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君牧野派人去淩氏家族把那批黴糧拉到了城北的糧倉,因爲淩氏的本家在城南,所以一路穿城而過,當時還真引起了不小的騷動,看到這麼大批的糧食,臣民們對於日後的生活滿懷信心。
順勢地,凌雲(yún)讓人放出消息,這是剛剛購買的準備運去南方的軍糧,只是暫時在先存放一段時日,因此,臣民們對這次楚國進犯也少了些後顧之憂。
如此小動作不斷,很快就到了寧氏生辰那日。從一大早開始,就陸陸續(xù)續(xù)地有大小官的家眷前來賀壽,因爲沒有宴席,因此那些夫人太太小姐們通常是與寧氏坐在一起問個安道幾句賀詞,然後介紹一下自家閨女媳婦之後,看到後面還排著許多人,便也非常識趣地告退了。
雖然沒有大擺宴席,但小型的家宴還是不可避免的,時間定於晚上,爲了準備這桌飯,凌雲(yún)也是細細請教了秦嬤嬤甚至入宮問了榮貴妃,她是不敢有半分差池,不讓寧氏抓住半分把柄。
太后自從開始禮佛就深居簡出,到這一日終於將寧玉放了出來,讓她帶著禮物來給寧氏賀壽,榮貴妃也以皇帝的名義遣人來道了賀,一日下來相府門檻都快被人踩爛了。好在到了晚飯時間知道規(guī)矩的便沒人上門了,相府能夠坐上宴席的至多不過五個人,凌雲(yún)、君牧野、寧氏、寧玉,以及葉如影。就這,比往年還多了兩人,凌雲(yún)與葉如影,當下五人坐在一起,那氣氛當真是玄妙。
寧玉一日下來幾乎沒有怎麼說話,笑容也只有對寧氏道吉祥話的時候露了幾分,之後一直靜靜地陪坐在寧氏身邊,不言不語。
葉如影臉上的傷剛剛痊癒。還留著淡淡的疤痕,而她的身份也不便同寧氏一道見客,因此一直到此時才被請出來。
凌雲(yún)則前前後後忙個不停,她從未操辦過這類事情,因此非常耗費心力,一日下來都沒停腳,事事親自過問親自檢查。就怕出個什麼意外。
君牧野雖然比往日早回來了一個時辰。同寧氏說了吉祥話送上賀禮之後便也一直沉默,尤其此時面對席上四個女人,更是不知道該說什麼。
凌雲(yún)正招呼下人上菜,卻見有人來報:“門外有位自稱是夫人義兄的公子說是奉了凌夫人之命前來給長公主賀壽。”說著。遞上拜帖,站到一邊等著回覆。
衆(zhòng)人聞言,同時將目光放在了凌雲(yún)身上,尤其是寧氏,眼睛微瞇,那表情明顯是在說來者不善。
凌雲(yún)先是愣了一瞬,內(nèi)心驟然掀起一陣波瀾,她迅速鎮(zhèn)靜下來,上前接過拜帖。打開看了看。轉身交給寧氏,道:“的確是兒媳的義兄,母親您瞧瞧。”
寧氏瞥了凌雲(yún)一眼,將拜帖接過來細細一看,淡淡道:“請他進來。”
凌雲(yún)吩咐還在門外的人照辦。接著對寧氏笑道:“倒是兒媳疏忽了,竟是把自家給忘了,義兄我也許久未見,想是母親身體不好,又怕僅派下人來不夠身份,這才託義兄走這一趟。”
寧氏淡淡道:“你母親有心了,你這義兄本宮也沒見過,正好藉此機會瞧上一瞧。”
聽到寧氏的話,寧玉若有若無地冷哼一聲,想到凌雲(yún)和君牧野大婚那日,她所見到的,面上便若有若無地帶了幾分鄙視。
聽到這聲冷哼,寧氏自也想起那日寧玉對她提起的話,她看了一眼君牧野,見他面上仍維持著平靜,但明顯比之前多了幾分緊繃,目光中都帶著幾分警惕。她略略垂下眼簾,心思急轉,待聽到門外的腳步聲,她連忙端坐於上座,目光望向門外。
只見一位身著藍色錦衣的公子翩翩而來,面如冠玉,眸光含笑,甚至寧氏還發(fā)現(xiàn)他身上猶帶幾分威壓,並不曾聽說凌雲(yún)的這位義兄有何官職,這份威壓倒是令人感到意外。
他猶如閒庭信步般進來,大眼一掃,僅僅在凌雲(yún)身上多停頓了一瞬,他便抱拳向上座的寧氏見禮:“晚輩蕭景見過長公主殿下,今特奉義母之命前來爲殿下賀壽,祝殿下長命百歲壽比南山。”
聽到他的自稱,寧氏已經(jīng)肯定此人並無官位在身,看他一身打扮氣勢很有可能是個商人,心裡略略有些不屑,面上平淡道:“不必多禮,既然是兒媳的義兄,也不是外人,便留下一起入席吧,本宮這裡也沒有太多規(guī)矩,你自便就好。”
蕭景將禮品禮單奉上,道了聲謝,又在凌雲(yún)的介紹下,同其餘幾人見了禮,一桌留人分別就坐,這才稍稍有了話題。
寧氏打量了一番蕭景,讚道:“蕭公子真是好人品,聽說與兒媳乃青梅竹馬,不知可成家了?”
凌雲(yún)正在給寧氏佈菜的手微微一頓,見蕭景神態(tài)自若,又擡手給君牧野布了一道菜,這才聽蕭景道:“青梅竹馬道說不上,畢竟義父一家常年住在邊關,晚輩卻是四海爲家,一年難得見上幾次,可惜了義父早早病逝,晚輩這份孝心也只好盡到義母跟前了。”
寧氏一笑,又道:“真是令人羨慕啊,一年沒幾次的見面竟能讓蕭公子如此看重本宮的兒媳,聽說大婚那日公子和兒媳還關起門來惜別呢!”
聞言,蕭景和凌雲(yún)尚未有何反應,君牧野倒先變了臉色,卻沒做什麼,只是警告性地看了一眼寧玉,當日之事是寧玉鬧出來的,除了她,沒人會和寧氏說。
寧氏這話已經(jīng)非常難聽了,甚至有損害凌雲(yún)閨譽的嫌疑,屋子了丫頭下人一堆,尤其還有葉如影這樣的外人,寧氏這麼說,完全是半分面子都沒有給凌雲(yún)和君牧野。當下這些人暗暗猛吸一口冷氣,看向凌雲(yún)、蕭景和君牧野的目光就有些不一樣了。
蕭景一直盯著寧氏,聽到這話他立即緊張道:“殿下此言差矣,上將軍府如今也就只有義母、義妹和晚輩三個主子,義妹出嫁,晚輩和義母與她辭別本是應當,殿下漏說了義母,義母聽了可是會傷心的,晚輩固然疼愛義妹,但如何也比不上義母當時難捨的心情。”這麼一說,剛剛還猛吸冷氣的衆(zhòng)人頓時如釋重負,就連君牧野的臉色都緩和了不少,孤男寡女,最忌諱獨處一室,如今蕭景聲明當時凌夫人也在,頓時將兩人之間的曖昧洗刷德一乾二淨清清白白。
寧氏想要說的話已經(jīng)說完,當下淡然一笑,轉頭看向寧玉:“玉兒,你是見過蕭公子的,怎麼不見你說話?”
寧玉對上寧氏的目光,明白寧氏想讓她將當日看到的再添油加醋說上一說,但眼下她是半點心情都沒有。在她看來凌雲(yún)既然已經(jīng)坐上了相府主母的位子,又有先帝賜婚,是不可能下堂的,她如今要做的是爭取平妻的位子,而這個位子如今的對手是葉如影,若是把凌雲(yún)鬥下去了,最後得利的很可能是葉如影,因此,她纔不要何凌雲(yún)兩敗俱傷,讓葉如影撿便宜呢!尤其,她對當日寧氏的所作所爲還心懷怨恨,當下便當做沒看到寧氏的目光,反而看向葉如影,說了一句:“蕭公子俊美無雙,葉小姐貌美無雙,本宮倒覺得兩人很是相配呢。”
如此有失身份不合體統(tǒng)的一句話,讓衆(zhòng)人瞬間陷入靜默當中,寧氏很鐵不成鋼,對寧玉有氣不敢出,君牧野則對於這位潛在情敵充滿了一種淡淡的幸災樂禍的情緒,凌雲(yún)則是比較正常的詫異了,寧玉怎麼突然毫無徵兆地冒出了這麼一句話?
至於蕭景和葉如影,一下子窘了。蕭景還好,在寧氏問寧玉話的時候就準備好了被攻擊,而且在寧氏剛開口的時候,他便發(fā)現(xiàn)寧氏不怎麼待見他,或者說不怎麼待見凌雲(yún)。只是寧玉一出口卻將他與八竿子打不著的葉如影扯在一起,這葉如影是何人他都不知道,好在他對於這種場合遊刃有餘,當下淡淡一笑,四兩撥千斤:“多謝大公主稱讚,蕭某實在不敢當,葉小姐固然美麗,大公主也是貌美如花,如此說就有些妄自菲薄了。”
凌雲(yún)心裡暗暗發(fā)笑,瞥了一眼寧玉憋得有些通紅的臉頰,趕緊道:“快別說那麼多了,菜都要涼了。”說著,拿起公筷分別爲窘迫的寧玉和葉如影佈菜,最後輪到蕭景的時候,道了句:“義兄還是這麼會花言巧語,你看大公主和葉小姐的臉都被你說紅了。”
蕭景連忙辯白道:“爲兄說得可是實話,義妹可莫要冤枉我,丞相大人你說蕭某所言可屬實?”
話音剛落,寧玉和葉如影的目光紛紛落在君牧野身上,兩人含羞帶怯滿懷期待的神情映在蕭景眼中,面上迅速閃過一絲冷意,他不著痕跡地看了看凌雲(yún),那眼神分明在說:“原來這纔是她們的目的!”
凌雲(yún)臉色變了幾變,微微有些難看,又不好說什麼,微微撇開臉保持沉默。
蕭景眸光一暗,清淡一笑,兀自喝了一杯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