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睡覺的時候,有士兵送了兩牀厚實的棉被過來,雖然看過去略有陳舊,可是真暖和啊,在這塞北嚴寒之地,什麼風花雪月都比不過一碗暖心暖肺的熱湯和保住體溫的棉袍厚被重要。
淇瀾此刻也不去矯情的多想這裡面的貓膩,天大的事情等她睡醒了再說。今天一天勞心勞神,煩的她腦袋嗡嗡的響,遲鈍很多。等到明天早上神清氣爽了,她再開動思緒另做打算。
紅喜的事情不是她無情冷血,因爲再怎麼反抗結局都一樣,與其反抗的慘烈無比收場,不如保存體力圖謀他法。
一夜睡到大天亮,醒來依稀記得做了夢。
夢裡有駿白,踏著五彩祥雲而來,身姿一派仙風道骨,纖塵不染的白衫,卻是衝冠一怒爲紅顏,滿地枯骨屍骸。
想來就不該爲了什麼驚喜,在迎春城就該把那隻信鴿放去捎個信,總好過坐以待斃。
過了晌午四周恢復安靜,淇瀾看著太陽晴好,連風也幾近於無,不由的掀開門簾打算試探一下穆洽澤給她的示好到了什麼程度。
門口兩個士兵抄著手攏在棉袍的袖子裡,懶洋洋的曬太陽。聽到動靜側過頭看著她,淇瀾也站在門口不動看著他們。
一個矮壯一些的皺起眉頭:“不許出去。”
“我不出去,”淇瀾心中一喜:“太悶了,我就在附近轉轉。”
高個子那個看起來年紀稍長,上下打量一眼淇瀾,大概也覺得在自己眼皮子地下玩不出什麼幺蛾子,再說又接到了先鋒官傳達的可汗之意,也就大方的點點頭:“不許脫離我們的視線範圍,演武場那邊不許去。”
淇瀾反手拉了身後的福兒,強壓下激烈的喜悅:“謝謝兩位小哥。”
高個子黝黑的臉上竟然現出些許的赧顏,彆扭的轉開頭哼了一聲,表示我不接受你的好心道謝。
走的稍稍遠了一些,一直渾身發抖的福兒終於鬆了一口氣,拉著淇瀾那隻手整個汗溼了:“主子,怎麼辦?”
“曬太陽,別吵。”淇瀾忙著調動起全部的感官記憶來摸索周圍的佈局路徑,還要做出鬆散無意的散步狀態。
福兒乖乖閉了嘴,心裡莫名的安定了不少。自從昨天晚上紅喜被那個野蠻人抓走,她揪緊的小心臟就沒一刻放鬆下來,那比死亡還要嚴重的恐懼壓的她喘不過氣,生怕最後也是步入紅喜後塵,被男人抓走。
如果那樣,她真不知道該怎麼辦。
紅喜現在,不知道還好嗎……
前面有個小山包,跟普通營帳的高度差不多,淇瀾若無其事的回頭瞄了一眼那邊那個虎視眈眈的士兵,拉著福兒向坡上走去。
一直到坡頂,那喝止的聲音都沒傳來,淇瀾放下心,彎下腰握了一捧雪,隨意的在手中團著雪球。
福兒看不明白,有樣學樣的也去掬雪:“呵,好冷啊~”
淇瀾好似突然有了玩耍的興致,將手中的雪球扔掉:“福兒,我們來堆雪人吧。”
福兒沒想那麼多,單純的丫頭此刻也忘了目前的困境,興奮的拍手:“好啊好啊。”她長這麼大,還沒見過這麼大這麼厚的雪呢。
兩個人齊心合力的開始堆雪人。
兩個士兵看了一會兒,那兩個專心玩樂的身影看不出半點的威脅,也就放鬆了警惕。
淇瀾興致勃勃的在小山頭上四處行走,這邊捧點雪,那邊撿個小樹枝,一刻鐘的功夫,一個憨態可掬的大雪人立在了小山包的頂端,圓滾滾的,像是一踢就能骨碌碌的球。
福兒可開心了,雖然十指凍的紅通通像胡蘿蔔一樣,可是看著面前的雪人還是極有成就感:“主子,你看它多可愛。我們叫它小白好不好?”
淇瀾嘴角抽搐一下,皮笑肉不笑:“小白?”
福兒給她看的發毛:“要不叫小球好了……”
“好了。”淇瀾怕拍手,生凍瘡的地方隱隱發熱,不知道晚上會不會又癢的鑽心:“玩完了,回去吧。”
福兒傻眼了,真心實意的不想回去:“主子,咱們好不容易出來一趟……”
淇瀾白了她一眼,顧自向山下走去,心中大致有了雛形。
福兒一看沒辦法,只好乖乖的跟在後面,垂頭喪氣的歸營。
厚厚的雪積在地面,踩上去咯吱咯吱響,粗粒鹽一般。放眼望去,四周處處白茫茫一片看不到盡頭,想要逃走簡直比登天還難。
第三天下午出去轉的時候,淇瀾無意看向演武場的方向,遠遠的,有一個背影逆著光,竟然給她以無比熟悉的感覺。
那個背影端坐在馬上一動不動,氣勢如山,銀亮的盔甲在陽光下折射出璀璨的光芒。
淇瀾的心跳的很急,不由自主,像是有根線扯著那裡,迫不及待的生拉硬拽。
很熟悉?爲什麼?她可以肯定那不是駿白。
在這穆爾袞三萬人的軍營裡,還會有什麼人是她熟悉的?
隔得太遠了,完全看不出丁點的端倪。
驀地,一個高挑窈窕的俏麗身影闖進視線,迎著陽光無比炫目。淇瀾只看到那是一身火紅的倩影,滿頭的細長辮子隨著她的翩舞紛飛,美不勝收的一副畫面。
美女策馬靠近那個身著盔甲的男子,還差幾米遠的樣子,竟然從馬背上站立起來,一個鷂子翻身直投向男子的懷抱。男子伸手接住她,也不知道說了什麼,只聽到風中傳來若有若無的笑聲,銀鈴樣的,充滿開懷。
淇瀾很疑惑,這是在軍營嗎?他們又是什麼樣的存在?即使那個男子看過去應該是穆爾袞軍隊的高級將領,可是古人不是都很忌諱軍中隨行女人嗎?更不要說帶家眷了。
回去營帳的時候,淇瀾並沒急著進去,而是站在門口跟那兩個士兵隨口聊天。
經過這兩天,淇瀾一直表現的很老實很本分,這樣子本身就大大降低了士兵的警覺,連帶著他們也客氣了很多,畢竟這是可汗看重的女人嘛~
淇瀾問話也很有技巧,從不涉及敏感的軍機話題。面對這兩個從未受過什麼專業訓練的雛兒來說,簡直有欺負人的嫌疑。雜七雜八的套了些自己想知道的事情,再整理歸納一下,淇瀾對穆爾袞軍營不說了若指掌,也大差不差的七七八八了。
不是說大話,如果她回去,跟駿白要一萬人馬,就能神不知鬼不覺的全殲了這裡。也正是如此,她心中結了一個疑團,爲什麼憑駿白的神算及能力,會以五萬之兵力,奈何不得穆洽澤?
即使是自己託大,看輕了穆爾袞軍隊的兇悍,可是怎麼都說不通……
淇瀾給那兩個士兵講了一些敬目那邊的風俗習慣,聽的兩人雙眼放光心生神往。恰是此刻最不設防的功夫,淇瀾無意的轉了話題,問出剛剛看到的將軍模樣的男人和紅衣女子。
矮個子心機少,愛憎分明。自打對淇瀾卸下了心防,說話幾乎都不經大腦考慮:“那是我們可汗最心疼的九公主和駙馬。”
高個子慢半拍的覺察不妥,狠狠的瞪了矮個子一眼,轉頭稍帶戒備的去看淇瀾。
淇瀾臉上沒有半點的異樣,淡淡的哦了一聲就沒再說什麼。
九公主?駙馬?
那個男子看過去並不似草原男子的高大彪悍,略顯瘦削的身姿反倒像是南楚人士……
吃過晚飯,遲鈍的福兒終於恍然,明天太陽升起的時候,就是主子要回復那個可汗要求的最後時刻了。
可惡!
反觀淇瀾沒有半點人質的自覺,吃飽了肚子,拉過被子就躺了下來。完全不管福兒的憂心忡忡。
福兒即使心中七上八下,也莫可奈何,只能悶著一肚子氣跟著躺下,翻來覆去的烙餅。
好不容易有了朦朧的睡意,福兒卻被淇瀾悄然推醒,耳邊傳來溫熱的低語:“別出聲,馬上跟著我走。”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