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的一切都失去了色彩,失去了吸引力。
朝陽的心中一直回想著魯國公主的那番話,這讓她沒有心情再去想別的。
她讓人收集了許多魯國公主的逸事。她本以為魯國公主的話至少有一半是假的,但其他人給她帶來的故事可比魯國公主說的要多得多!
永安這個女兒竟然活得比她們都要開心快活!整個魯國都被她玩弄在掌心上!
她賣官、收稅、給商人優待只因為商人給她送了許多禮物。
她蓄養寵奴,也有世家公子當情人,若是她看上的人不從她,她綁也要把人綁來!
世家女子跟她學,普通百姓家的女兒也跟她學。有人罵她,她就讓義兄把罵她的人全抓了。
她還讓人在魯國各地興建她的廟宇,讓百姓叩拜,每年還借此為由收稅!
而她真的給城改過名字。一個遼城,她惹怒魯國先王被趕了過去,她反倒把遼城改名為商城;一個樊城,她要改名,那里的人不愿意,她就讓帶兵的義兄去把那城中的人都給趕走,把樊城改成了鳳城。
這些事,朝陽統統沒做過!
而這個小女子全都做了!
她覺得自己白活了。
廣益宮中,姜姬讓人把那道“圣旨”送回魯國。
這個貴重之物,得到的太輕松了,簡直像個玩笑。
可再玩笑,它的作用也是巨大的。
“交給……姜武。”她說,“告訴阿武,讓他把消息親自送給龔相和阿旦,要親口告訴他們,但東西不必給他們,這個就放在他手中。如果國中有人罵,就以此為憑抓人下獄。”
鄭國現在已經跪服,趙國就算覺得魯國手伸太長,占的便宜太多,跟之前說好的分臟計劃不一樣也不會直接找上門來跟魯人抗議。他們唯一會做的就是收買魯人罵魯王。
而魯人中,世家里會這么做的人估計不會少。
畢竟這個世界還是以武力侵略為恥的。
就算姜武說是鄭人獻城,但他是帶著兵去的。到時攻擊應該會直接沖著他去,姜旦都是捎帶的。
所以,她把這個要來給姜武當一道護身符,到時要是攻擊他的人太多,姜旦壓不住陣,他拿著這道圣旨,要殺人要放火要出兵都名正言順。
她想像了一下魯國現在的情形,覺得情勢一定不樂觀。姜旦被逼殺人,姜武就算回去了,他也不是口舌好的,智謀高的,他最擅長的就是直接動武。但動武是最后的絕招,保命計,非萬不得已不可輕動。
天天動武,抓人殺人,那就成造反的了。姜武也不是這樣的人。
她說:“回去以后,多看一看國內的情勢,回來告訴我。”
送圣旨回去的是她這一路觀察過后,覺得對姜武最忠心,最一根筋的郭達。
嗯,這個名字一聽就覺得很有笑果。
姜姬一開始對他的印象也最深,但發現他本質上跟木頭有親戚關系的人。
有個例子。
他們這一路走來,需要不停的尋找水源,確定隊伍隨時都有干凈的活水可以取用。由于隊伍太長,所以找水源不會只找一個就算完成任務,而是能找幾個,就找幾個。在馬行一日能到的范圍內,所有的水源都要被找到,被控制住。
這也是行軍時為了防止水源被污染。
下毒這種事還是比較少見的,常見的是污染水源,污染方式是扔兩把沾過血的刀劍下去。
姜姬第一次聽到這種污染水源的辦法時還在回憶初中上的生物課時,姜武就說這樣水就成了兇水,不能吃了。
這個兇水的概念是從祭祀上得來的。好像是說洗過刀劍的水會沾上死氣,所以活著的人不能喝,喝了就會死。
姜姬覺得這個道理還是相通的。雖然解釋得神異了點,但古代祭祀本來就是負責解釋世間萬物萬靈的,它未必全是無知的,畢竟現象是真實存在的,就是它解釋的理由會神奇一點。
從此后,她對待祭祀就變得更認真了。
有一次,郭達帶人去找水。他們這些大將軍也按班出去做一些普通的“活”,比如巡邏,比如探路,比如找水。
郭達先帶人向前跑,跑到晚上停下來,說:我們就從這里開始往回找水。
其他人應下后,第二天天剛亮就各自按小隊分開了,找到水的小隊留下兩個人看守水源,其他人繼續,直到最后一個人回去送信,確定水源地。
郭達帶的這個小隊全是精英,自然找水找得比別人快。找到一個,留兩個人,其他人繼續往前找,找到最后就剩下郭達了,按規定,他該回去報信了,把一路找到的所有的水源全都記下來,匯報給隊伍。
偏偏郭達又找到一個水源。
這就難為人了。
他要留下看守水源,還要回去報信。
……不會分-身。
他想了想,自己留下來看守水源,把馬放了回去,在干糧包里放了幾顆石子,代表著他們這一路,共找到幾個水源。
……沒辦法,不會寫字。新魯字都不會,最多只會看,寫出來就是鬼畫符。
馬識途,跑回去了。隊伍里嚇瘋了。以為郭達遇襲了!
于是迅速點兵撲過去。
等找到后,同營的官兵把郭達罵得狗血噴頭。
是你重要還是水源重要?就少那一個水源我們就沒水喝了嗎?!
郭達很有道理,他還不服氣!首先,軍規是不是這么訂的?他照作有沒有錯?
沒錯!
其次,他都在糧袋里放石頭子了,多明顯啊!
繼續被噴。
鬼知道你在糧袋里放石子了!
鬼知道那石子是什么意思!
郭達就堅持一條,就是這么定的,他沒錯!
姜姬把人叫來親自勸慰,也是想看看這人是真傻還是裝傻。后來發現是真傻。
但他只是在這種規章制度上犯傻,真帶兵上戰場了,看到打不贏跑起來那叫一個利索,一點都不傻了。
該靈活時還是很靈活的。
姜姬就很喜歡他。
特意把這個送圣旨回去的任務交給了他。
她一字一句把話交待給他,不愁他不照著作。
郭達走后,姜姬聽說朝陽公主最近脾氣有點大,已經惱了好幾個人了。她惱人,就讓人把人給送出鳳凰臺,而且以后也不會再召見了。
這就等于是失寵啊。
鳳凰臺上下頓時人心惶惶。
姜姬一看,先躲一陣吧。
她就帶上人,悄悄溜走了。
從鳳凰臺出來,按名索驥,去找徐公了。
一行人,浩浩蕩蕩,又車又馬一大串,從鳳凰臺光明正大的出來,光明正大的走街串巷,光明正大的停在了徐公家門口。
門房已經算是什么人都見過的,但這么一大隊人還真是沒見過。
勉強鎮定的說:我們家徐公告病,不見客。
來人,一個俊秀的少年笑盈盈的說:“我不找徐公,我找你們家白哥。”
哦,找白哥的。
白哥倒是真病了。
被打的。
后來又累著了。
真臥床不起中。
但小孩子,不像老人,沒有告病不見人的特權。門房就很客氣的把人給請進去了。徐家地方也不算小,停得下車的,你們都進來吧,不然堵著門口不好看。
等車停了,車上下來兩個女子。
一大一小,一高一低,一個女人,一個女孩子。
女人梳著未婚的披肩發,頭戴玉梳,耳掛明珰,穿一襲朱紅深衣,一條玉色的寬腰帶勒出一把細腰,但更襯得前突后翹。深秋風寒,她披著一件狐皮皮裘,站在那里不笑不動,叫人不敢輕視。
女孩子看起來天真可愛,頭上梳著兩只發髻,一下來就拉住了那個剛才的俊秀少年,一對小男女,卿卿我我,看著就叫人心甜。
哦,這是一對姐妹。
那是他們家的……下人?不是。親戚家的孩子吧?
……不過這些人是從鳳凰臺出來的啊。
徐樹聽說后摸不準這些人是什么來路,又怎么會這么大一群都跑來找白哥,而且看起來連行李都有——這明擺著是來吃大戶的。
跑徐家來吃白哥的大戶……怎么想,都是徐家吃虧,都值得把白哥再打一頓。
徐樹讓徐叢去看一看,問一問,看有沒有什么問題。
徐叢聽話,來了。
來了,又走了。
走了,給徐樹送口信:第一,叫爺爺繼續裝病;第二,把白哥送給那個女人。
徐樹:……
“徐叢人呢?”他起身。
下人說:“阿叢剛才出去了。”
徐樹深吸一口氣,去更衣,打扮得干凈整齊又好看之后,說:“我去見父親。那些人……領到白哥那里去。”
白哥正躺在榻上,握著愛妻的小手,嘮叨著愛語。
愛妻:“聽說你去一趟魯國,文章就寫得好了。寫魯國公主那一篇真好,我都忍不住一再詠讀。你寫另一個女人都寫得這么好,也為我寫兩句。”
白哥:“……愛妻,我心口疼。”
愛妻:“大伯不是打的屁股?”
白哥:“……我一想到一個人,就心口疼。”
愛妻:“想她想的心口疼?”白哥:“不是,是愁的。”
愛妻:“呵呵。”
門外,嬌美的侍婢來報:“有一個女人,帶著她的妹妹來找公子了。”
愛妻:“哦。”
白哥:“啊?沒有啊!沒有帶妹妹的姐姐!真沒有!”愛妻:“那有什么?”白哥:“什么都沒有!”
不多時,一行人浩浩蕩蕩的就來了,瞬間把白哥的小院給擠滿了。
姜姬帶著阿笨出現在門口時,白哥的嘴巴張得史無前例的大。
姜姬笑一笑,對白哥身邊的女子行了半禮。
“有失遠迎。”那個女子溫柔道。
姜姬:“是我來得匆忙了。”說著介紹阿笨,“這是舍妹。”
女子溫柔笑道:“既然來了,不如多留幾日。”白哥:!!!
姜姬:“好啊。”
女子起身:“那我就去替客人準備一下房間,你們慢慢話說。”
白哥:!!!
姜姬:“夫人慢走,勞煩夫人了。”
白哥瞠目結舌的看著愛妻走了,一轉頭,摘星公主溫柔的看著他,對他說:“你怎么一走就不回來了?留下我一個人,好害怕。”
白哥不禁淚水長流,對姜姬道:“公主,何事登門?”姜姬:“我來拜訪徐公。”
白哥:“好好好!我立刻替你引見!”
說罷風風火火逃一般的帶著姜姬去見徐公了。
等那女子回來,只見阿笨和綠玉。
女子笑著說:“我家那傻子呢?”
阿笨沒聽懂,綠玉笑道:“被我姐姐一句話激得去找徐公撐腰作主了。”
女子笑道:“叫外人看笑話了。”
阿笨連忙擺手:“不笑話,沒有笑話!”女子失笑,坐下看看阿笨,再看看綠玉,撫掌道:“久聞摘星公主身邊俱是美人,今日才算是見著了!”
阿笨羞澀道,“姐姐叫我阿笨。”
女子行禮,“我叫青焰。”
綠玉行禮:“林綠玉。”
女子道:“林公子,阿笨。久等無趣,不如用些茶點可好?在這里不要拘束,只當成是自己家就行。”
另一邊,徐公榻前,白哥低頭認慫,恨不能把自己縮成一團。
姜姬對徐公行禮:“久仰徐公大名,今日才來拜見,是我失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