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皇搖光兩行清淚緩緩流出來,無比動容的看著雲黎。再轉身的時候,已經換了一副表情,她依然是剛毅殺伐決斷的女皇陛下。
“陛下,那周杰元,要如何處置呀?”
小侍女看著女皇搖光要走,趕緊上來扶著她的手。青蔥似的手從正紅宮服裡面探出來,左手的拇指上面,戴著象徵著女皇身份的血玉扳指,卻是在這時節裡,發著寒光。
“如何處置?你居然不知道如何處置。”
蓮步輕移,等到出了靈堂,纔是涼薄的話緩緩說:
“雲國主爲國爲民,扶危濟世。這可是天下少有的明君。如今和寡人陰陽相隔,寡人心中是在是憐惜的很。你說,雲國主在地下該有多孤單,要是有個人,忠心耿耿的能夠繼續照顧他的飲食,寡人也好專心和雲蒼國……”
女皇搖光一邊說著,臉上就是止不住的笑意。而這表情,這些話,自然就會落在靈堂外的宮人的眼中。
“奴婢遵命,這就去大牢裡面了結了那周杰元。”
“不著急。大行皇帝靈柩在此,蒼雲國的那些老臣,少不得日夜兼程趕到了這裡。寡人,總不能讓他們失望纔好,這纔算得上是和逸央國合作的誠意呀。”
侍女喚雲這才注意到,女皇搖光今天的裝扮,格外的華貴。尤其是眉如遠山,斜飛入了鬢角。那一雙本就攝人的眼睛,眼線畫的格外長,還用了女皇搖光很少用的正紅色。
這樣的莊重,這樣的一身華貴,就是女皇搖光的戰袍。今天要見得人,都不是一般的人。三國局面,恐怕就在今天大定。
雲黎,你能看到嗎?
女皇搖光向著天空虛虛的一握,便是穿閣走戶去了定邦寺前院的大雄寶殿。蒼雲國的一幫老臣,可都是在那裡,不光是她盛琉國有亂臣賊子,蒼雲國也不例外。女皇搖光遠遠的就看到了雲嶺側著身子,坐在逆光的位子上。
同樣是雲家的人,一樣米養百家人。這人和人就是不一樣,女皇搖光迎著衆人的目光,坐到了主位上。
“女皇陛下,爲何不讓我等老臣進去祭拜皇上。若是女皇陛下還要這萬般阻攔,臣等可就只能兵戎相見。”
槍打出頭鳥,雲嶺只是冷冷的看著吳大學士。
他們都是雲黎的肱骨之臣,死一個算一個。都死了沒有人能夠和他爭皇位纔好,今天,之所以急火火的趕來這裡,也不過是爲了給雲黎收屍,順便,再把這搖光女皇收編了,雲嶺瞟了一眼女皇搖光。
劍眉星目,有著女人,甚至是很多男人都沒有的膽色和氣勢。整個人被一襲錦衣華服包裹著,容貌已經不重要了,整個就是一把出鞘的利劍。
雲嶺的心中直打鼓,他不確定能把這麼個女人完全控制在鼓掌之中。
“雲國主不幸,英年早逝。寡人也十分痛心,只是怕諸位掌式大臣不在身邊,擾了雲國主的亡靈。寡人不過是個外人,怎麼可能干擾雲國主的國事,吳學士,你和寡人興師問罪,是何道理?”
女皇搖光怒不可遏,狠狠地往桌子上一拍,整個血玉扳指就碎了一道縫。本來還在嘰嘰喳喳的重臣,馬上就沒了聲音。女皇搖光對這樣的場面非常滿意。
站起身,就要走。不料卻是有人發話了:
“女皇陛下請留步。”
雲嶺看著一羣不中用的臣子,迎面站在了女皇搖光的面前。雪膚花貌,雖然比寧妃差了一點點,但是,有著整個盛琉國作爲陪嫁,還是勉強能接受的。
“雲國主多次說自己的王叔一表人才,看來名不虛傳。這些年,沒有在文韜武略上下功夫,倒是在修身養性方面,比年紀輕輕的雲國主還要勝過三分。”
女皇搖光首先發難,今天在這蒼雲國的臣子中間,就是要把蒼雲國的臣子得罪個遍。這個象徵著蒼雲國皇室的王爺,就拿來開刀,再好不過。
“女皇陛下莫要欺人太甚,我蒼雲國人才濟濟,本應該去和大國結交。只是小王不才,這纔來了這裡。”
雲嶺也是辭令高手,雖然是雙手抱拳,貌似謙恭對著女皇搖光。而眼睛裡面的玩世不恭,卻是讓女皇搖光十分不悅。
“雲國主一生英明,居然有個這麼不才的三叔。寡人倒是覺得十分有趣。”
女皇搖光並不多看,自顧自的掏出一塊流光錦的帕子,雲嶺的眼睛一亮。卻是不再橫加阻攔。
出了門,就聽見身後一片鬼哭狼嚎的哭聲。這幫子人,也是人鬼難辨的,畢竟,有些人是真心難過雲黎的死。他死後,蒼雲國少不了要動盪許久的時間。還有一些人,就是想要在雲黎死後,渾水摸魚。
比如,看起來哭得最悲慘的雲嶺。
女皇搖光抓緊了手中的流光錦錦帕,在皇室中,什麼樣的情誼都比不過一寸山河一寸金的利益。女皇搖光不是非雲黎不可,而是,能夠在三國之間讓盛琉國發揚光大的人,只有他雲黎一人。
眼中一抹厲色閃過。
“天黑之前,我們必須全部撤出定邦寺。”
女皇搖光已經換下了金冕服,一身正紅色的宮裝,與生俱來的威勢著實讓人不敢直視。小侍女捧著胭脂盒子,小心翼翼的詢問。
“陛下難道不等著雲國主的頭七過了嗎?”
蒼雲國的慣例,頭七不過,不能隨便搬動棺槨。現在,雲黎死在了定邦寺,按照俗定的規矩,他也只能在定邦寺停放夠了時間才能離開。
那麼,蒼雲國的重甲就都會在定邦寺。定邦寺雖然居高臨下,佔據了險要位置,但是,畢竟不是蒼雲國自己的地方。
看來,這其中的勝負還是很難分。
尤其是,女皇搖光扶著自己手中的流光錦錦帕,更是覺得有趣。
“寡人若是留在這裡,少不得要受到蒼雲國的一干子舌頭侮辱。寡人又沒有殺了雲國主,何必要在這裡平白無故的受到冤枉。儘快回到軍中,纔是上佳的良策。”
趕快回到軍中,號令三軍,才能真正做到以不變應萬變。之所以女皇搖光能夠
在盛琉國的皇室中脫穎而出,考的根本就不是運氣,而是機變,勝過任何人的反應的時間。每一次都能夠在危險來臨的時候先發制人。
“陛下真是神機妙算,奴婢這就下去安排。”
小侍女倒是眼疾手快,她放下了胭脂出去。卻沒有看到女皇搖光看著她的背影,就像是看著一個將死之人。
這個世界上,唯有謊言和背叛,不可原諒。
趙卿寧在狹小的茅草屋裡面踱著步子,一張清麗的臉上染滿了陰霾。已經到了黃昏,不但沒有她最想知道的雲黎的任何消息。
就連周杰元,那個號稱鬼醫,無所不能的太醫,居然也像是石沉大海,沒有了任何消息。等到日落再到一個日出,就到了雲黎前來接走她。
趙卿寧最不愛做的事情就是坐以待斃,現在眼睜睜的看著時間一點一點的漏過去,卻是無能爲力。整個人都非常的不爽,很不爽。
這個世界上,沒有什麼人,什麼事情能都阻止她趙卿寧做任何事情。事已至此,再任性一次,又如何?
趙卿寧從袖中掏出來火摺子。
透過窗戶,似乎能看到遠處塵土飛揚。根本就是不可能,前幾天纔剛剛下過了大暴雨。怎麼可能剛剛放晴,就有這樣大的塵土。
只有一個解釋,趙卿寧莞爾。
那就是有人已經開始趁亂,大肆調兵遣將。這塵土飛揚,就是軍隊的大規模調動。定邦寺這樣的小地方,恐怕要遭受千百年以來的滅頂之災。
趙卿寧打了兩下,火摺子亮了。正對著窗簾的時候,門卻是驟然打開。
“老身奉勸趙姑娘一句,不要在這個時候作繭自縛。”
老婦人的臉色,不像是平時的白的發亮,白的沒有一點人色。反而是呈現出來一種灰暗。
趙卿寧走到桌子面前,把上面擺著的蠟燭點亮了。似乎,就像是她打火摺子就是爲了來點亮那盞燈一樣。
“只要雲黎活了,我怎樣都無所謂。”
趙卿寧坐下,無視老婦人急切的眼神。
“趙姑娘,你是個聰明人。你可知道,閻王要人三更死,絕不留人到五更。雲黎已經被閻王收走了,你太執著了,對你沒有什麼好處。你看看,周家的那個小子,哪裡比那個雲黎差了。”
老婦人的一雙手,就像是不受控制的,開始朝著趙卿寧慢慢的移動過來。
“婆婆,即使是生死相隔,我也是雲黎的寧妃,是他的妻子。你說,他一個人在地下多麼的孤單,我身爲他最愛的人,是不是應該下去陪陪他作爲表示?”
趙卿寧幾乎是拍案而起,敲碎了桌上的一個茶碗,撿了一片鋒利的脆片就放在了自己的脖子上。
所有人都認爲,趙卿寧是個無比惜命的人。但是,這個世界上,卻有一個人能讓她用生命作爲要挾。
“生死相隔,也沒有辦法把我們分開,你放我走。”
碎瓷片已經刮開了一道口子,一行淺淺的血絲現出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