閻浮堤東面有座山,日月之光無法照及,漆黑無光,其中有座地獄,叫阿鼻地獄。
拘魂使阿傍羅剎站在山口迎接,身長兩米,面具遮臉。
“星君,別來無恙?!币娭鴣砣耍孀邅?,腳步很重,每走一步都似擊在鼓上,鐵圍山都被撼動了下。
紅傘壓得極低,鐵圍山方圓三百里,唯有她紅傘之下,能留得方寸清明。擡起頭來,要仰得有些高才看得見阿傍羅剎,楚羲望著那副冰冷的面具,“拘魂使,可有人看過你面具下的臉?”
阿傍羅剎愣了下,像山巍一樣的身影呆滯了片刻,搖了搖頭。
“你怎麼知我會來?”
“星君佔通地井,撬靈泉塔,開壇佈陣鎖萬魂。這麼大的動靜,地府早就通報各殿各獄開始戒備了,您剛剛一下冥界,全都知曉你行蹤?!卑_剎解釋了句,從面具後透出來的聲音,有些沉悶。
“那正好,我就不用拐彎抹角了。”楚羲笑了笑,壓低了傘檐,“以秦廣王的身份地位,不適合同我談條件,所以我下鐵圍山來找拘魂使你,想必應該是一樣了。”
阿傍羅剎沒有說話,黝黑陰暗的鐵圍山,沒有一絲光線,只有晝夜不息的冥火,勉強照亮了視線。四方弱水環繞在外,這是片連地府都管制費力的地方。他擡了下手,連綿不絕的兩列冥火燃了起來,一直延伸到山谷盡頭。如火把,也似鬼火,照亮著中間的羊腸小道。
“星君,裡頭請。”
“客氣了?!秉c了下下巴,走上中間的窄路。
越往裡走,就越是鐵圍山的中心,阿鼻地獄就在這裡頭。地府有八大地獄,每一獄有十六小獄。而第八名無間大阿鼻地獄,是最爲殘酷的。
淒厲鬼叫聲不絕於耳,倒不是有多駭人,而是喊叫聲中的絕望,讓人窒息。
楚羲皺了皺眉,她如今道行太淺了,稍微厲害一點的攝魂術,就能亂了她的心智,“拘魂使,你知道我爲什麼要佔通地井麼?”
“星君想要井裡頭的亡魂?!?
“那你知道,我爲什麼助別人破八檐玲瓏塔,放出被鎮壓的亡靈麼?”
“因爲兩者加起來,剛好十萬欠一千隻,九九歸一之數,若是能超度,那就是大功德,若是放歸陽界,人鬼同路又是如千年前的一幕。星君此計,進可攻退可守,一來可由大功德求得大心願,二來萬一撕破臉了,也可同地府玉石俱焚。”
楚羲側頭看著那個高大的恐怖的身影,他說出來的話,也同樣叫人恐懼。
“痛快?!背诵α耍熬谢晔沟故遣轮辛似甙朔??!?
“只是我猜不出來,以星君現在的靈力,如何擔負那麼多亡魂。當年你如日中天之時,也才扛得起萬丈幽冥,那如今九萬九千隻,星君恐怕很是吃力吧?!卑_剎笑了笑,語言是個很奇妙的東西,幾個詞組合起來,就能刺穿人的內心。
事實上不僅是吃力,楚羲轉不動四方流火,扛不起肩上幽冥,她凡人肉體上,已經超負荷承載太多。最直接的結果,就是撐到魂飛魄散。
沒等楚羲想出來如何回答,已經走到了路的盡頭。阿傍羅剎手臂一擡,巖壁上的冥火又點亮了,正照著前頭兩把蟒蛇盤繞的椅子,“星君,請坐?!?
楚羲站在原處沒動,阿傍羅剎自己走上去,端坐了下來,仍是像鐵塔一樣的身形。
“我來此處,還爲見一個人?!背诵n著那個坐在蛇椅上的人說。
“黃泉?!卑_剎沉吟了個名字,似乎早就料到。
“即便地府三番五次設計於我,想叫我死無葬身之地,可我沒想過同整個冥界爲敵。不是不敢想,而
是我有自知之明。”楚羲擡頭,眼神幽幽,“我的確佔了通地井,撬了靈泉塔,湊齊了那麼多亡靈,只是你猜錯了一點,我不是三途河聖,我不會做對雙方都沒有好處的事。”
面具後的眼睛陰了陰,透過冰冷的鐵面,投射出來的眼神也是冷冰冰的,“這麼說,是什麼意思?”
“黃泉給我盜得流火二星,地府將我天魂渡給她,本意是暗地裡把我害死了,讓她去代替我。但沒想到,黃泉不願意,便被壓來了無間大阿鼻地獄?!背诵α诵?,走上前一步,兩手的指甲都長了出來,捉傘的手有些彆扭。
阿傍羅剎瞬間瞪大了眼睛,不用想也知道,面具後頭,恐怕是不可思議的表情。
“你想問我爲什麼知道?”楚羲看著阿傍羅剎的眼睛,“我去過幽冥沃石之下找我的天魂,雖說已經不在,但那縷魂魄,留了首曲子給我。”
“不得不服,星君如此聰明絕頂,那可知今日,是有來無回?”阿傍羅剎猛然一拍蟒蛇的身體,那蛇便活吞了旁邊的椅子,要是楚羲剛剛坐在那,只怕會被吃進了蛇肚裡。這種雕蟲小技還要不了楚羲的命,只是給她一個下馬威。
“我估摸地府意思,恐怕是讓拘魂使讓我死在鐵圍山。所以我今日來,爲兩件事。一是求你讓我見黃泉一面,二是求你放我一回?!?
“我爲何要答應你?”冷笑一聲,聲如轟雷,笑聲在山谷之中,經久不絕。
楚羲舉傘的手緩緩垂了下來,沒有紅綾傘的遮蔽,她暴露在鐵圍山濃重的陰瘴之氣中。十指尖利,但卻沒有傷人的意思,她垮了雙肩跪了下去,紅綾傘置於腳邊,只不過幾下的功夫,她臉色就更白了。
“我還受不起你這一跪?!卑_剎怎麼也沒想到,那個連天帝都拿著沒辦法的鬼宿星君,竟然跪在了自己面前?!?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