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堂之上
百官分爲兩列立於金鑾大殿之上,而左邊那一列的頂端,站著的正是慕容子騫。
一個月的休養之假已經放完了,慕容子騫自然要重回朝堂。只不過這一個月的休養,他也沒用上幾天。大婚之後剩下的日子,慕容子騫雖然什麼也不做不管的,但也並沒有能徹底地好好休息一下。只不過想靜心,卻靜不下來,胸中鬱郁不得紓解,還不如早日回到朝堂之上忙碌起來,也許也可以忘懷一些。
現在滿朝文武都已經知道了慕容王府之中的事,不過全都是聽謠言所傳,事實到底是怎樣的,他們都不清楚。但看這幾日慕容王爺在朝堂之上的表現,還是像以往一般氣勢強勁,與丞相大人分庭抗衡,不落一絲下風,看不出絲毫的不對勁,不禁讓大家都懷疑傳遍了皇城的所謂的“一夜王妃”的謠言了。
“至於守衛邊境之事……”皇上夏玠正在迴應慕容子騫的懇求。一個月前慕容子騫開始休養,不再上朝,席淵便提議將皇城之中以及周邊幾個城鎮中掌權的將領分派到夏王朝土地的邊境去,意圖分散慕容王氏掌握的兵權。慕容子騫雖覺得可能沒那麼簡單,但是至少得先將自己的親信,那些慕容王族的人都弄回來才行。這纔是他迴歸朝堂後的首要大事。
“皇上,守衛邊境之人不可撤換?!毕瘻Y立刻稟奏道,“有奏報聲稱外敵在邊境虎視眈眈,蠢蠢欲動,恐怕只有慕容王氏的將領才能鎮壓,起到威嚇的作用。”
“丞相,別忘了本王已經歸朝,這軍事上的事,理應由本王來安排負責,不牢丞相多費心了?!蹦饺葑域q淡淡地說道,然後又轉向了皇上道,“稟奏皇上,守衛邊境的將領我原本就有安排,他們一定可以恪盡職守,不負皇上您的期望。”
“王爺您的意思是,守衛邊境之事派慕容王氏的將領去做,就是大材小用了?”席淵步步緊逼道,還是一如既往地爭鋒相對。
“既然丞相要如此理解,那本王也沒有辦法?!蹦饺葑域q也不生氣,只是揚眉說道。若是之前,他一定不甘示弱,言辭犀利地回敬席淵,但是這幾日,他卻根本沒興趣和席淵爭鋒,連反駁一句話也懶得說了。他現在只將席淵視爲一個小丑,根本不能讓他分出精力去應付?!爸皇潜就踉谶@個位置上已經坐了十二年,應該也比丞相要多些資格和經驗。本王認爲誰守衛邊境,自然有我的道理?!?
“好了好了,此事容後再議吧?!毕墨d有些不耐煩地說道,“等看看邊疆事態的發展再做打算,若是真沒什麼大事,就把幾位慕容王氏的將領給調回來好了?!?
慕容子騫見夏玠已經表了態了,便也不再多說什麼。但是他看得出,夏玠並不想將那些將領給調遣回來?;食且约爸苓叄饺萃跏纤鶃椎谋戎貙嵲谔嗔?,而慕容王氏的家
族甚至比皇室都要龐大,慕容子騫可以理解夏玠的擔憂。只不過,這麼多年來,就連先皇對此都沒有顧慮,現在夏玠倒突然擔心起來了,想要分割慕容王氏的勢力,很難說和席淵沒有關係。
“對了,子騫?!毕墨d似乎突然想起了什麼,又開口問道,“慕容王妃身體如何了?”
“還是不太好。”慕容子騫面不改色地說道,但是他心中並不高興夏玠提起了葉青。誰提起他都會覺得很不快?!岸嘀x皇上關心。”
“畢竟和王妃也相識一場,還算有緣?!毕墨d道,“聽聞她身體有恙,竟連起身都不能,實在是很擔心啊。我的幾個后妃都盼著見見這位慕容王妃呢,等了一個多月,竟然還是沒見到,可等急了她們呢。”
“這天寒地凍了,她病還沒有好,我也不敢讓她出來?!蹦饺葑域q早已想好了藉口,自如地應付道,“大概也要等到晚春,天氣暖和些了,她身子也養得差不多了,一定讓她進宮向各位娘娘請安?!?
“如此甚好?!毕墨d微微一笑,心中知道慕容子騫說得都是瞎話,但也不點破,只是應道?!叭羰菦]事,那便退朝吧?!边@慕容王妃身上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夏玠心裡一清二楚,也知道慕容子騫都對葉青做了些什麼,知道葉青現在被關在了王府中的忍冬閣裡,待遇就像棄妃一樣。這一切消息都源自於皇城中的傳言,還有席淵以及夏瑤所說的話,讓他也知道了葉青真正的遭遇。慕容子騫就這樣面不改色地對自己撒謊,倒也讓他好笑。
他到底知不知道這是欺君之罪,竟可以如此淡然地欺騙自己。許多事他都可以一笑了之,既往不咎,但是葉青的事,自己決不打算就這麼算了的。
衆人齊齊跪下,等著皇上離去了這才起身紛紛離開。
慕容子騫站了起來,先衆人一步,頭也不回地就離開了朝堂,徑直向金鑾殿之外走去。一直走出了宮門外,便有人爲他牽來了他的馬,他翻身上馬,一拉繮繩便往王府疾馳而去。
不過半刻慕容子騫便已經回到了王府之中。他感到些許的疲累,下馬走入了王府的花園,喚人燙了一壺竹葉青,坐於竹亭之中品酒。
剛在竹亭之中坐定,外面又飛起了飄雪,一時間眼前的萬物都似乎被一片白色給遮蔽了,什麼都看不真切。
自一個月前開始,慕容子騫便日日來此喝酒,屏去衆人,自斟自飲,入了冬,下了雪,反而更加有意境。只不過坐在這裡的時候,他總忍不住想,若是沒有將葉青貶入忍冬閣,一切都如往常一樣,此時自己的身邊將會伴著自己摯愛的慕容王妃,一同飲酒賞雪,相依相偎,將會是多麼幸福呢。
只可惜這一切都只是空想罷了。慕容子騫自嘲地笑了笑,將杯中之酒一飲而盡。自己現在只不過是在此地獨飲,聊慰
相思之情罷了。
轉眼竟已一月有餘了。慕容子騫都不敢相信自己是怎麼熬過這一個月的。他只知道,自己在這一月之中,無時無刻不在思念著葉青,而他唯一可以做的,便是喝酒派遣心中的思念,一直喝到不省人事,本以爲就不會思念了,但葉青還是會在他的夢中出現。
熬過這段時期也許就會好了,但這日子遠比慕容子騫想象得要難熬得多了。他不僅要對抗心中對葉青無法抹消的思念與愛戀,還有剋制住自己不讓自己的悲傷與哀痛流於表面,要繼續保持著他作爲慕容王爺的威嚴與氣勢,還有與往常別無二致的冷酷無情,難以揣測。原本這些都是他的本質,做起來毫不費力。但是現在,他發現自己竟然要花兩倍的精力,纔可以將這些保持下去,不引起別人的懷疑。
這讓他感到心力交瘁。
慕容子騫還發現,在一個月未見葉青之後,自己對她的深愛不但沒有消失,只是越發強烈,而對她的恨意,竟然漸漸地消退了,雖然被背叛的痛苦依然殘留著,但是他心中揮之不去反覆重現的,是他與葉青曾經相處在一起的每一幕,每一個細節,每一個片刻。他不禁總是在質問自己,葉青所做的一切,都會是裝出來的嗎,因爲回想起來,也許的確有許多地方她欺騙了自己,而當時他也並沒有點破,但是同樣的,他也曾在她的眼中看到過無數的真摯,看到過她的戀慕,看到過她的深情,若是自己可以看破她的欺騙,爲什麼又不願相信她的真情呢。
這一月,慕容子騫總算體會到什麼叫做度日如年了。要強忍著想去看望葉青的慾望,而小雀又不能時常來彙報,幾乎都沒什麼葉青的訊息。但慕容子騫也不知道自己想要聽到什麼,到底是希望葉青過得好還是不好。明著吩咐給忍冬閣極差的待遇,但暗地裡又擔心葉青受不了。他現在也不知道,到底該怎樣報復葉青了。
兩壺酒喝了下去,慕容子騫已經微微有了些醉意。雪漸漸小了下來,零零碎碎地飄灑著,看起來倒也可愛。慕容子騫獨坐在竹亭之中,還並不打算回去,只想一直坐到明日。
遠處隱隱走來了一個人。
慕容子騫看向了那個人,眉頭微皺。他在此喝酒之時已經命令過下人任何人不得來打擾了,除了晨風和周放,若是有要事纔可以進來??磥碚叩牟綉B,絕對不會是他們兩個中的一個,而是一個打著傘的女子。
當來者走到竹亭之前時,慕容子騫這纔看清,這個打著傘前來的女子正是小雀。
因爲要照顧葉青,忍冬閣人手也不夠,所以慕容子騫還給了她特許,讓她若是有關於葉青的情況要彙報,隨時都可以來找自己,而他卻並不會主動傳喚她。所以小雀自從上次彙報過葉青已經老實吃藥,身體開始恢復以後,就沒有再來彙報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