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片冰冷的黑暗當中,玄淵醒了過來,而在他腦海中,一段漫長的記憶緩緩平復下去,沒有帶來任何漣漪,這是一段漫長、腐朽、古老的記憶,屬於血族親王西爾維斯特·安斯艾爾,有著上千年的歲月經歷,這段記憶長得見證過滄海桑田。
如果是普通的宿主,接取到這樣漫長的原主記憶時,很可能會被這些記憶所同化,忘卻了自己到底是誰,還以爲自己就是血族親王,陷入到自我認知錯誤的荒謬當中,進而發狂瘋魔,分不清到底什麼是真、什麼是假,弄不清自己到底是誰。
但對於玄淵來說,他當初連光明神那厚重到可怕、浩瀚到深不見底的記憶都曾經接受過,並且完全沒有受到光明神記憶的影響出現自我認知的錯誤,這位血族親王的記憶就更加不可能讓玄淵有什麼不適出現。
西爾維斯特·安斯艾爾就是許下願望的血族親王,也是整個血族現存的唯一一位既沒有離開這片大陸,也沒有陷入沉睡的四代親王級血族,是血族中血脈最純正、力量最強大、地位最高貴的存在,哪怕他常年沉睡,但只要他一日不陷入永恆沉眠永不甦醒,他就是站在血族巔峰的存在。
漫長到看不到盡頭的生命往往讓許多血族開始變得麻木和死板,血族沒有生命,是不死的魔物,對他們而言,蒼白的歲月會帶走他們一切的情緒,他們不會再對這世間的任何存在感到好奇,不會再抱有濃烈的愛或者恨,他們會猶如一塊乾枯掉的石頭,在漫長的歲月裡枯萎,然後陷入永恆沉眠。
這幾乎是所有血族將會抵達的未來,如果說最開始時一個血族就像是一幅色彩繽紛、鮮豔奪目的油畫,上面描繪了許多景象,那麼蒼白、漫長、無邊的歲月,會無情的將這幅畫作上的一切顏色抹去,最後只剩下一片蒼白和對世界的瞭然無趣,在這一點上,西爾維斯特·安斯艾爾來說也不例外。
事實上,陷入沉睡許久的他已經開始在漸漸失去他對這個世界的最後一絲牽掛、最後一絲感情了,等到這最後的羈絆也消散,就是西爾維斯特·安斯艾爾徹底厭世,陷入永眠之時。
然而血族內安插的臥底、教會的突襲、被迷惑成爲幫兇的血族公爵,這一切事情混雜在一起,竟然生生的把原本與教會並肩而立的血族給折騰得勢力大降,最後只能落荒而逃,敗退而去,被迫讓出了最肥美豐腴的地盤躲到偏僻荒涼之地,才勉強讓血族存留了下去,不再被教會繼續追殺。
這對於血族來說不僅僅是奇恥大辱,而且是血族基業的潰散。這一場打亂完全相當於是把血族的脊樑打斷,親王被封印,公爵死得死、封印的封印,只逃出了一些下位血族,沒了高層鎮壓,血族日後將再也無法重回世界之巔,日後只能在教會的陰影下躲躲藏藏的生活。
這樣的結局和下場,對於自詡爲貴族的血族而言,是完全難以忍受的,越是地位高的血族貴族,越是無法接受這一點,這對於他們而言絕對是莫大的打擊,西爾維斯特·安斯艾爾所受到的打擊尤爲重要,因爲他對這個世間最後的一絲牽掛,就是血族的基業與地位。
當他心中還懷抱著對血族地位的執著於擁護時,卻讓高貴的血族承受這樣的奇恥大辱,對於西爾維斯特·安斯艾爾而言是莫大的折磨,故而在被教會封印之時,他竟然產生了強烈到足以與主神聯繫的情緒,並且發佈了任務,獲得了改變這一切的機會。
按理來說,像血族這樣根本就沒有靈魂和生命、以血液爲生的不死魔物,根本沒有什麼能夠提供給主神當報酬,畢竟他們沒有靈魂,而世界上最有價值的寶物就是每一個活著的生物最本源最精純的靈魂本源。
然而西爾維斯特·安斯艾爾有一件珍貴的藏品,是一塊來自初代血族的本源血晶石,他沒有辦法吸收這塊本源血晶石,只能收作藏品,當主神提出這個條件時,他毫不猶豫的答應了,迎來了一次改變命運的機會。
主神爲何要這塊本源血晶石,不在玄淵的關心範圍之內了,因爲現在他已經差不多摸清楚主神的目標,對祂也沒有那麼多警惕,不再耿耿於懷的時刻關注祂的一舉一動,可以做到放任不理,反正主神鬧起來,事情大多也與他不相關。
西爾維斯特·安斯艾爾親王在懷有對血族榮耀的維護之心時迎來教會的滅頂打擊,眼睜睜看著血族基業敗落潰敗,留下的心願自然與此有關,他要血族能避開這一次災難,依舊是高高在上的貴族,統領這片大陸的黑暗力量,他們血族可是月亮的寵兒,在銀月照耀之時,他們就是王。
要做到這一點並不難,即使不需要宿主幫忙,只要讓預知先機的西爾維斯特回到過去即可,以他四代血族親王的身份,足以統率整個血族與教會征戰,將教會打退。不過在經歷過這場動亂後,西爾維斯特已經不願意再摻進進塵世的任何事情,打算進入永久沉眠,故而纔會由玄淵來進行任務。
傳說初代血族是是銀月神子,在誕生後因被詛咒才無法停留在這片大陸,早已經遠渡離開,除了一個名頭幾乎沒有任何遺留。二代血族是初代的孩子,跟隨初代離開,三代血族在離開大陸之前,創立了血族,併成爲血族最初始的皇族,但後來也追尋初代血族的蹤跡離開。
於是這片大陸上只剩下四代血族和血脈更低下的血族,四代血族是親王,除了西爾維斯特·安斯艾爾,其他的四代血族都已經陷入永恆沉眠了,只要西爾維斯特站出來,一言便可決定血族這個龐大勢力的走向,要破除教會的陰謀也是輕而易舉的事情。
“所以這次的任務一點難度都沒有。”玄淵在心中想著,並沒有分出太多心思在任務上,反而忍不住發散性的想著,“但是血族的演變很有意思啊。初代、二代、三代血族的來歷已經不可考,四代血族一部分是三代血族生出來的純血族後裔,一部分是被三代血族從人類轉化而來的血族。”
“而五代公爵血族開始,純血族後裔所佔的份額非常小,大部分都是轉化而來的血族,基本上在三代看來只怕根本就不是什麼純淨的血族,不僅實力增長很緩慢,而且對陽光、聖水的畏懼明顯越來越大,受到的制約很多。”
比起完成西爾維斯特·安斯艾爾留下的願望,玄淵更感興趣的是血族這種生物到底是怎麼誕生的,又是如何初擁人類變爲血族,還有血族該如何提升自己的實力,歲月加諸於血族身上的只有疲累與蒼白,不會賦予他們更強大的力量嗎?
血族的一切都讓玄淵很感興趣,雖然說不管是小說還是影視作品中,玄淵蒐集各種信息時沒有少收集有關於血族的信息,但那大多數都是人類的杜撰,並不一定正確,而且虛假的形象如何與真實存在的血族相比呢。
相比起血族,玄淵對於教會就不是那麼感興趣了,從西爾維斯特·安斯艾爾的記憶來看,教會使用的神聖力量與光明魔法極度相似,玄淵曾經代替光明神生活一段時間,光明的魔法對他沒有任何吸引力,他寧願去研究血族化爲蝙蝠的原理何在。
玄淵是在一片森冷的黑暗中醒來時,他能感覺到自己身上穿著光滑柔軟、十分舒適的長袍,而身下所鋪著的是軟軟的質地彷彿是上乘天鵝絨的毯子,只是周圍的環境顯得十分逼仄,面積很是狹小不說,他所待著的地方還是封閉的——血族不需要呼吸,自然無需空氣。
他很快反應過來,原本西爾維斯特·安斯艾爾是在沉睡之中,那麼他應該是在他沉睡的……棺材中醒來吧?玄淵不由在心中搖了搖頭,他真是不太明白血族的愛好,修真界喜歡睡在棺材當中的可是隻有屍傀。不過說起來,血族既然沒有生命……似乎與屍傀也差不多?
如果可以,抓一隻好好研究一番正好。
擡起右手抵在頭頂的棺材蓋上,玄淵微一用力,便將棺材蓋給撬開了,跳出棺材,他才發現他之前所躺的那張奢華至極的漆黑棺材是被擺放在一個佈置十分華麗舒適的房間當中的,這裡是安斯艾爾城堡最深的地下室,也是西爾維斯特·安斯艾爾往日的沉睡之處。
西爾維斯特·安斯艾爾還未陷入永久的沉眠,即使他這一次醒來已經時隔三十年的時間,但是城堡內的血族管家立刻就發現這座龐大的城堡真正的高貴主人已經醒來,連忙帶上僕從和女僕前來迎接,準備服侍他們的主人。
作爲四代親王,這座安斯艾爾城堡中,即使是僕從,也至少是十代血族,甚至不乏九代男爵、八代子爵,血統在十代以外的血族,就是實力再強,獲得了爵位,也不會被選爲僕從,用西爾維斯特的話來說,他嫌那些血族血統不純,太過低下。
雖然說這座城堡中擁有強大實力的這些血族沒有自己封地,但他們的實力卻完全不遜色。而且因爲他們跟隨西爾維斯特·安斯艾爾,一旦得到四代親王血族的些許賜予,他們的實力會增長得超過自身的階位。
擡手輕輕拂過順滑的長髮,玄淵察覺到管家來到地下室門口,嗓音絲滑低沉,磁性悅耳:“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