在一起造成了交通堵塞,以致街道兩邊的住戶,想到對面去吃點油條豆漿都成了妄想。不少人望早點興嘆,至于那早點攤,桌子上都站滿了人。
在端門等了一會兒已是天光大亮,片刻街上便有了大動靜,先是數千甲胄鮮明的御林軍清出開闊大道,接著明黃華蓋,寶扇羽幡的威武依仗緩緩行來。踮腳望去,呼啦啦,黃澄澄的一大片,金瓜、鉞斧、朝天凳、瓔舞、瓔幡、瓔照瓔。整幅皇家依仗,排擺在城門前,彩幡飄飄揚揚,占據了所有的道路,根本看不到盡頭。
隨著帝攆慢慢行來,街上眾人紛紛跪拜,齊曦炎也跪了下去,神情恭敬已極。
望著遠方寂寥的大地,想象著大軍入城不知會是何等壯觀場面,心里激蕩著,倒有些焦急起來。
又等一刻,百姓翹首以盼的大地終于震蕩起來,蒼茫的原野上伴隨著早上未散的晨霧,威沉的鐵蹄聲聲越來越重的回響在人們耳邊。隨著鐵蹄聲漸近,高遠的天地間瞬時變得肅殺起來,遠近之處唯有那整齊的馬蹄聲聲聲震蕩。
這時,不知身邊誰喊了一句,“快看,西征軍的大旗。”
李淺踮著腳尖看,果見一面血色大旗繡著騰起的金色蛟龍,獵獵于風中呼卷著向這邊而來,突的從大軍中飛沖出一騎,似一只離弦之箭以絕對的速度離這邊越來越近。一股天地洪荒唯我獨行的氣勢撲面而來,隔著老遠都能感覺到他身上的堅毅和凜然。
“這就是四殿下齊曦鵬。”身側突然傳來一聲低低的清音,李淺一回頭就看見齊曦瀾那異常養眼的俊臉和略顯靡蕩的笑容。
在她身邊的不是齊曦炎,而是齊曦瀾,讓她有些差異。她四下找了找,見齊曦炎已經走到明黃華蓋底下,正彎著身與隆章帝說著什么。她也是看得太專注了,他什么時候離開的她都不知道。
這時,齊曦鵬一人一騎已到瑞門下,他突然將右臂高高舉起,幾乎瞬間身后的西征大軍整齊劃一的勒住馬,動作整齊利落的讓人驚嘆。
他穿一件玄色鐵甲,銀色的盔帽上留著袖纓,身姿異常筆挺修長。單從身形看倒與齊曦炎長得有些相似,不過他的臉如雕刻般棱角分明,帶著一絲剛毅和硬氣,麥色的膚色,刀削的眉,高挺的鼻梁,比齊曦炎少了幾分俊美,卻多了一絲粗狂,眉宇之間隱然透著一股凜凜正氣,讓人看得眼直抽筋。
李淺的眼就在抽筋,抽得還挺厲害,皇家的人陰險毒辣的有之,狡猾如狐的有之,還沒看見過哪個是正直的。恐怕齊曦炎修煉一百年,也修不出這股凜然正氣吧。所以,雖只見第一面,她就對這四殿下已有幾分喜愛,甚至尊敬。畢竟他這樣的人,在皇家幾乎絕種了。
這個功夫齊曦鵬已經翻身下馬,飛快登上端門城樓,在明黃傘蓋前俯首跪地行了大禮。隆章帝似乎很高興,遠遠的都能聽到他爽朗的笑聲。
怎么沒看見大將軍冀朋?她翹首而望,大軍之中確實沒找到一個金盔金甲的大將。
齊曦瀾看出她的疑問,笑了笑道:“大將軍這次沒回來,帶著部分西征大軍去了南邊,聽說武夷族叛亂,平叛去了。”
“那四殿下呢?”
“四弟也在京都留不了多長時間,父皇想念他,才特意招他回來相聚,大約幾日后也會離京吧。”
李淺“哦”了一聲,仿佛才看見他似的,“啊,你怎么到這兒來了?”
齊曦瀾一聽,氣得握緊拳頭,差點擂到她臉上,“你還有臉問呢,我在那邊叫了你半天你都沒聽見,我當然要過來了。”
原來是魅力受到鄙視,惱羞成怒了。
李淺偷笑,忙安撫著,說回頭再做和好東西給他。
齊曦瀾的性子有時很深沉,有時卻很單純,氣來得快去得也快,立刻喜笑顏開,大贊她深得自己心意。
李淺翻了翻眼皮,碰上他,似乎她永遠都只有當土豪的份。貌似他的便宜,她一點還沒沾過呢。
※
戰場上風云變幻,朝堂上更是詭異莫測。
西征軍回朝,隆章帝大喜,在金殿之上封賞立功將士,齊曦鵬被封為魯王,大將軍冀朋加封繼昌伯,其余將士各有封賞。趁此機會,幾位成年皇子也有加封,大皇子封為敦王,二皇子封為陵王,三皇子封為啟王,承前啟后的啟。
別的人都興高采烈,獨齊曦瀾對自己的封號很不滿意,啟,開啟,啟動,啟明,啟蒙,無論哪個造句都與他風流倜儻的相貌不相符,他當即向皇上請求改封號,被隆章帝大罵一頓,灰溜溜的跑了。
隆章帝這次之所以大肆封賞皇子,主要是近日朝堂紛爭不斷。自齊曦炎封王之后,請立大皇子為王的奏章向雪片一樣飛到他的案前,甚至有人當庭罵他慣寵幼子,虐待長子,罔顧人倫。
隆章帝也覺委屈,幾位皇子寸功未立,封王本就不妥,他下旨封齊曦炎雍王,主要是他對國家有功,一個開科取士給他解決了大難題。至于罔顧人倫之說,純粹有那不長眼的給他扣屎盆子。
都是自己的孩子,手心手背都是肉,又哪有封這個不封那個道理,所以在皇后的幾次催逼之下,干脆能封的全封了。不過封是封了,他卻不想兒子們干占個茅坑不屙點屎,于是在大封之后的次日便下旨給幾個兒子安排了點事干。當然,主要也為了歷練一下。
敦王去管司禮,負責皇家祭祀、皇帝出行;雍王管財政;陵王進吏部管官員升遷,這是個肥差,他自然屁顛屁顛上任;啟王跟著衛將軍去訓練禁軍,對于齊曦瀾來說,世上沒什么事比在太陽底下暴曬更痛苦,可有鑒于上次被罵,也不敢去哀求皇上,只能一臉苦相的上任去了。
敦王對這自己的差事極為不滿,他是皇上長子自然要委以重任的,皇上卻把最肥的差事交給齊曦炎,怎叫他能平心氣和地接受。于是求了皇后,兩人一起到隆章帝面前請旨要把財政大權給他。
隆章帝被吵的腦袋疼,只好把齊曦炎立了的軍令狀給他看。并言道:“如果你能保證打仗有糧草,賑災有錢糧,修橋補路朝廷大建有銀子可花,這差事就給你了。”
敦王看了軍令狀,嚇得臉都白了,齊曦炎居然敢用人頭擔保西征大軍糧草供給,也未免膽子太大了。
燕朝剛平定諸侯內亂未久,再加上邊疆一直不靜,這些年花費的錢糧數不勝數,國庫早就空虛。打仗有錢嗎?有。但打完仗皇上、后妃也就不用吃飯了,滿朝文武大臣的薪俸都別發了,全都餓死算了。所以要錢沒有,要命一條,咱大燕就是個窮得當當響的國家,自己看著辦吧。也所以,現在這個差事不是最肥的差事,而是天底下最苦的差事,堪比黃連。
敦王自然不敢用腦袋擔保,他的頭可金貴著呢,于是乎飛也似的逃離東政殿,再也不敢提掌管財政的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