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剛一走進(jìn)偏廳,早已等得無聊到發(fā)霉長(zhǎng)毛的工部尚書王壽立馬擱下被他敲出豁口的茶盞,起身迎了上來,彎腰拱手,行了個(gè)禮,諂笑道:“下官聽聞王爺操勞國(guó)事過度,玉體抱恙,頓時(shí)心急如焚,坐臥不安,特意獻(xiàn)上百年老參一只,這是下官的一點(diǎn)心意,還請(qǐng)王爺笑納。”
收禮這種事情嘛,我最喜歡了,哪能不笑納是不?
我笑著伸手比了個(gè)“請(qǐng)坐”的姿勢(shì),道:“王大人真是太客氣了!本王今日一早便出門了,勞大人久候,真是過意不去!”
王壽在下首坐了,我一挑眉,笑得我自己都覺得十分真誠(chéng):“王大人,這就是你的不是了。你既然來到本王府上,那便是客人,客人自該上座,你坐到下首去,可不是打本王的臉么!”
王壽先是一愣,隨即受寵若驚地欠身道:“王爺太抬舉下官了,下官豈敢與王爺并坐?”
我一抬手,上半身微微后傾,正兒八經(jīng)道:“誒!王大人說的哪里話!咱們同朝為官,共事多年,王大人說這話,豈不是太見外了?況且大人乃是探病來著,本王感激大人厚意還來不及,哪里就說得上抬舉不抬舉了?”
王壽這才走上前來,在我對(duì)面的椅子上落了座,看著我,期期艾艾道:“王爺……下官……下官聽說王爺昨夜進(jìn)宮……這……”
終于扯到話題上了!
我立即打起精神,皺起雙眉,嘖嘖連聲:“大人好靈通的消息!”
王壽干笑道:“不敢,不敢,全仗著王爺垂愛。”
我一手端起茶盞,一手掀起蓋碗,撇了撇浮沫,卻不喝,就那樣端著,仿佛出神似的。
我這一沉默,王壽立時(shí)急得腦門見汗,臉上的訕笑都僵了。
我估摸著差不多了,便將茶盞不重不輕地頓在桌子上,嘆道:“不瞞大人說,昨夜皇上召本王入宮,為的正是你工部之事。”
王壽伸袖子抹了抹汗,急切地望著我,沒敢吭聲。
我用蓋碗輕輕敲擊茶碗,盯著盞中漂浮不定的茶葉,道:“近些年大型營(yíng)造不多,然工部的支出卻十分龐大,賬目上雖做的滴水不漏,但皇上是什么人?底下那些貓膩能瞞得過圣上的龍目?”
王壽哆哆嗦嗦地站起身,朝我拱手作揖:“還請(qǐng)王爺垂愛。”
我長(zhǎng)長(zhǎng)地嘆了一聲,一口氣出得九曲十八彎,我估摸著,王壽的心跳得大約比我嘆的這口氣還要起伏不定。
“做官嘛,哪個(gè)不動(dòng)些手腳?可你這手腳動(dòng)得也未免……唉!不是本王說你,你自己好生想想,這事你做得可是蠢到家了?”
我裝模作樣地罵了兩聲,尋思著這把火加上,火候就差不多到了。
王壽果然上鉤了,連連彎腰行禮,雙手打拱,高舉過頭頂,顫聲道:“求王爺可憐!求王爺可憐!”
我微微側(cè)了側(cè)身子,翹著二郎腿,往后一仰,背靠著椅子,雙手抄在胸前,裝模作樣地沉思片刻,才天恩浩蕩地開了金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