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離本想就地舉行拜師儀式,擡頭只見當空烈日,斟酌等到天黑再拜不遲,便與衆人說道:“既然此事已經了結,我們還是快些去尋道庭吧。”
範子旭點了點頭,領著衆人行去。
行到馬市,範子旭領頭走在路中左右張望著,雖然並不十分懂馬,只憑雙眼也能看出馬的四肢壯瘦,辨別馬的鬃毛是否光亮。
有奸商見其右袖空空和顏悅色,當他是好欺負的主,笑著迎上前來與他說道:“客官可要買馬?”
範子旭回以禮貌微笑:“是的。”
奸商便領他走去,指著一匹渾身暗紅、頸頂鬃毛凌亂、四肢纖細的馬與他說道:“客官瞧瞧這匹!乃是赫赫有名的汗血寶馬,這身板,這牙口,這四肢,俱是爲奔行而生。”
周遭有不少賣馬的商人,聽他口出誑語,不禁惱怒,又不敢直言,怕傷了和氣,更怕他伺機報復,只好緊閉著嘴巴在心中爲範子旭祈禱。
範子旭看在眼中不覺好笑,心中暗想:這人生得賊眉鼠眼,嘴上兩條長鬚亦是滑稽,乍見便覺異樣,我還責怪自己以貌取人,如今聽他一番話,只覺得委屈自己了。他指著馬的四肢與奸商說道:“這馬的四肢如此纖細,跑得動嗎?”
奸商道:“客官你就有所不知了,所謂好馬日行千里,它要怎麼樣才能日行千里?便是要靠這樣纖細的四肢,四肢細長奔跑起來纔不那麼費勁。”
他裝作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與奸商問道:“有些道理。請問這馬要多少錢?”
奸商聞之大喜,以爲他上了鉤,卻是不露聲色,裝作痛心的樣子走至馬身旁,撫著馬身與他說道:“這馬陪了我五六年,感情深厚,若非犬子要錢娶親,我是絕不肯將它出賣的。客官,我看這馬與你有緣,只收你十兩!希望你能夠好好待它。”
他強忍住笑容,走上前去拍了怕馬背。
奸商驟然變得緊張,怕被瞧出馬腳,見他轉頭向自己望來,迅速裝出一副痛心模樣,輕鎖雙眉,微微搖頭。
範子旭努了努嘴,點頭說道:“馬是好馬,又重感情,十兩銀子也是不貴。”
奸商即刻接道:“一手交錢,一手交貨。”
範子旭道:“我怕它到我手中之後對你過於思念,絕食暴斃,還是你留著吧,感情比金錢來得更爲珍貴。”說罷轉身要走。
眼見到口的肥肉就要跑掉,奸商忙攔了上去,裝出痛心疾首模樣,“犬子已經二十,若再不娶妻,怕是要打光棍了,我這做父親的也是沒有辦法,若是你覺得價格高了,七兩如何?”
範子旭只是笑而不語,又向前邁了一步。
奸商舉著雙臂跟著後跨了一步,咬牙說道:“五兩!這可是汗血寶馬,不能再低了!”
範子旭笑道:“我雖並非行家,也能看得出這馬體弱多病,別說日行千里了,能不能奔跑還是個問題。”
周遭馬商覺得滑稽,無不捂嘴偷笑。
奸商這才明白自己遭了戲耍,頓時垮了雙目,片刻之後卻是面目猙獰,從背後抽出一把砍刀來,拍著刀
背與範子旭狠狠說道:“你摸了馬就要買!十兩!不然的話,休怪我手中砍刀無情!”
周遭馬商頓時變了面孔,替他捏了一把汗。陸離亦是緊張,握住半塵呼之欲出。
範子旭並不驚慌,眼珠下翻望了奸商手中砍刀一眼,面含淡淡微笑聲音卻是冰冷無情:“我選擇後者。”
奸商自然沒有想到他會做此選擇,愣了一愣,不過自己放狠話在先,若是言出不行有失面子,只好揮刀砍去。畢竟他在府衙之中有熟人,就算真將範子旭砍死不過幾兩銀子的事,故他並未有所顧慮,用盡了畢生力氣向範子旭砍去。
範子旭連夏柏魏的快劍都能擋下,何況民間奸商的砍刀?只是掐準時機,以大拇指與食指捏住奸商砍刀,氣神驟起,吞沒砍刀,二指用力一扳,竟將砍刀生生折斷。
斷刀落在地上,聲音清脆悅耳。
奸商自是吃驚,目瞪口呆,終於發現找錯了茬,慌忙跪地求饒:“大俠饒命,大俠饒命,我也是被迫的,畢竟犬子...”
他無心再聽,擡腿徑直向前走去,挑了四匹鬃毛光亮,四蹄健壯的黑馬,要付錢時,馬商表示“多謝你替我們教訓了那個丟我們顏面的奸商”,實則怕他對自己動武,畢竟性命要緊。
他禮貌一笑,從懷中掏出一錠銀子向馬商遞去:“你賣我買,誰也不能虧欠誰,這些夠嗎?”
馬商忙應道:“夠,夠。”
範子旭喚來衆人,將繮繩分別交與三人手中,而後與衆人說道:“看見了嗎?處理事情的辦法有很多種,即使用武力也不一定要傷人。”
巫澤、化子墨與範嘉志分別應道“看見了”。陸離亦是點了點頭,從中學到不少。
七人牽著四馬說笑著走至郊外,按照原先分配,煥煥與劉蘭芝、範子旭與範嘉志,新入門的化子墨與陸離共乘一匹。
巫澤卻頗爲無奈,望著與自己等高的馬匹無從下手。
範子旭笑道:“怎麼了,玄武門的弟子連馬都不會上嗎?”
巫澤頓時紅了臉,找了個理由搪塞:“我只是...在和這馬聊天。”
五人笑了笑。陸離說道:“聊夠了沒,該走了。”
巫澤應了一聲“哦”,咬咬牙,雙手撐在馬背一躍而起,整個人壓在馬背之上,雖然過程坎坷,也算是上了馬,沾沾自喜,學著陸離模樣分開雙腿坐在馬背,想起雙眼所見,便以腳跟踢馬,手牽繮繩一甩,口中喝道:“駕!”
胯下黑馬受了驚,當即飛奔而去。巫澤坐於馬背,全然沒有想象中的那種俠風飄逸,只覺一陣顛簸,頭暈眼花,雙腿之間的兩顆小蛋被撞得生疼,片刻之後終於堅持不住,從馬背摔落下來。
範子旭見馬奔去,暗叫不好,立刻自馬背躍起踏風而去,在他跌落瞬間將他抓住,輕輕放到地上。
終於落了地,巫澤才舒一口氣,體內頓時盪漾開去,“哇”地一聲吐了出來。
範子旭在一旁又心疼又好笑,輕撫著他的背與他打趣道:“怎麼,玄武門弟子連騎馬都不會嗎?”
這
次巫澤不敢再狡辯,才擡起頭望了範子旭一眼,又“哇”地吐了起來。
兩次之後終於好受了一些,卻再也不敢上馬了。
陸離與煥煥已然下了馬,牽著三馬走來,望著面色蒼白的巫澤苦笑搖頭。
巫澤苦著一張臉與陸離說道:“師兄,我還是和你共坐一匹吧。”
陸離道:“那你的小師弟呢?”
“他...他也一起。”
範子旭喊了一聲“巫澤”,待巫澤轉頭望去,他已站在馬旁,一邊與他說道:“上馬的時候將腳踩在馬鐙,雙手撫著馬背,而後另一隻腳蹬地而起,跨坐馬背,坐上之後,將另一隻腳也踩在馬鐙,雙腿夾住馬身,如此便穩固了。”一邊做了示範,而後從馬背躍下,向他眨了眨眼,“你試試。”
巫澤已然失了膽量,鎖著脖頸連連搖頭。
這般模樣連範嘉志都瞧不下去了,指著他與他說道:“玄武門弟子的膽量呢?”
他不敢反駁,只是嘿嘿笑笑。
範子旭輕撫著馬背與他說道:“沒事,我們只是上馬,不奔行。”陸離亦在一旁爲他打氣。
他終於鼓起勇氣走到馬旁,心中將範子旭的話回想了一遍,依照他所說緩緩上馬,“踩在馬鐙,扶住馬背,蹬地跨坐,踩住馬鐙。”動作倒是一氣呵成。
他坐在馬背上,成功的喜悅已然遮了恐懼,笑著與衆人叫道:“我上馬了,哈哈。”正說著,又要踢馬奔行,忽得記起方纔悲慘,便不敢再繼續了。
陸離瞧在眼中頗爲欣慰,點頭與他說道:“你瞧,並沒有想象的那樣難。既然上了馬怎麼能不行?先慢行試試。”
他不敢,連連搖頭。
陸離向他走去,牽住紮住馬脣的繮繩與他說道:“我替你牽著繮繩,不要怕。”
有陸離在一旁,他倍感安全,漲紅著臉點了點頭,抓著繮繩的雙手已憋出細汗,輕甩繮繩,黑馬邁著四蹄向前緩緩行去,果然不再顛簸。
他立刻興奮起來,與陸離叫道:“師兄,你看,我在騎馬!”
陸離笑了笑,“我看到了。要再快一些嗎?”
“再快一些!”
再快一些,亦是不再蛋疼,有風自鼻尖刮過,帶來汗水的味道。
“再快一些!”
“再快一些!”
黑馬已然奔起,兩旁的樹木迅速向後離去。他面色紅潤,嘴角高翹,欣喜喊道:“師兄,你看!”
然陸離已不知所蹤。
他頓時驚慌,腦袋一片空白,忘了範子旭的話鬆了雙腿,身子頓時搖擺起來。
正在此刻,陸離的聲音從他身後傳來,安撫了他逐漸驚慌的情緒,心智恢復了正常,踩著馬鐙夾著雙腿。
“巫澤,夾住雙腿!”
他轉頭,陸離已然出現在他左側,笑著看著他,化子墨坐在陸離懷中滿面春風。
右側是範子旭與範嘉志。最外是煥煥與劉蘭芝。
七人向著成都府行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