淇瀾不知道自己昨晚逃過一劫。
若是真的狠心拋下錦兒跟著亓樗逃離,怕是前腳躍出圍牆,神弩營就會將她們射成刺蝟。
用過早膳,竟然意外的有軟轎擡到楚月宮門口,執事太監恭順的宣讀皇上口諭,秦王妃可以自由離宮回府了。
懵懂間風起雲涌,狂喜卻是結結實實的。
唯恐遲則生變,淇瀾拉了錦兒什麼都沒收拾就上了轎。那個喜怒不定的令狐謙實在是枚不定時炸彈,這會兒答應自己出宮,誰知道下一刻又會不會反悔?
一直到出了皇宮的外大門,一顆提著的心才悠悠落回肚子裡。
回到王府,衆人看到無恙的王妃,自是一番激動掉淚。管家王伯更是慚愧的都不敢正眼看她,只道王爺救出來都是王妃委屈待在皇宮的後果。
淇瀾也沒那個氣力去一一安撫解釋,當務之急是好好睡個覺養足精神,然後就出發去泰周尋駿白。
紅喜跟著淇瀾的幾個貼身丫頭一起到了瀾憩園,直到淇瀾發現並轉身疑惑的看著她,這才從懷中拿出皺皺巴巴的紙帛一張遞過去,說是王爺半月前飛鴿傳書回來給王妃的。
看這兒那熟悉的字跡,淇瀾沒出息的酸了鼻子。
“淇瀾吾妻,爲夫一切安好,勿念。見字如面,候我歸來。駿白”
那麼簡單的幾個字,淇瀾卻翻過來倒過去的看了好幾遍,恨不能貪婪的長到眼睛裡面去。看著看著,那遒勁清晰的字跡竟然變得越來越模糊,然後啪嗒的掉落上了淚漬暈染的墨跡泛了花。
慌忙舉袖拭淚,想了想更加捨不得眼前駿白的信箋,旋又伸手去擦紙帛上面的水跡。那顆淚珠剛好掉在念上面,暈染的那顆心模糊一團,黑乎乎的不見邊界。
眼淚落得更兇,沾溼了衣襟一大片。那些在皇宮裡強行壓下的委屈隱忍,此刻回到家中,是再也不想控制的悉數釋放。
次日一大早,皇宮內的亓芷榕輕裝簡行,帶著連玉悄然離去。
同一時刻,秦王府門口也套好了馬車,淇瀾帶著紅喜、福兒改換男裝出了門,目的泰周黃粱。
皇宮內重歸平靜,如同什麼都沒發生過。只是連玨連凱不知道接了什麼任務,忙碌的人影皆無。
五日後,芷榕到了倫虞甘南。連玉傳書回京的當日夜,皇宮竟進了刺客。
令狐謙倒是安然無恙,御前侍衛餘銳率了親隨第一時間趕到了乾池宮護駕。
蹊蹺的是,那身手鬼魅的刺客看形跡第一目標倒是靈鶯宮。
不知道是不是以爲新近的蘭妃正得寵,令狐謙必會在那裡過夜。
不過好在蘭妃也安然無事,只是嚇白了一張俏臉。
皇宮內陡然氣氛緊張,風聲鶴唳。鐵騎十三營的耶律圖奉命帶兵入宮加強戒備,一時間人人自危,走路都恨不能將雙腳揣到口袋裡,足不沾地纔好。
隔日皇宮外和沙陵的大街小巷就張貼出了緝兇告示,還有一張附帶的畫像。
那張寥寥數筆卻傳神的畫像驚呆了沙陵街頭的老百姓和他們的小夥伴們。
這是怎樣的一個刺客啊。面相兇惡不說,詭異的是他的奇異髮型及深目高鼻都不似中原人士,毒辣的目光力透紙背,看到的人都縮著脖子不敢多看第二眼。
有見多識廣的武林人士稱,這是居住南疆的婆籮族。據說這個人數極少的種族甚爲詭異,住在與世隔絕的深山老林裡,幾乎不與世人打交道。整族的人不分男女老幼都會養蠱蟲,神不知鬼不覺的就能令人斃命,或者生不如死。
聽到的百姓聞之色變,生怕這刺客哪天心情不爽就夜闖自家的宅院,殺不了皇上就殺幾個百姓泄憤~~~
大街上巡邏的官兵也多了不少,進出城的盤查嚴謹仔細,唯恐放出了刺客而招致殺身大禍。只是那個刺客卻憑空消失了一般,查不到半點的消息。
第九日,連玉傳回的訊息放在議政殿堆積如山的奏摺中,令狐謙看過之後勃然大怒,一掌下去,砸裂了張上好花梨木的案幾,還有桌上價值連城的羊脂白玉瓶。
“傳朕旨意,著影衛連玉即刻押解皇后亓芷榕回宮,一刻不得耽誤。若有違抗,誅殺九族!”
越往北走越冷,縱使將全部的衣衫棉袍都招呼到身上,淇瀾依舊凍得直打哆嗦,一張小臉青白無血色。
趕車的家丁小吳看著乾著急,一車三個女人,個頂個的畏寒怕冷,裝了三四個的手爐在車廂內依舊起不到什麼作用。不過也難怪,泰周這樣的北方嚴寒,是無孔不入刺骨入髓的,沙陵或者敬目那種南方的低溫相較而言只能說是小兒科,完全不在一個層次。
馬車剛到泰周和南楚的交界處,一場鵝毛大雪打得衆人措手不及。
困在客棧無法出行不說,淇瀾手上還起了紅腫的凍瘡,鑽心的痛癢。
紅喜擔心的不行,卻又無計可施。本想著天氣好轉一點,給王爺飛鴿傳書,也好過來接應一下。可是這樣的天氣,怕是鴿子放出去只有死路一條。她身上只帶了一隻鴿子,不到萬不得已,還是捨不得的。
大雪困城,一耽誤就是一個禮拜。
好不容易有泰周的商人過來投宿,幾人喜出望外。這就意味著道路重新通暢,又可以出發了。用晚膳的時候,小吳過去請教那個熱心腸的商人,這才知道他們要去的兵營距離黃粱足有一整日的行程,而且因爲行人稀少,那條路的積雪厚重難行,別說是馬車,就是體力好會功夫的男人,恐怕也要等到化雪才能過去。
淇瀾一聽之下心涼了半截。都走到這裡了,難道就此回頭放棄?
不行,說什麼也不行。
左思右想,這樣的險怎樣都得冒上一冒。
於是小吳再度被派出,虛心向有經驗的老掌櫃請教。
老掌櫃一聽說他們要冒險去拓路,驚訝的嘴巴張的老大,半晌都合不上。頭搖的跟撥浪鼓似的,一疊聲的說著使不得使不得,那是會喪命的。
禁不住小吳嘴巴甜,又一再的表達自家主子非去不可的決心,老掌櫃這才皺著眉頭幫他們出了主意。
那條路被大雪封了,肯定是走不通。因爲沿途沒有村莊,自然不會有人掃雪除冰,這自從入了冬,泰周大雪嚇了四五場,積壓下來是嚇死人的厚度。就算小吳他們有耐心打算一路剷雪進去,估計也要十幾個壯漢累死累活的花上半個月,還是愚不可及的笨辦法。
老掌櫃說的是另外一種途經。從他們現在身處的縣城改道,不去往黃粱,而是相反的迎春城方向。那裡是涇河的上游,一路過去路闊易行,不過三兩日就能到達。然後再從迎春城的涇河請當地人拉了冰上雪橇下行,頂多半日的時間就能到達兵營。
不過這條路一來多花時間,二來涇河的另外一邊就是達達草原,前些日子作戰的遊牧民族很難說會不會沿途出沒。因爲對南楚秦將軍的憎恨及恐懼,若是一旦被抓住後果不堪想象。
老掌櫃還想苦口婆心的勸告幾位客人,尤其是像淇瀾這樣一看就是弱不禁風的少年公子模樣,千萬別在這種鬼天氣出門。可是淇瀾心意已決,哪裡還能坐得住?
幸好第二天是個晴朗無風的大好天,衆人吃過早飯就上路了。而一路上時不時出現的商旅馬隊也讓淇瀾寬了心,起碼此去迎春城不會存在積雪難行的問題了。
幾人都沒發現,從出了客棧,馬車後面就遠遠墜了個尾巴。不緊不慢,一直跟到兩日後入了迎春城才匿了蹤跡。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