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xiàn)在,你還要繼續(xù)否認么?”徐長洋痛澀的嗓音里帶著些末自嘲,盯著夏云舒蒼白呆滯的臉道。
夏云舒死死捏緊拳頭,慢慢往后退,眼淚如順流不息的小河從她紅潤的眼睛里淌落,”不是的,不是你的。“
事到如今,夏云舒依舊不肯承認孩子是他的事實,令徐長洋倍感痛苦。
他收回手機,緊握在手里,朝夏云舒走。
“站住!”
夏云舒突然急速往后退,直退到另一側(cè)的沙發(fā)尾部,淚流滿面的瞪著徐長洋大聲道。
徐長洋搖頭,快步朝她逼近。
“不要過來,你站住,站住……哇……”
夏云舒一手撐扶著右眼,大哭,“不要過來!徐長洋……你不許過來,不許再靠近我!”
徐長洋整顆心戰(zhàn)栗,攥拳停在了離夏云舒兩步的位置,痛徹心扉的看著夏云舒。
“嗚唔……”
夏云舒用另一只手的手背擋住自己無法控制張大哭泣的嘴,像個受盡了委屈的孩子般大聲哭泣,“我好恨你,我真的好恨你!你,嗚唔……你為什么要讓我這么難堪,這么卑微?我,我不欠你什么啊,你為什么要這么折磨我,為什么要欺負我……”
“夏夏……我沒有。”徐長洋一顆心痛到蜷揪著,出口的聲音字字都在輕抖。
快八個月的身孕。
夏云舒站在那兒,卻單薄得像是一陣風就能將她吹走。
她捂著眼睛和嘴哭,好似永遠都不會停止。
沒有哪一刻,有這一瞬間帶給徐長洋的感觸更深刻,原來,原來他讓她這么難過,如此痛苦……原來,他給了她這么多的痛!
徐長洋看著夏云舒,同樣……淚流不止。
“唔……”
突地。
夏云舒臉色一變,一只手忽而往下扶住肚子,雙眉忍受著某種疼痛般蹙緊,整個身子亦微微弓了下來,“疼……好疼……”
夏云舒顫抖的呻吟。
徐長洋高大的身形狠狠一晃,站穩(wěn)后,猛地朝夏云舒沖了過去,抱住她,“夏夏,夏夏,你怎么了?是不是動了胎氣?是不是肚子疼?夏夏……”
這么一會兒的功夫,夏云舒面色蠟白,滿腦門的虛汗。
聽到徐長洋慌張的聲音,夏云舒虛弱的掀了掀睫毛看他,一只手驀地抓住他的衣袖,“快帶我去醫(yī)院,快點……”
徐長洋竟是一愣,盯著夏云舒的臉足足怔了好幾秒,方倒吸口冷氣,抱起夏云舒往門口沖。
……
醫(yī)院。
徐長洋跟個木頭似的處在婦產(chǎn)科急診室外的走廊,兩只手二愣子般的捏著,直勾勾盯著急診室的房門。
這一次,整整一個多小時,醫(yī)生才從急診室出來。
徐長洋一動不動的盯著醫(yī)生,眼球上布滿的血絲,像是一條條裂痕,隨時有可能撕裂開來。
顧醫(yī)生面色凝重走到徐長洋面前,看著徐長洋的雙眼很是復雜,忍了又忍,才看在他是他兒子顧然哲的偶像的份上才忍住沒訓他,但聲音卻是低沉,說,“徐先生,您未婚妻的情況暫時穩(wěn)定下來了。只是……“
顧醫(yī)生盯他,“她現(xiàn)在的狀況,也是真的不能再掉以輕心,她的情緒也真的是不能再大起大落,激烈波動!否則,否則會很危險!到時候孩子難產(chǎn),大人和孩子非常可能都保不住!徐先生……唉,反正徐先生,你引起高度重視吧,不然,唉!“
顧醫(yī)生無奈又郁悶的盯著徐長洋看了幾秒,這會子實在不想面對他,以免自己克制不住情緒,便皺著眉擺擺頭,從徐長洋面前走過了。
嗵!
倏地。
背后傳來一道重物墜地的巨大聲響。
顧醫(yī)生腳步一頓,回頭看了過去。
目光所及,沒有看到那根佇立的“木頭”,顧醫(yī)生心頭便是一顫,瞪大眼珠子,緩緩往下轉(zhuǎn)。
當看到倒在地上的那根“木頭”時,顧醫(yī)生大吃一驚,邊飛跑過去邊大叫,“來人!這兒有人暈倒了!快來人!”
……
病房內(nèi)。
顧醫(yī)生插著兜,焦皺著眉,看著并列的兩張病床上躺著的男女,嘀咕,“這叫什么事?一個還沒醒呢,另一個又倒下了!”
嘟囔著,顧醫(yī)生看向徐長洋,眼神里多了抹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這抹情緒類似,類似鄙視,“堂堂一介大律師,心理素質(zhì)也太薄弱了,虧還是我兒子的偶像!唉,可千萬不能讓我兒子知道,他的偶像是個動不動就被嚇得暈倒的人物,多幻滅啊!”
其實真不能怪徐長洋心理素質(zhì)差!
自從知道夏云舒懷孕,他到俞市逮人來之后,他就沒睡過一個踏實覺,神經(jīng)高度緊繃,又瘋了那么一段。
今晚剛得知自己才是夏云舒肚子里孩子的親生父親這么一件爆炸性十足的消息,他整個人還被狂喜和震撼沖擊得緩不過神來,夏云舒又忽然激動過激動了胎氣,醫(yī)生這時候又告訴他,很有可能難產(chǎn)……
這會兒別說他是暈倒,就是休克都沒什么好奇怪的!
只是這兩人都暈倒著,來的時候又沒帶任何通訊工具,顧醫(yī)生也聯(lián)系不到其他人來照看兩人。
加之記著徐長洋是顧然哲的偶像,顧醫(yī)生便加了個班,打算這晚留下來,照看這兩人。
……
夏云舒是第二天早上七點過醒來的。
醒來時,顧醫(yī)生正好到病房查視,見夏云舒醒了,顧醫(yī)生嘆松了口氣,撫她起來坐在床頭。
夏云舒臉色仍是蒼白,看著顧醫(yī)生的雙眼帶著些迷茫和混沌,“我這是……在醫(yī)院?”
“是啊。夏小姐覺得如何?”顧醫(yī)生站在床邊,問夏云舒。
夏云舒輕轉(zhuǎn)了轉(zhuǎn)眼睛,“我就是覺得,沒什么力氣,頭還有點暈。”
“肚子呢,疼不疼?”顧醫(yī)生問。
夏云舒低頭看自己的肚子,伸手撫了撫,輕搖了搖頭,“不疼。”
“那就好。夏小姐好好調(diào)養(yǎng),心平氣和最重要。”顧醫(yī)生道。
夏云舒不安的皺眉,抬眸看醫(yī)生,“我沒什么事吧?孩子還好嗎?”
顧醫(yī)生想到昨晚暈倒的某個男人,約莫是擔心同樣的事情再次發(fā)生,便對夏云舒道,“夏小姐保持心情平和,多補充營養(yǎng),相信不會有什么事。”
聽到醫(yī)生這樣說,夏云舒松了口氣,扯了扯嘴角道,“謝謝您。”
“這是我應該做的。夏小姐餓了吧,想吃點什么嗎?”顧醫(yī)生含笑道。
“我現(xiàn)在沒什么胃口……”夏云舒話到此,突地停住。
顧醫(yī)生見夏云舒眼廓微微睜大,盯向病房內(nèi)另一張病床,不由得輕嘆了聲,說,“徐先生近來大概是把自己繃得過于緊了。”
“?”夏云舒看向顧醫(yī)生,眼神求解。
“……徐先生暈倒了。”顧醫(yī)生都替徐長洋訕得慌。
“暈倒?”夏云舒驚。
“嗯。”顧醫(yī)生咳了咳,說,“不過夏小姐不用擔心,徐先生沒什么大礙,醒來就沒事了。”
顧醫(yī)生說得輕描淡寫。
可夏云舒內(nèi)心卻非常震撼!
其實徐長洋在她心里,屬于那種任何事都打不倒他,無堅不摧,無懈可擊的那類人!
但是醫(yī)生告訴她,他暈倒了!
徐長洋誒!
他竟然會暈倒!!
夏云舒輕張唇呼吸,匪夷所思的盯著昏睡中的徐長洋。
……
事實是。
徐長洋不僅會暈倒,而且昏睡的時間還挺長。
夏云舒早上醒的,結(jié)果到傍晚,徐長洋還沒醒。
夏云舒坐在病床上看著他,分明的眼眸里殘留著些許驚詫,以及不甚明顯的擔憂。
他的臉色很蒼白,原本就淡的唇色更是淡了,抿得緊緊的,上下唇抿合著的那條直線像一把鋒利的劍。
還有他的眉峰,皺得好緊啊,眉心似是堆著一座小山,推都推不開那種。
夏云舒忍不住想。
現(xiàn)在昏睡中的他,是不是也忍受著一股他自己都不知道該怎么辦的憂愁。
夏云舒左心口的位置,悄然疼了下。
……
下半夜。
徐長洋仍是沒醒,夏云舒睡不踏實,便又撐坐起來,盯著他看。
也許是燈光的原因,夏云舒覺得他好似清癯了不少。
那個讓她驚訝不已的念頭又在她腦海里冒了出來。
他竟然暈倒了!她連想都沒想過。
夏云舒滑動喉嚨,垂眼看了眼手背上插著的針管,她雙眼一閃,便要伸手拔了。
可動手前她又停了下來,轉(zhuǎn)眼看向掛著輸液管瓶的架子。
夏云舒從病床上下來了,一只手小心拿著架子,有些狼狽和費勁兒的走到兩張病床中間的位置。
擺好架子,夏云舒拖過椅子,面對徐長洋坐下。
她一只手撐著椅子把手,支著頭,靜靜的看著徐長洋。
不知道這樣看了多久,夏云舒忽地輕輕嘆道,“你還要昏睡多久?”
徐長洋自然不可能回應夏云舒。
夏云舒牽強扯了扯嘴角,一眨不眨的凝視著徐長洋。
自從兩人分開后,第一次,這么認真且平靜的看著他。
這個,她第一次愛,至今,仍然愛著的男人!
……
凌晨五點過,夏云舒才扛不住閉上了雙眼,進入一種混沌且疲倦的睡眠狀態(tài)。
這種狀態(tài)持續(xù)了很長一段時間后。
夏云舒突然感覺到一道強烈且深沉的目光凝射到她身上。
她掩下的眼皮驀地顫閃了下,睜開了雙眼。
而就在她睜開雙眼的同時,便撞進了那道灼然深幽的眸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