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宿?”
“嗯?”
“你笑起來很好看。”
“嗯。”
“好溫柔的樣子。”三途河圣迷迷糊糊說著,拉著鬼宿指甲長了三寸的手,也不怕被抓花了臉,拉倒了唇邊親了下。
鬼宿看著那人醉紅的眼睛,長長嘆了口氣,還是縮了指甲回來,任由他拉著。
那一晚,鬼宿在旁邊看了三途河圣整整一晚,唇見還殘存他帶著酒氣的氣息,手被拽著貼著他胸口。掌心相扣,從未有過的感覺。有些奇怪,但在奇怪之余,并不討厭。
柳絲正長,桃花正艷,云也淡淡,風也倦倦。那晚的月色,格外漂亮。
次日,兩人在客棧老板曖昧的目光下,結賬離開。
鬼宿一臉坦然,三途河圣惴惴不安。
“我有做什么奇怪的事么?”尋思了半天,用了種滿不在乎的語氣。
“你說呢?”鬼宿橫了眼過去,瞬間把三途河圣的氣焰,澆得一點火花都不剩。
仰天長嘆,左顧右盼,坐立難安,如臨大敵。到了分別的地方,三途河圣好像還沒有醞釀好語句,他舍不得鬼宿走,又不知道拿什么借口,更加怕鬼宿因昨夜的事情,不再搭理自己。
“我走了。”鬼宿明顯瀟灑很多,手一抬,人界的衣裳已經變成了陰氣籠罩的黑袍。
三途河圣本能去抓住她手臂。
“怎么?”不解問了句,語氣有些冷漠。
“我是真心的。”他排演了幾萬遍應該說的東西,但最后說出口的,也就那么五個字。
鬼宿笑了笑,眉若秋水,長袍垂地,因為她那抹笑,黑霧籠罩的陰氣森森下,竟然徒生了些溫情出來。
所以后來別人流傳,鬼宿星君只有在兩個時候笑。一個是招魂的時候,笑容寒意入骨。一個是看著三途河圣的時候,溫柔到滴出水來。
“我明日再來看你。”說完這句話,就消失在了天際。
三途河圣在原地呆坐了半天,也沒想明白鬼宿那句話里的意思。隱隱有些特別美好的感覺,但又怕是空歡喜一場。所以思來想去,反復
琢磨,整整想了大半天。
******
回到冥界,因為河圣醉酒,忘川河水漲了三十余尺,奈何橋都快要被淹了,望鄉(xiāng)臺就慘了,整個被泡在水中,一同受難的,還有立在河邊的那顆三生石。
三途河圣掙扎著把忘川河治理好,已經是半個月后,而后又暈了過去。十壇桃花釀,足足醉了他三個月。
睡著了也好,鬼宿說明天再來,明日卻又已經是十年之后了。
******
“你最近來冥界來得太勤了吧?”白惹悶聲說了句,看著蹲在水邊的人。
“天帝讓我明日去見他。”鬼宿沒有回答,輕聲說了句,沒回身,在水邊的身影顯得有些寂寥。
白惹皺眉,心里有絲不祥的預感,“為什么?”
“也許天帝同你有一樣的疑問,我來冥界太勤快了。”水里的倒影晃動下,鬼宿看了眼,旋即起身。
白惹盯著鬼宿的眼睛,“我認識你這么久,從未見你如此失控過。”無論何時,都是冷清的xing子,忽然莫名其妙燒了起來,煙火絢麗,但也看得人觸目驚心。
“我亦不想控制。”
“你知道自己在玩火么?”白惹語氣頗重,進了半步,“你莫非對三途河圣……”沒有問下去,有些怕知道答案。
鬼宿垂了眼眸,隔得太近,看不清臉,只感覺他黑色的眼睛盯著自己,“我想時時刻刻同他在一起,天上也好,地底也好。”
“你知不知道你在說什么?”白惹大驚,連退三步。
“我說我想時時刻刻同他在一起,天上也好,地底也罷,我不愿意待在天界了,沒有他的地方,一日也不想待下去。天帝若是想罰我,就讓他罰好了。”鬼宿有些無理取鬧的意味,倔強說完,也不管白惹已經驚詫到了什么地步。
白惹卻沒有回話了,越過鬼宿肩頭,看著她身后。
鬼宿身后就是忘川河,能站在水中安然無恙的人,冥界只有三途河圣一人。
“你都聽到了?!”鬼宿一見他,又羞又愧,瞪圓了眼睛,有些兇的表情。
三途河圣似笑非笑,明明是心花怒放的心情,強忍著不至于太得意忘形。免得他清高了這么久的名聲,一下子就被毀了。
白惹看了看兩人,搖搖頭,招呼都沒打一聲就走了。
“你的招魂二使呢?”三途河圣看了一圈,沒看到如影隨形的那兩個影子。
“他們去東邊辦事去了。”
“你剛才說的是真的么?”峰回路轉,殺了個回馬槍,三途河圣一句話,就問得鬼宿星君臉紅到了耳根。
長睫毛抖動了下,偏頭半晌不語,但對面那人也不急,靜靜等著她說話。
“你愿意再同我喝個幾百年么?”鬼宿忽然問了句。
“自然是愿意,十壇桃花釀,醉了我白日,下次要醉滿千日。”
“若要醉滿百日,喝上十壇桃花釀,若要醉滿千日,多飲一掬忘川水,若想長醉不醒,同我流連人界,不問今朝。自此天冥兩界,諸事不再上心。”鬼宿笑了笑,有些輕稔,漫不經心又從容的樣子,特別有魔力。
三途河圣一下子安靜了,不再說話,也不笑。把鬼宿扯了過來,用力收緊胳膊,一把揉得人透不過氣來。
臉貼在他胸前,被緊壓著,力氣大得驚人,在他強硬的胸膛和胳膊之下呼吸都困難,全身的骨頭幾乎要散開一般。頭頂被他下巴重重抵著,頭皮都被蹭得發(fā)痛。鬼宿腦子一片空白,沒有離人這么近過,沒有被人的氣息,這樣包裹過。
有些東西,明知道是毒藥,也會心甘情愿喝下去。因為沒有選擇,無法左右自己內心。
何況三途河圣和鬼宿,都是獨來獨往慣了的人,一切規(guī)矩束縛,不過是過眼云煙,他們太知道什么是值得。
“亡靈斬的那塊碎片,我送去給了那只狐妖的轉世。”抱了一會,鬼宿垂頭說了件正事。
“而今她已經二十歲了吧?”
“你,應該不介意吧?碎片對你來說不過塊廢鐵,但傳到人界,就有大用處,我希望交給一個有緣之人。”
三途河圣擺擺手,一點都不放在心上,“隨你給了誰去,也隨你送了什么。我整個人都是你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