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2年7月,說近不近,說遠不遠,恍惚間,就在昨天一般。
考上縣重點的消息傳到我耳朵里時,我真的都快暈了,更令我不相信的是居然以511分考上。
估分時,我只給自己打了450分,盡管當時教我們政治的王老師提醒我不要太低估自己,但我還是不敢把自己的分數估到如此之高。
面對這個天降的“橫福”,我真有點不知所措,呆呆地盯了一會兒報給我分數的父親,而后又馬上提起電話撥通考試查尋分數的號碼,聽著電話里真真切切的聲音,我都有種飄飄然的感覺。
說來也有些汗顏,我是一名留級的補習生,而且私下里我聽人議論過那年的中考試題是有史以來最簡單的,數學和理科拿滿分的人比比皆是。
我留級是由于那時我還對世界充滿著幻想,天真總是容易讓人犯錯。
在很小的時候,我就想逃出那個牢籠到外面的世界去闖,但夢依舊是夢,涉世不深的我終究還是把夢打破,并且束手就擒,又一次逃回了牢籠。
后來我的思想有了很大的變化,尤其是那股無名的羞澀之心,時不時總要侵擾我的心房,于是我就對天發誓,我一定要考上縣重點,一定要讓小看我的父親對我刮目相看。
我還對自己說過,如果這輩子不上縣重點,我就一輩子不踏進縣重點的門半步,在一次去城路過縣中時,我還拾起一塊小石子在縣重點門外的石壁上刻下一行字:我一定會來。
不管怎樣,夢在一瞬間就實現了,我再也不用背負這種種負擔來過那種不安生的日子了。
我打了許多同學的電話,包括我原來在鎮中時上了縣重點的同學。
有一個叫張帥龍的他還親自來找我,為我道賀。在鎮中時,我們兩個關系不錯,畢業的時候他還送我一個筆記本留紀念,上面有些留言,說的什么我已記不清,大概是些傾吐友情的話。
別人看后都夸我人緣好,還為我感動過。
在我心里,張帥龍是一個不錯的朋友,他十分愛動,而且聰慧靈敏,待人真誠和善,他尤其夠哥們義氣,在學校時,只要是我們班同學打架,他必插一手。
后來到中考快要來時他才安穩下來,一方面是為了父母,另一方面是為了他的女友曉慧。但考試前一天中午,正當我們整裝待發,前往考點時,他卻被人打了個頭破血流。
我們班許多同學捐錢把他送進醫院,我當時問別的同學怎么回事,大家都說是為了曉慧,一直到后來,我才知道那天他打架完全是因為一個男生挑逗他的女友才造成的。
他的傷勢不輕,頭上縫了六針,醫生還說可能會影響考試,這把他的父母急壞了,連忙請求醫生找回天之術,醫生也只是應允幾句,讓他馬上輸一些安神補腦的藥。
我們到達考點以后,住進了縣里的一家旅館,當時男生打地鋪,女生卻睡的床。我們男生紛紛叫嚷著不公,還說如今的半邊天可真是半邊天了。
女生就住在對門,聽了我們的話還得好賣乖地對我們喊活該。
張帥龍在要吃晚飯的時候才來,他頭上裹著紗布活像個從戰場上回來的英雄。
大家伙都很關心他,湊在一塊兒問東問西的,他卻一直沉默,最后搭我到路上散步。
其間,他對我說他其實最擔心的是自己考不上縣重點,讓父母傷心,讓女友看不起,他還惡狠狠地臭罵,說如果他考不上縣重點他一定會把那個打他的男生一刀捅了,一了百了。
我勸過他,他只是拍我肩膀,一副看破紅塵的樣子。
也許老天不愿讓那個男生早升極樂吧,張帥龍盡然如愿以償地考上了縣重點,一分不多,一分不少,剛好。
用他的話說那叫不浪費。他那年夏天很開心,騎著摩托車來我家玩了兩次,然而那個時候落榜的我卻是一個泄氣的皮球,根本開心不起來。
現在好了,我也考上了縣重點,我們倆又走進同一所學校。
他要帶我到外面體驗生活,父母高興就沒有阻攔,于是我們出去打了九天小工。
九天雖然很苦,但我們苦中有樂,他給我講了好些關于縣重點的事情,記得最清的也就兩件,一是他說在縣重點當班長能掙錢,二是軍訓時當后勤不用參加軍訓。
我之所以能牢牢記住這兩件事情,是因為我掙了錢可以買自己想要的東西;不用軍訓便可不用曬太陽吃灰土。
我們也談到了曉慧,他對我說她上了一所普高,沒去重點,因為她想為家省錢。言語間他也帶著憂傷,但還是滿幸福的對我夸口,說他們一個星期通一封信,最后還教導我距離產生美,并引用詩詞:“兩情若是久長時,又豈在朝朝暮暮。”
我本不是愿給人潑冷水的人,但看到他那被幸福沖昏頭腦的樣子,不禁失言提醒他:“距離不僅產生美,還會產生陌生。”
他卻不以為然地笑我多心老太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