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人靜,萬籟俱寂。
正是新年前最後一個十五,天上的月亮銀盤似的,又大又圓。
淇瀾翻了個身,狀似無意的脫離出令狐謙溫暖的懷抱。
令狐謙倒是睡熟了,呼吸依舊平穩,沒有如往日未睡著時候一般再度把她捉回去抱住。
“皇上,皇上……”淇瀾半支起身,試探的叫了兩聲又用力推了幾下。
令狐謙沒有動,像是睡死了過去。
淇瀾坐起身,輕盈的跳下地,輕手輕腳的走去衣櫃那邊翻出早已準備好的夜行衣,回頭又看了一眼牀上的令狐謙。
他還是維持著剛剛的姿勢,動都沒動。
看來自己調製的這個安息香還真是厲害。
淇瀾揉揉鼻子,裡面的辛辣還沒完全散去,惹的她老是忍不住的想打噴嚏。
與其尋藉口不讓他住在這裡,或者說提心吊膽的跟繡兒偷偷出去,不如干脆任由令狐謙住下,爲自己不曾出宮作證。
是的,她早就準備了今晚去夜探刑部,誰也不帶。看看那個故人會不會真的是沭靖遠。
其實她很怕,萬一真的是靖遠,她都不知道該怎麼辦。憑自己個人的一己之力救出來顯然是癡人說夢,要是直接跟令狐謙要人,恐怕結局難料之外又會讓兩人恢復往日的尷尬相處。
思來想去不得其法,乾脆先帶了爬牆入室的工具和一些簡單的傷藥過去再說。
知道繡兒習武聽覺靈敏,淇瀾更是小心翼翼,屏了呼吸悄無聲息的拉開門閃了出去。
牀榻上的令狐謙雙眸倏然睜開,深邃的看不到一絲情緒。
第一次做這種事,淇瀾不是不緊張的。
原來所習的那些本領在沭淇瀾這具身體上無法百分百發揮出來是一方面,另一方面這種深夜探牢挑戰權威所帶來的刺激感也讓她腎上腺素急劇上飄,衝的大腦格外沸騰。
萬幸,刑部的大牢沒有她想象中那麼難以接近。
在用塗了迷藥的銀針放倒了外四里六總計十個士兵後,淇瀾摸進了天牢的深處。
天牢深處靜謐的令人不安,再輕的腳步聲都無處隱藏。走過一排八間空空如也的牢室後,淇瀾終於在最裡面一間看到了躺在地上看過去狀態極其不好的一個黑衣人。
心裡陡然緊張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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淇瀾站住腳,穩定了一下心神,從袖口摸出一把彎曲的奇形怪狀的銅絲,小心翼翼的插-進鎖孔。
牢室的門鎖倒是極其簡單,根本沒做那麼複雜的防盜功能。是以淇瀾只稍一摸索,不到五秒就打開了鎖摸進了門。
先是鎮定的伸手去探對方的鼻息,雖然微弱卻還不至於死於一時三刻,淇瀾好歹先放下心來。
要去翻過男子被亂髮掩住一半的面孔,淇瀾遲疑了。
下了好幾次決心還是做不到,後來想想自己時間緊迫,一咬牙掠起男子臉頰的亂髮看了過去。
這一眼看下去,結結實實讓淇瀾吃驚不小。
怎麼竟然會是慕容長磊?!
這會兒的感覺,簡直就讓淇瀾哭笑不得。
她猜得到靖遠會來救碧菡,因爲那是他嫡親的妹子,可是爲什麼慕容長磊會來趟這趟渾水?明知不可爲之還犯傻?再說他不是應該在西北戍邊麼?
周帝那個老傢伙把他扔到那麼偏遠荒涼的地方自生自滅,卻依然擋不住他主動送死的決心。一時間淇瀾心中涌起了一股怒氣,說不清道不明。
不是沭靖遠被擒固然是好事,可是要她眼睜睜看著慕容長磊這樣等死卻也做不到。
淇瀾深吸一口氣,牢室中的陰晦潮溼合著血腥氣息一起涌進她的鼻腔,漾起令人極不舒服的感覺。
壓下胸口的煩悶,淇瀾伸手搭上慕容長磊的脈搏。
嗯?他體內似是吃了什麼保本固原的藥物,竟是頑強的護著那口真氣不泄。
淇瀾看著他側著蜷縮起的身子,抿了脣輕輕推了一下。
虛弱至極的身體毫無反抗的攤平,右胸口那個血漬乾透卻觸目驚心的傷口大刺刺的露了出來。
這幾日的沒有處理,雖然天氣寒冷,卻也隱隱有了潰爛發炎的跡象,傷口周圍發黑發硬,怕是沒有令狐謙那顆老參丹,慕容長磊早就一命嗚呼了。
淇瀾看的整顆心都揪了起來,心裡對令狐謙這樣的狠辣無情有了怨言。
雖然知道立場不同,令狐謙或許並沒有什麼錯,可是眼前是她覺得虧欠的人,又是曾經認識善待自己的人,卻被令狐謙先是重傷又扔在這裡不管死活。即使她對慕容長磊毫無男女之情,也難免心生怨懟。
人的感情就是這麼奇妙,總是會不知不覺的偏袒弱者。
處理傷口是重中之重。幸好淇瀾預料的到,帶了不少上好的金創藥。
慕容長磊一直昏迷,固然是傷重難愈引起的,卻也含有心傷導致的自暴自棄結果。
不過淇瀾也沒打算弄醒他,一來這樣比較好治療,二來也避免不必要的尷尬。
抽出薄如蟬翼的小刀用火摺子消了毒,淇瀾極快的在傷口周圍一旋,剜掉了發黑潰爛的腐肉,慕容長磊即使在昏迷中,還是疼的抽搐起來,緊閉的眉眼間擰成一團。
真的動了手,淇瀾就冷靜了下來,不會有那種不忍心的婦人之仁。
一手執刀一手飛快的點穴止血,然後是上藥纏繃帶。前胸弄好又轉去後背。
一番折騰下來,額頭起了一層薄薄的汗意。
總算是處理好了那個觸目驚心的傷口。
淇瀾小心的將他放平在較爲乾燥的稻草上,細緻的用他的黑衣遮住雪白的紗布,掩飾成毫無破綻的樣子,然後想了想又從腰間拿了兩顆藥丸塞進慕容長磊的嘴裡,這才長長的鬆口氣。
暫時應了急,後續該怎麼辦還不知道。淇瀾站起身,明白此地不宜久留,轉身出了牢室,原樣鎖了門。
返回的時候並沒有異樣,淇瀾還記得過去把每個昏迷士兵脖子上的銀針拔掉帶走,免得麻煩。
一直到借用飛索離開刑部的高牆,淇瀾才放下一直提著的心。
只是她沒看到,身後由始至終一直無聲無息跟著的鬼魅身影。
回到楚月宮,令狐謙還是跟她出門時一樣,側著身子面朝裡熟睡著,淇瀾無聲的換下夜行衣壓到箱子底,悄手悄腳的上了牀。
一夜好眠。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