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牧野時不時地抬頭看一眼坐在不遠處的凌云,眼中閃過一絲喜悅,立刻又低下頭一本正經地看奏折。凌云察覺到他的動作,只做不知,始終在做自己的事。好一會兒,發現他都沒有再抬頭,凌云忍不住望過去,卻見他正面色沉郁地翻著幾本奏折,眉心緊蹙,一籌莫展。
凌云在心里留了意,到了午時,就見他將批好的奏折讓趙同送回去,卻扣下了令他煩惱的幾本。為了他擦了手,將午飯端過來放在床上的小幾上,將旁邊的那幾本奏折收到一邊,語氣隨意道:“這基本還沒批好嗎,怎么不讓趙侍衛一同帶走?”
君牧野剛拿起筷子的手又放下,嘆口氣道:“我還沒想好要如何處理,先擱著吧。”
凌云一邊為他布菜一邊問:“什么事啊,我可以知道嗎?”
君牧野柔柔地望了她一眼,握住她忙碌的手,拉她坐在自己身邊,敘述道:“還是財政吃緊的問題,彭順寬率軍出征,國庫已經空了一半,現在其余幾國也蠢蠢欲動,嚴守邊防需要銀子,國內難民的救濟需要銀子,南方春旱也需要銀子,現在是內交外困,我到哪兒去弄這么些銀子去啊?”
凌云沉思了許久都沒有說話,方法也不是沒有就怕他思想保守不愿意接受,還是再等等看吧,其他書友正在看:。
君牧野見她不說話,以為她也在為自己苦惱,不由拍了拍她的手安撫道:“別擔心,總會有辦法的。”
凌云瞧了他一眼,問道:“國內應該有不少富商吧,不能從它們那里弄些銀子嗎?”
君牧野一愣,做出了然狀:“我知道你在方平時曾想出了還富于民的主意,在邊關那種小地方還可以。可若是在整個大寧朝就不行了。”見凌云望著她,遂解釋道:“身家小的銀子太少無濟于事,身家大的就會牽扯到整個國家的經濟命脈,若是得罪了他們,就算暫時走出了困境,將對寧國長遠的發展產生不利影響,可謂是飲鴆止渴。因此對待他們不可太過強硬,手軟又不能讓他們出血,輕不得重不得實在令人頭疼。”
凌云卻將注意力放在了他頭一句話上,饒有興趣道:“這么說你調查過我?”
君牧野的神情有些不自然。見凌云一直在等著他回答,才直說道:“從我做了丞相之后,就一直有派人去調查你。因此這些年你做過的事我差不多都了解。”
凌云略顯錯愕,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許久沒有回應。
君牧野以為凌云生氣了,趕緊解釋道:“我沒有別的意思,只是父親去世時有特別叮囑我一定要履行我們的婚約。所以我就想知道你是什么樣的人。”
“你只調查了我?”凌云稍稍試探道。
君牧野一愣:“對啊,為什么這么問?”
凌云聞言,臉色好了許多,見他神色緊張,趕緊開玩笑緩和氣氛,想也沒想便道:“這么說你早就開始喜歡我了?”話一出口。她就意識到自己這話有些輕浮,想圓上兩句,卻見君牧野否認道:“你那時還未及笄。我也沒見過你,你在我眼里只是個小女孩,怎么會?”
說完,見凌云臉色微變,又立刻補充道:“是在你嫁過來之后。我發現你和我想像的有些不一樣,慢慢地就……”說著說著。臉再度紅了起來,撇開臉也不敢看凌云了。
凌云見話題跑偏,尷尬地輕咳一聲,趕緊回歸正題:“不能強迫可以讓他們主動出銀子嘛,你還是先和大臣們商議一下,看有沒有更好的辦法,實在不行的話,咱們相府先帶個頭,能出多少出多少。”
君牧野道:“暫時也只有這樣了,我已經下令讓宮里節省開支了,如今陛下不在了,太后開始吃齋念佛,榮貴妃母子又行事謹慎,除了基本的吃穿也用不了多少銀子,這就可以省下一大筆。”
凌云把筷子重新遞給他:“既然已經有了辦法,就先試試看吧,飯要涼了,快點用吧。”
君牧野下意識地接過來,然后欲言又止地看了她一眼,低下頭默默用飯,等到飯后洗漱完畢,望著凌云往外走的身影,終是忍不住喚道:“云兒……”
凌云轉身看他:“怎么了?”
君牧野垂下眼簾,面上微微不安:“你……你呢?”
“我什么?”凌云一頭霧水,瞬間又反應過來回道:“哦,我的飯在飯廳,你先休息會兒吧。”
“不是這個。”君牧野悵然道:“你還沒說你對我……沒事了,你去用飯吧。”然后背過身,往床上一倒,失落地閉上了雙眼。
凌云走出去,神情有些微妙。他是想問自己喜不喜歡他嗎?最起碼不討厭吧,甚至是很有好感的,她并不確定自己對他的感情算不算喜歡。她生就情感淡漠,只有長久相處以后有了一定的感情基礎才會產生這種感覺吧?就像蕭景,他們認識十幾年,她對他也有好感,卻明白這不是那種感情,因此當初被表白時才會覺得那么詫異以致斷然拒絕。
不過,她愿意試著去喜歡君牧野,經過這段時間的了解,雖然覺得君牧野有些古板,性格上有些缺陷之外,還是挺符合她對愛人的要求的,譬如她最在意的三妻四妾現象應該是很容易避免的,。
又休養了兩日,君牧野因為掛心政務,便去上朝了,當時便提出籌措銀兩一事,問百官有何提議,結果整個朝堂上落針可聞,無人應聲。君牧野無奈,退而求其次,又問大家是否有開源節流的方案,仍是一片寂靜,整個早朝下來竟是沒人敢吱聲。
不得已,君牧野強硬命令道:“每人回去都回去想想,兩日內把方案遞上來,說不出個道道來,按官階罰銀。”
這下可讓眾臣慌了,是出銀子還是出點子,這是個問題!
回到府里,凌云一看到他怒形于色,便知道這是沒有想出合適的辦法,心頭微動,在服侍他寬衣的時候,小心翼翼道:“妾身倒是有個發子,可以籌到不少銀子,不知夫君以為如何?”
君牧野一回頭,一般只要兩人在一起的時候都是以“你我”相稱,只要她用了敬語,便是認真了。坐下喝了口茶,他道:“說來聽聽。”
凌云想了想用詞,斟酌著道:“銀子乃朝廷所需,若想從別人手里要銀子,就要滿足他們的需要。如今商人最不缺銀子,可有一樣他們卻沒有,朝廷則永遠不會少,夫君知道這是什么嗎?”
君牧野百思不得其解,搖搖頭,期待凌云繼續說下去。
凌云望了他許久,吊足了他的胃口,才為他指點迷津:“是權力。”
“自古官商勾結比比皆是,究其原因,不過是一個為財一個為權,如今朝廷缺銀子,不妨大方點,將這事擺到明面上,分出一部分權利來賣,他們定會趨之若鶩。”
一明白她的打算,如凌云所料,君牧野當即反對:“這怎么可以,明知道不對還要去做,豈不是會讓那些商人為所欲為,屆時天下大亂,簡直是倒行逆施!”
君牧野怒氣沖沖,非常不贊同凌云的觀點,用詞也頗為嚴厲:“云兒,我知道你是為我著想,可這個辦法實在不行,這不是明擺著鼓動朝廷官商勾結,到時候想擺脫他們都困難,這國家還如何清明?”
凌云平靜地望著他,聽著他的大道理,半晌沒有言語。直到他漸漸冷靜下來,也不管他愿不愿意,堅持把自己的話說完:“你只聽了前一半就這么生氣,后一半你聽了想必會更生氣,但我并不贊同你所說的,所以我還是要把話說完。我的意思是你可以把朝廷中空缺的閑散官位拿出去拍賣,不同的官職不同價格,發布告示讓商人們競價,名義就是出的銀子越多為老百姓做的貢獻越多,這樣的人不讓他們做官讓誰做?至于你擔心的超綱混亂天下大亂,這完全是你可以控制的,等他們買了官,給不給實權到底給多少實權還不是你說了算?再者,商人愿意出大價錢錢買官,定是買給家里比較受重視的子侄,那么他們就等于有人質被你掌握在手里,一但不聽話輕則罰銀流放,重則抄家誅九族,到時候銀子更是大把大把的來,還不會招人口舌,這有何不妥?”
君牧野張口結舌地望著凌云,這番言論幸好是在房里說與自己聽的,若是被外人知曉了簡直是驚世駭俗,他的夫人竟然有這樣的手段和心計,簡直又準又狠。即使心里仍是不贊同,卻也不得不肯定這個方法的確是眼下最可行的。可是,這事即便再冠冕堂皇,也擺脫不了賣官鬻爵的罵名,滿朝文武怕都不會答應。
凌云說完就不再理他,所謂非常時期非常手段,若是什么都要顧慮那就什么都不要做了。她并不想出言說服他,她要他自己想清楚。本來這個主意就有些陰損,眼下她支個招還只是提議,做得多了,有朝一日若應了景兒,她就會變成向他進讒言危害國家的罪人,這也是她一開始沒有直言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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