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意思,不要拿對方的錯誤懲罰自己?”楚羲皺著眉頭想了下,把陶云然那句繞口的話翻譯了遍。
“對,對,就是那意思!”陶云然真心覺得楚羲就是自己雷打不動的知己。
楚羲苦笑了下,又垂下頭去,她不想讓朋友擔心,但又不想去撒謊,“云然,你知道麼,我以前一直不明白有些人爲什麼去自殺,連死都不怕,還怕活著麼?我今天才想明白,其實活著纔是最可怕的,活著每一個小時,你都被痛苦的情緒折磨,這纔是最可怕的。”
碗洗好了,楚羲把它們整齊疊到消毒櫃裡,然後擦乾淨手,回過頭卻看著陶云然直愣愣看著自己的眼神,似乎知道她憂心忡忡在擔心什麼,“你放心,我不會做傻事的。”笑得雲淡風輕,但卻讓人看著那麼不放心。
陶云然走過去抱了抱她,卻發現楚羲在說這句話的時候,身體在抖。楚羲是情懷深藏的人,她的傷痛,看似癒合很快,實則需要獨自舔舐許久。
“別哭了,第一天會難過一點,但一天會比一天好,總有一天醒來,你會痊癒的?!甭犞[忍的哭聲,陶云然長長嘆了口氣,好像把自己的精力都給嘆出去了。失戀是這個世界上,最殘忍也是最有效,讓你快速成長的方式。不經歷失戀,無以說青春。
孫其海有什麼好麼?楚羲又有什麼不好呢?感情真是這世間最無聊的遊戲,時間纔是永恆的第三者。把當初的感動變成厭倦,把當初的驚豔變成冷漠,於是曾經惺惺相惜的兩人就會越走越遠。陶云然不禁懷疑,這世上,真的有永世不變的愛情麼?真的存在那種非你不可的感情麼?
“各位,此路是我開?!笔挍艽ù蟠蠓椒秸镜角邦^,手一擡,忘川河水便有傾瀉至此的跡象,鬼是不怕水淹的,除了忘川水。忘川水能讓這幫已死的鬼魂再死一遍,便是在河中掙扎百年,化骨噬魂。
“大人,你這是與我們爲難了?!迸n^拱手說了句
話,陰陽怪氣。
蕭涇川也不羅嗦,直接引了一小股忘川水過來,燙的小鬼亂叫,他卻是閒情逸致,好像在澆灌旁邊的曼莎珠華。忘了說,忘川水是活人喝了要大病一場,鬼魂喝了要大傷一場,但唯有這個花種,可以被忘川水澆灌得格外嬌豔,數千年來如此,開在寂寥黃紅的忘川河畔,成爲冥界唯一的風景。
“你知道麼,十殿閻王同我說話,都要說個‘請’字?!笔挍艽ㄆばθ獠恍?,那雙眼睛陰鬱萬分,整個人都蒙上一層黑霧般,冷酷中瀰漫著煞氣。
就算整個冥界的惡鬼撲上來又如何呢,全部都會被捲入忘川河下。牛頭馬面自然懂這個道理,猶豫片刻,小心翼翼回話,“大人,您看朱雀星君要是跑了的話,責任我們是擔當不起的。”言下之意,這責任就連蕭涇川本人也擔當不起。
自然聽得出這話裡有話,不怒反笑,拿出本來收攏起來的紅綾傘,“放你們過去也可以,告訴我這傘的主人是誰?”
像是受了很大驚嚇一般,牛頭馬面轉身跌跌撞撞就跑了,他們後悔沒有飲下忘憂草了,當年只是道聽途說知道些邊邊角角,冥界大清洗的時候沒有給他倆洗掉記憶,反倒一千年後,他們成了鮮有幾個可以說話的知情人。
蕭涇川自然不肯放過,身形一閃,攔在了兩人前頭。虛虛擡了下右臂,忘川者左手謂之忘,右手謂指憶。牛頭馬面嘴裡發出了獸類的叫聲,顯得極爲痛苦。蕭涇川忽然想,朱雀最開始的計謀,應該就是讓自己bi牛頭馬面說出來。因爲朱雀不可說,她說了要受處罰,牛頭馬面也不願說,但在蕭涇川面前,沒有不願意這種說法。
隱隱之中,感覺被朱雀暗地裡擺了一道,但眼下也沒有迴旋的方式。
“牛頭,你到底是說還是不說?”蕭涇川怒喝一聲,那牛頭人身的羅剎鬼被凌空架到了忘川河上,兩腳牛蹄亂蹬。但縱然他力壯排山,手持鋼釵亂舞,也是毫無辦法。
河裡頭擺渡的小鬼都不敢駕船了,一溜煙跑到了岸上,忘川河邊亂作一團。
“大人,大人!你息怒啊,這朱雀星君,我們兄弟倆不追了?!瘪R面在旁求饒,手裡的鐵矛扔到了一旁,生怕這三途河聖發怒,扔了牛頭到河裡,再水淹了奈何橋。橋上過的鬼魂,皆是陽壽已盡的凡人,其中數目,是有進有出,都等著進閻王殿論生前功過,少了一個都不行。
忘川河是黃泉路和地府的連接,雖說屬冥界管,但從來都是一方霸主的模樣,xing情蠻橫,唯我獨尊,數千年來都是我行我素。只見蕭涇川冷哼一聲,他今晚被人耍夠了,正要拿人撒氣,“晚了,你倆是勾魂使,這紅傘主人,是不是被你們勾去了魂魄?”
“我倆怎麼敢啊!”那馬面羅剎長嘶一聲,像是受了天大的冤屈一樣。
蕭涇川皺皺眉,這還沒到地獄,旁邊已經是哀鴻遍野了,剛想開口接話,卻聽後頭冷不防有個清冷的女聲,“大人,秦廣王有請?!被仡^一瞥,果然是差遣對了人,這說話的人,是蕭涇川在冥界唯一願意給三分薄面的人。
“黃泉,你不好好守你的鬼門關,跑來參合我的事幹什麼?”蕭涇川眼神一凜,語氣之中已經沒了那般盛怒。
黃泉淡淡笑了笑,臉上慘白一片,“秦廣王生怕大人把這奈何橋都拆了,斷了生死輪迴的路,派我來同大人說兩句好話,放了牛頭馬面兩位大哥?!?
話已經說到這份上了,蕭涇川沒有不給面子的道理,撤了手回來,扔了牛頭到河邊。兩個鬼面羅剎連忙跪倒了黃泉腳邊,“謝姑娘救命之恩?!秉S泉依舊笑得冷徹,幽冥等身的寒徹骨,淡然笑了下,“兩位大哥折煞我了。”
蕭涇川遙遙望著黃泉的身影,他已不記得,那個愛折騰的小姑娘,什麼時候變得這般超脫淡然了。於冥界中修道,應是這世間至難之事,修得六根清淨,她就可脫離這幽冥之地。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