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日下午,寧氏眼睜睜地看著金嬤嬤挨了一頓毒打愣是什么都沒有招出來,反而聲聲冤枉喊得在場之人面露不忍,氣得她直恨凌云收買人心的功力高深。眼看金嬤嬤已經(jīng)連說話都不能了,寧氏只有作罷,卻明白這人是留不得了,無論她是否真的冤枉。因此,她先是命人把金嬤嬤帶下去,找個大夫給她看看只要不鬧出人命即可,又著人去請了袁氏過來,讓她處理金嬤嬤的事。這一日下來,寧氏覺得自己沒有占到一點上風(fēng),氣得晚飯只吃了幾口,又命另一個大丫頭適意去為她精心挑選了一根老山參燉湯補氣。
再說君牧野來到外院書房,趙同已經(jīng)候在那里,見了他連忙俯身拜道:“大人。”
君牧野點頭進了屋里,坐書案后面看著跟進來的趙同問:“金嬤嬤是怎么回事?”
趙同聞言偷瞧了君牧野一眼,見他的表情并沒有什么特別,才猶豫著回道:“據(jù)說是被夫人收買了,長公主殿下發(fā)現(xiàn)了此事,便懲罰了她。”
君牧野聽后面上一凝,沉思了片刻,嘴角露出一抹似譏似諷的笑意,朝趙同揮手道:“你去把今日早朝的折子取來。”
趙同不敢揣測主子心意,立刻領(lǐng)命去了。雖然君牧野在某些人面前似乎“很好說話的樣子”,但也僅是某些人,他明顯不在此列,還不敢有任何不敬。
等趙同把折子全部搬過來,君牧野一道道看過去,眉頭越皺越緊,這些折子竟沒有一個好消息,不是邊關(guān)蠢蠢欲動就是流民大量增加,甚至災(zāi)情相對嚴重的地區(qū)已經(jīng)出現(xiàn)了小股的暴動。如今冬季將過,春季未至,田地里沒有一點可吃的,若想等到有收成至少還有四五個月,這還是在今夏不會再有其他災(zāi)情導(dǎo)致雪上加霜的理想情況下,現(xiàn)在的問題是這近百萬災(zāi)民再不救濟恐怕就會引起更多的暴動了。
君牧野心里愁苦,眼下國庫并不富裕,寧國也不過才安定了這么幾年,卻又適逢先皇國喪并眾元老過身之后對其家人的撫恤,再加上當今皇上用度豪奢,百官追隨效仿,都讓他感到負擔(dān)很重。現(xiàn)在的寧國就像一匹負荷過重的未成年小馬,眼看著就要因為饑餓疲勞而死。他作為當朝丞相,很多事都是有心無力,并不如外人想的那般輕松。
說到小馬,君牧野不禁想起那匹汗血小馬駒,眉尖微蹙,抬眼間見窗外天色已然昏暗,連忙高聲喚來趙同問:“現(xiàn)在是什么時辰了?”
趙同答:“還有兩刻鐘至戍時。”
君牧野一驚,原來不知不覺間竟然過去一個時辰了,他立刻吩咐趙同道:“你去向夫人通稟一聲,就說我暫不回去用飯,請她不必等我,我處理完公務(wù)就回去,。”
趙同聽到這話稍感意外,因為當初君牧野曾吩咐過除非他主動叫人,否則不準用任何借口打擾他辦公。這么些年了,趙同自然了解他的習(xí)慣,幾乎每天的晚飯時間他都會錯過,寧氏又不過問,他的晚飯都可以省了。今日卻不僅讓他想起了晚飯一事,還擔(dān)心凌云空等特意讓他去通傳,這令趙同如何不錯愕。
君牧野不見趙同回應(yīng),只站在原地發(fā)呆,挑眉問道:“還有事嗎?”
趙同猛地回神,道:“沒,屬下這就去。”
君牧野“嗯”了一聲繼續(xù)看折子,過了一會兒,他見門前的人影已經(jīng)回來,遂問道:“見到夫人了嗎,她怎么說?”
趙同的驚訝已經(jīng)很明顯了,不過在君牧野看向他的時候,他連忙低下頭去,用平常的聲音道:“屬下去的時候,夫人尚未回來,屬下便告知了夫人身邊的秦嬤嬤。”
君牧野記起凌云最后說要去看汗血寶馬,淡唇一抿,只是一匹馬有那么耐看嗎?面無表情地令趙同下去,他不久便收了心思回到面前的奏折上。
夜幕降臨,月上柳梢,周圍漸漸靜了下來,仿佛一切都陷入了沉寂。
君牧野走出了書房,由趙同挑著燈籠將他送到內(nèi)院門口,內(nèi)門的丫頭看到是他,連忙道:“大人回來了,夫人派了梅香姐姐來等大人。”這丫頭說著,朝旁邊的小室里喚了一聲,凌云的丫頭之一梅香便露出頭來,她取了盞燈籠快步走到君牧野面前,福了一福道:“大人,奴婢奉夫人之命來迎大人。”
君牧野怔了一怔,朝她道:“帶路吧。”
梅香輕快地應(yīng)著:“哎。”然后走到君牧野的側(cè)前方為他照明,身后不久便傳來了內(nèi)門的落鎖聲。
君府的內(nèi)院除了正廳榮福堂,分東院和西院,東院主院歸君牧野和凌云夫婦,還有其他客院,暫無人居住。主院名曰“隨云居”,凌云初見之時,大抵是覺此名有些普通所以并未多想,只有君牧野每次看到這三個字都會提醒一遍自己該做什么。
進了隨云居,遠遠看到正房里依然燈火通明,君牧野心知此時已經(jīng)過了亥時正,驚訝凌云竟然還未入睡。此時,主院里除了守夜的,大部分下人都已經(jīng)回房休息了。君牧野跟著梅香來到寢居門口,看到守在外屋門口的兩個大丫頭梅花和梅枝,在她們向他行禮之時問道:“夫人睡了嗎?”
梅花,即之前弱柳扶風(fēng)的瑾風(fēng),柔聲道:“還沒,想是在等大人。”
梅枝,即之前粉嫩圓潤的玉露,見君牧野進了屋,并沒有讓她們服侍寬衣的意思,也不敢妄動,緊走幾步來到里屋門前稟道:“夫人,大人回來了。”
里屋的門應(yīng)聲而開,梅雁立在門口恭候,凌云則著了敞衣,卸了妝容,披著長發(fā),素著一張臉坐在妝臺前看著什么。
聽到聲音,凌云立即抬頭看了過來。此時梅香也跟了進來,打算和梅雁一起服侍君牧野更衣,卻見他竟不著痕跡地躲開了,目光望向凌云,對她們看也不看。梅雁和梅香兩人互相對視一眼,眼含笑意地退下去準備洗漱用品。
凌云早已放下了手里的東西走了過來,等兩個丫頭下去,她見君牧野竟自己動手解了大氅,當下伸了手去接。君牧野打算自己去掛起來的手一頓,看了看凌云便遞了過去讓她代勞。凌云以為君牧野不喜旁人接觸,但他們兩人間早晚都是要習(xí)慣的,遂也不多說什么,只是提醒自己想想凌夫人是如何對待凌子峰的,她照做就是了。
因此,在梅雁和梅香為君牧野奉上洗臉水和濕巾時,凌云正要上前為他解外衣,可君牧野尷尬地退了一步,眼神閃爍間瞥了眼還在房內(nèi)的梅香和梅雁。凌云頓時會意,不禁失笑,以眼神示意二人退下,這才看著君牧野調(diào)侃道:“妾身這下可以動手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