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這樣遠遠地跟著,不急不緩地走了一路,漸漸便進了一片林子裡。遍處野花香馥馥,亂石磊磊,既有參天大樹,又有潺潺流水,可謂是,日映嵐光輕鎖翠,雨收黛色冷含青,好一個美麗的去處。若不是眼前冀州的瘟疫迫在眉睫,在這裡遊遊蕩蕩倒也悠閒自在。
天色漸暗,這樹林恐怕一時半會出不去。不過晨風說了,等明日出發若是抓緊點,便可以入渭州的城鎮了。
慕容子騫停了下來,下令在此紮營休息,還與昨日一樣安排,打獵的打獵,撿柴的撿柴,只不過這一次,慕容子騫身邊倒有個薛妙言伴著了。
程安青百無聊賴地在附近查看著有沒有什麼可食用的野草蘑菇之類的,摘了給大家添菜。她手中拿了一根折下來的樹枝,在地上胡亂撥弄,心思根本就不在找野菜上面,時而偷偷地瞄那兩人兩眼。
之間慕容子騫帶著薛妙言站在一邊,笑容滿滿地和她說著什麼,而薛妙言此時也已經漸漸習慣了和慕容子騫相處。她也本沒見過原來的慕容子騫是什麼樣的,又怎知道他其實陰晴不定,不言茍笑的呢。現在她只認爲,這名聲遠揚的慕容王爺原來是個如此和藹可親,溫柔體貼的男人,又剛救了自己一命,誠如晨風所說的,沒有哪個女人不會因此芳心暗許。
這薛妙言自小在醫藥世家長大,家裡在江州,也算是江南一帶。生意雖做得不大,倒也小有名氣,父母受人景仰。這薛妙言不願做什麼小家碧玉,待字閨中,總愛出來幫著父母的忙,抓藥送水,在父母的醫館裡幹些閒活,見識自然也是增長了。
除了具備很不錯的醫藥知識,識得許許多多的疑難雜癥,對草藥也頗有研究,也算是見過各種稀奇古怪的人了。自然也有才貌雙全的男子愛慕這薛家美麗的姑娘,但薛妙言身處江南,見慣了這裡多情又柔弱的,喜愛吟詩作對的男人,難免覺得酸腐,縱是真的有才,卻又覺得他們手無縛雞之力,難以保護自己。
所以薛妙言在拒絕了一個又一個的追求者以後,才終於認定,自己最終應該找個大英雄似的人物,他不必長得出衆,但要能馳騁於沙場之中,具有一身武藝,能保護好自己才行。
接著事情的發展倒也算遂了薛妙言一半的心願。父母去世後,兄長薛箴便繼承過了醫館,不過他總覺得,在這小小的醫館之中,終究無法幫到更多的人,而且來去也不會見識到更多的疑難雜癥,開闊自己的知識面,只是固步自封,所以薛箴決定賣掉醫館,拿著所有的錢帶著薛妙言開始四處遊歷,見識更多的東西,精進自己的醫術。
妙言十八歲開始就跟著二十的薛箴外出遊歷,直到現在,已經是四年有餘了。她跟著薛箴見識到了不少東西,雖然並無意專心研究醫術,但所知道的東西隨便拿一些出來,已是勝過一般的醫者了。而薛箴刻苦鑽研,進步更是突飛猛進,若不是他更愛隱姓埋名,早已是聲名遠揚的名醫甚至是神醫了。
在外遊歷,終究見到了許多與江南男子截然不同的男人,不過都不合薛妙言的心意。這次偏偏巧
遇上了武功蓋世又軍功赫赫的慕容子騫,薛妙言不得不覺得這是緣分。雖然欣喜慕容子騫如此待她,似乎也心儀於自己,但是薛妙言總覺得有種不穩妥的感覺,似乎慕容子騫的柔情蜜意都是裝出來的,對於一個剛認識的女人,他對自己未免也有點太好了。而當他對自己微笑的時候,心思也好像並不在自己的身上,而是在另一邊。
另一邊有什麼?好像就是那個叫程安青的公子,他似乎也自稱是江湖遊醫呢。
薛妙言一路上盡和慕容子騫呆在一起了,對其餘人也不是很瞭解,而和自己說過話的,也只有慕容子騫的貼身侍從晨風和那個遊醫,長了兩撇討喜小鬍子的程安青了。
那個程安青,給自己的感覺也有點怪怪的。雖然英俊非凡,又十分機靈,雙目炯炯有神,不似壞人,但總覺得他在掖著藏著什麼。既然他說他是個遊醫,那麼有機會,定要試他一試。
薛妙言正暗自思忖著,一時間沒有將慕容子騫的話聽進去。
“妙言?”慕容子騫見薛妙言出神了,輕輕喚道。
“啊?”薛妙言回過神來,擡起頭看向了慕容子騫,“王爺,抱歉,我剛纔有些走神了。”
“沒事,晚膳已經準備好了,我們一起去吃點東西吧。”慕容子騫寬容地說道,攬著薛妙言的肩頭走到了一堆篝火旁。
晚膳的時候,大家圍坐著,不過還是像上次那樣,侍衛們不歡迎甚至討厭程安青的樣子,自己坐成了一堆,而侍從們倒是很歡迎程安青的加入,合著晨風他們一起坐在一堆篝火旁。而慕容子騫和薛妙言在另一邊,好似一對熱戀中的鴛鴦,完全無視了他們。
程安青一邊與晨風還有侍從們大口吃肉暢聊,一邊卻又忍不住老往慕容子騫那裡瞧。突然她看見慕容子騫伸手從地上摘了一朵黃色的小野菊,插在了薛妙言的髮髻間,不由得怒從心起,一下子非常想揍人,一時沒有控制住,便忽的一下站了起來,雙拳緊握,眼中倒映出了篝火中燃燒的熊熊火焰。
“程、程公子,你怎麼了?”晨風被嚇了一跳,連忙跟著站了起來擔心地問道。
慕容子騫回過頭看向了程安青,程安青覺得他假裝質疑的目光之中,隱含著嘲笑與得意。程安青深吸了一口氣,提醒自己一定不能露出馬腳,然後衝晨風亮出了一個大大的笑容,閉上了眼睛道:“我只是覺得,我沒能完全融入這個隊伍,所以我想……”她猛地睜開了眼睛,大步朝侍衛隊的篝火堆走了過去。
他們看見程安青走了過來,一臉不解和不快地紛紛站了起來,一站起來足足都比程安青高上了一個頭加一個肩。看著瘦弱的程安青,他們都不覺好笑,忍不住露出了挑釁的笑容,好像是在問程安青過來做什麼。
“我知道你們爲什麼討厭我。”程安青可一點都不怕他們,大大咧咧地撐著腰說道,“無非是因爲我把你們中的兩個,不對,是四個人給打趴下了。”程安青頓了一頓,那些侍衛的臉上都露出了很不痛快的表情,咬牙切齒的樣子想立刻把眼前這個小矮子給
揍上一頓。但是程安青卻繼續說道,“趁著現在,大家都吃飽喝足了,倒也適合活動活動筋骨,我給你們一個機會,你們可以一個個上來挑戰我,給你們的朋友報仇。我也讓你們輸得心服口服,別以爲我是個只會耍嘴皮子的江湖郎中。”
衆人一聽,不禁面面相覷,都有些摩拳擦掌了。這一路上什麼事兒也沒碰到,安穩得很,他們也不禁都有些膩煩了。現在正好有人上來挑釁,給了他們一個舒展舒展的機會。正好他們也想教訓這個得意洋洋的小矮子很久了。三十個侍衛都想一試身手,包括上次在客棧裡慘敗在程安青手下的那四個,現在回想起來,覺得好像程安青也是耍了心計,僥倖逃脫的,這次可要一雪前恥了。
“那就如你所願吧。”爲首的侍衛長捏了捏指節,蓄勢待發,上前了一步。而其他人都後退了一步,給他們兩個空出了位子來。晨風和那些侍從見侍衛那邊有異,也都紛紛上前來看了,見程安青竟然要單挑整個侍衛隊,不禁議論紛紛,爲她擔心。晨風本想上前一步阻止,怕引發內部爭端,但是看那些侍衛一個個都興致勃勃的,若是阻止他們恐怕不會高興,所以決定暫且先看著,一旦勢頭不妙立刻發聲阻止。
程安青知道,後面的侍衛隊三十個人,領頭的兩個就是隊長和副隊長。這個侍衛隊長實在是英氣逼人,虎虎生威,眼中閃爍的威嚴足以讓人敬而遠之,而他的面容也是不怒自威。看起來也只不過二十五六的樣子,那麼年輕就成爲了慕容王府的侍衛隊長,著實也讓程安青佩服,知道他必定是有些手段的。
所以程安青知道自己原來的計劃恐怕有些不妥了。自己光是和這位侍衛隊長打上一場,就要耗上大量的精力,又怎麼能繼續應付接下來的二十九個人呢。所以程安青決定改變策略。
程安青假裝伸頭往站出來的侍衛隊長身後看了一眼,笑道:“這一個個上的話,三十個人我得打到什麼時候去啊。”
“怎麼,難道你還想我們一擁而上?”侍衛隊長好笑地看著這個又矮又瘦還留著小鬍子的男人,不以爲然道。
“那可不行,我就算再厲害,也不可能一下子應付那麼多人。”程安青誠實地說道。
“那你想怎麼樣。”侍衛隊長十分的耐心,他脾氣還不錯,只不過自己的手下都對程安青不滿,而手下又輸給了程安青,自己作爲侍衛隊長,不做點表率可是不行的。
“你不是侍衛隊長麼。你肯定有些能耐,才能坐到這個位置的。”程安青嚴肅地說道,她想起了之前在酒館之中的決鬥,自己也是用這個法子擺平了腥紅傭兵那一干人。他們的頭被打敗了,這些小兵小蝦們自然不敢再掀起什麼波瀾了。如果自己打敗了侍衛隊長,自然可以獲得所有侍衛的尊重。對於這些武夫,你只能以武服人。“所以,我若是打敗了你,就足以證明我比你們所有人強了。而你們呢,也不許對我冷眼相待了,要拿我當兄弟,怎樣?”
“好。一言爲定。”侍衛隊長周放微微一笑,身子一低,雙手一展,擺好了架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