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氏拍案而起,尖尖的指甲套指著王公公,顫抖不止:“這是那個小賤人說的?”
王公公一陣尷尬,答也不是不答也不是,斟酌了片刻,他謹慎道:“這是丞相夫人命管家轉告給奴才的,後來奴才見到丞相大人,丞相大人也是這麼解釋的。”
寧氏險些咬碎一口銀牙,隨即對王公公發作道:“這種說法你也信,難不成老糊塗了不是?”
王公公聞言“噗通”一聲跪下,不敢擡頭,卻也不說話,心裡暗道倒黴,怎麼偏碰上這麼不讓人省心的婆媳二人,沒一個是好應付的,事到如今,他也只能求助於太后了。他悄悄將目光投向主位,見太后面現不悅,心裡也能將她的心思猜到八九分,於是委屈又戰戰兢兢道:“主子,丞相夫人對奴才說,沒有及時接您和長公主的懿旨,也覺得十分不妥,但又想著萬一惹佛祖不悅,降罰於上將軍府是小,若連累了整個皇室以致江山社稷纔是大,因此才斗膽讓奴才久等。”
“放屁,她以爲她是個什麼東西,佛祖即便不高興也是懲罰她,關我大寧皇室什麼干係?”寧氏早領教過凌雲的伶牙俐齒,完全相信這話出自凌雲之口,瞬間被激怒,便也口不擇言了起來。
太后則忌諱許多,一聽其口出穢言,又與佛祖聯繫在了一起,再加上對寧氏喧賓奪主的不滿,趕緊雙手合十唸了聲“阿彌陀佛”,語氣不由得嚴厲起來:“妹妹,不可對佛祖不敬,你就是要說也回你的榮福堂說去,我這慈安宮可承受不來這般罪過!”
寧氏被太后呵斥,雖然不服,卻也有些後怕,想著那話有沒有被佛祖的順風耳聽到,會不會對她降下懲罰,不由惶惶然起來,也沒有心情再追究凌雲的罪過了。
太后見寧氏臉色不好看,又說了一句:“回去還是多向佛祖念幾卷經書悔過吧,難道你真想讓先帝辛苦打下的江山因爲你受過?”說完,才又轉向王公公:“丞相到底什麼時候過來,可有明確時辰?”
王公公心裡稍微鬆一口氣,回道:“丞相大人說待他回府換了朝服便進宮,想來用不了半個時辰。”
太后看看外面的天色,在心裡嘆口氣,想到寧氏還在身邊,已經到口邊的話又咽了下去,她轉頭看向寧氏開始下逐客令:“妹妹無事就回去吧,丞相一來玉兒就會消停了。”
寧氏心裡又怕又氣,想著回去一定要把凌雲叫來好好教訓一番,婆母教訓媳婦是天經地義的,根本不需要什麼理由,她要她對自己下跪,她還敢反抗不成?君牧野既然入了宮,那麼君府就是她做主了,凌雲就是有十個膽子也不敢明目張膽地和她對著幹。
打定了主意,寧氏直接起身離開,半點面子都沒有給太后,就連她身邊的幾個丫頭嬤嬤也只是理直氣壯地朝太后屈了屈膝,沒有半分恭敬的樣子,看得太后幾乎要把手裡的絹帕絞碎。
目送寧氏離開,王公公始終悄悄注意著太后的神色,遂見機道:“唉,長公主也是直脾氣,主子心善,總是念著姑嫂的情分……”他自然清楚太后的脾性,寧氏在氣場上天生比太后強勢,氣勢壓倒一切,太后心裡再氣也是處於弱勢。
太后心有不甘,大概同樣覺得自己在下人面前丟了面子,也不避諱滿屋子的奴才,哼了一聲道:“若不是看在她是先皇唯一妹妹的份上,哀家定然早就處置了她,也不會把她縱容到如今這般目中無人的地步!”
王公公聞言面上不動聲色,揮了揮手,示意殿內的宮人退下,輕輕走到太后身前,猶豫道:“奴才有句話不知當不當講,不過奴才一心爲主子著想,這話不說奴才心裡有愧……”
太后朝下看了他一眼,不耐道:“有話就說,哀家又不會吃了你!”
“是,是,”王公公面色惶恐,不按道,“今日見到丞相夫人,奴才以爲主子不妨多召見她。您大概早就看出來了,長公主同丞相夫人婆媳關係實在不好,然而丞相大人對這位夫人的意見又十分聽從,您若是對她施些恩惠,日後她和丞相大人自然會更親近您,而長公主就……”
王公公的話說到這裡,足以令太后明白他這話中含義,心裡暗暗思量起來。如今她完全被寧氏壓了一頭下去,她又是個不會與人爭鋒的,若是凌雲與她站在統一戰線,她對凌雲好,凌雲自然就要回報她。大婚那天的事她也聽說了,可以看出凌雲並不是任人欺負的脾性,甚至有同寧氏抗衡的氣勢,所差的大概就是身份地位。若是有個靠山,而她又十分樂意做這個靠山,由此也能間接與君牧野親近不少,枕頭風的作用她如何不知,何況寧氏和君牧野又是那樣的關係。
想清楚了這一切,太后心裡有了底,她滿意地看了王公公一眼,囑咐道:“哀家明白你的衷心,你也累了,下去歇著吧,明日傳旨給丞相夫人,讓她進宮陪哀家說說話兒。”
王公公聞言,點頭應諾,退下之前叫了之前回避的宮人進來侍候。
君牧野離開後,凌雲就接到管家賀明回報,她陪嫁的十幾個護衛已經安頓好,由李護衛帶著來向她請安。凌雲連忙在偏廳召見他們,瞭解他們目前的崗位和職責後,便只留下李護衛細細說話,命其他人守在門外。
事情剛剛交代完,凌雲就接到寧氏回府的消息,屏退了李護衛,她正考慮著要不要現在去向寧氏請安,不料寧氏已經派了身邊的大丫頭如意過來傳話,讓她現在過去見駕。
凌雲心道不好,這“見駕”二字完全體現了寧氏此刻的心情,她若是去了不知道會面對什麼,但不去又不行,她總不能一直躲著自己的婆母吧?
算了一下君牧野離開的時辰,此刻恐怕剛到宮裡,他是指望不上了,難道要與寧氏硬碰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