爲了不一不小心在還沒有把有關於當初寧雲澤被逐出魔尊殿的事情問清楚,就把流宿雲給弄死了,玄淵不得不暫且稍微收斂了一下自己的好奇心,選擇了先問流宿雲當初驅逐寧雲澤、卻又沒殺了他的原因。
面對玄淵突然改變的話題,原本臉色深沉不肯回答有關於修煉正道功法、洗滌魔氣這種問題的流宿雲的表情一下子變得古怪起來,他不由上下打量了玄淵一眼,似乎沒想到他明明發現了異常,但卻這麼容易就放過了這茬改了話題。
微微沉吟著,流宿雲其實還是不太理解玄淵爲什麼會對這件事情如此重視,非得問出個結果來。說句現實一點的話,以玄淵如今連他也看不透、覺得壓力十足的實力,若是他對當年的事情不滿想報復回來,流宿雲覺得他是無力反抗的。
見流宿雲一副好像還反應不過來的模樣,玄淵轉念一想,從寧修臣的記憶來看流宿雲其實挺愛收徒弟的,尤其愛收那些曾經是正道修士,後來因種種原因被迫墮魔的修士爲徒,妥妥的一個徒弟收集癖患者。
流宿雲既然這麼愛收徒弟,搞不好在寧修臣被他驅逐以後他又收了不少弟子,有關於寧修臣的事情怕是早就被忘得一乾二淨了吧,如果不細想應該確實想不起來,既然如此,還是得幫流宿雲一把,讓他回憶起有關的記憶來。
於是玄淵改而問道:“這樣吧,我從頭問起,你最開始爲什麼收‘我’爲徒?當初合歡宗把‘我’當禮物送上來時,你不是很不屑嗎?”歪了歪頭,玄淵提及此事時態度淡定,並不如寧修臣那般帶著淡淡的羞窘。
這個問題像是觸及了寧修臣一些久遠的記憶,他原本平伸搭在白玉池壁上的雙手輕輕一動,沉入了冒著白色霧氣的溫泉水之中,溫泉水溫度適宜,浸泡在其中彷彿身心都溫暖了,但流宿雲現在可沒有渾身被撫慰的舒適感了。
他實在是一時下定不了決心該怎麼開口,他不確定怎麼說纔是最好的。流宿雲想了片刻,最終還是沒有選擇撒謊或者虛言打發過去,而是認真道:“最開始收你爲徒,除了因爲你天賦好意外,還覺得你是個有意思的人。”
流宿雲眼神有一瞬的飄忽,他當然算不上什麼好人,所以當初收寧修臣爲徒時其實抱著不少的惡意:“明明打從內心裡否定、排斥著魔修的一切,但是卻又對已經成爲魔修的事情認命,並且並未因此而扭曲心性、徹底放縱自己墮落。”
“我覺得這樣的你很奇怪,也很有趣。一開始收你爲徒,不過是當個趣子在身邊逗趣,反正魔尊殿再養一個人也是綽綽有餘。”流宿雲並不隱瞞這一點,也沒有要美化自己意圖的想法,“最開始我只是想看戲而已。”
“像你這樣從正道修士被迫成爲魔修的人實在不少,但是他們要麼自怨自艾,就此淪落潦倒下去,就是徹底墮落,開始恣意妄爲、行事血腥暴力,成爲了身心合一的魔修。”
流宿雲回想著當初留下寧修臣的原因,臉上不由露出幾分淡淡的遺憾:“像你這樣有趣又奇怪的存在,我其實很好奇、也很想知道你最後會變成什麼樣子。可惜我還沒等到你最後的結局,就不得不將你驅逐離開了。”
當初看到寧修臣時,發現他墮爲魔修後,一邊深切的認爲魔修恣意妄爲、行事血腥不對,排斥著魔修的一切,一邊卻又十分清醒理智的認識到自己已經是一個魔修,費盡心力也想繼續活下去,並且還真的漸漸在魔首城紮下根來,當時流宿雲就很感興趣。
他很想知道寧修臣最後會變成什麼樣,是在魔域感受到魔修的殘暴與他內心不符,卻又在事實上就是個真真切切的魔修而導致他無法接受瘋魔霍亂一方,還是他終於被打折了傲骨低下頭顱?
看到寧修臣,就彷彿看到了當年的自己。樂於撿被迫墮爲魔修的正道修士當徒弟的流宿雲心頭其實有十分惡劣的看戲想法的:他就看到這些和他有著相似經歷的傢伙們過得比他當初還要慘,看著他們於苦海中沉淪,然後被現實逼迫得不得不低下頭,徹底沉到苦海底部。
“不得不驅逐?”察覺到流宿雲的用詞,玄淵不由挑起了一邊眉頭表達自己的不信,流宿雲乃是魔尊,在玄淵來到這個世界之前,整個修真界能與他並肩的都沒有幾個,更不要說能逼迫流宿雲去做他不願意做的事情的人了。
雖然在玄淵面前赤身裸體的浸泡在溫泉之中,但是流宿雲還是一副坦蕩模樣,魔修大多都是沒節操的,雖然流宿雲並沒有完全墮落到那種程度,但也不覺得有什麼羞恥,他大大方方的泡在溫泉中,仔細打量著玄淵,目光尤其在寧雲澤那張昳麗精緻的面容上掃過。
目光猶如實質一般,一寸一寸的在寧修臣的臉上梭巡而過,彷彿在用目光描摹他的容貌。但也就真的只是描摹而已,就彷彿畫家凝視作畫的對象一般,流宿雲仔仔細細的描摹著寧修臣的五官,彷彿在審視著什麼。
玄淵注意到他的目光中並沒有令人作嘔的貪慾和色慾,稱得上是平靜和淡漠,彷彿看到的不是一張足以令天地失色的完美容顏一般,流宿雲終於淡淡道:“你自己大概是沒有注意到,你剛剛拜我爲師的時候,你這張臉沒有這麼好看。”
玄淵意思意思一般的給了個迴應,示意流宿雲不要賣關子,有話就快說:“哦?”
眉心微微蹙起,流宿雲認真沉吟了片刻,反而推翻了自己剛纔的話:“也不能這麼說,你的五官大體上是什麼沒有多少改變的,不能單純說你的臉越來越好看,應該說你的臉讓人覺得越來越好看了。”
玄淵:媚骨魔體,出來背鍋。
“那又如何,以你的心性……”被媚骨魔體誘惑的可能性小之又小,“你並不會因此受到影響,不是麼?”玄淵看人還是很有一手的,流宿雲雖然是個魔修,但他可不是那等肆意放縱自己慾望的傢伙。
流宿雲搖頭:“很感謝你對我的高看。”扯了扯脣角,他頗有些無能爲力的說道,“我確實對你的臉沒什麼興趣,但是怎麼說呢,你體內的魔力一直在引誘著你身邊人,讓我們本能的知道,得到你我們會變強。”
玄淵:……還是媚骨魔體,這是這坑爹體質到後期爐鼎之能顯現出來以後,除非自己主動收斂,否則會無意識的散發出一種特殊的氣場,不停的引誘著身邊的人。這個世界根本沒有任何有關於媚骨魔體和爐鼎的研究,寧修臣根本不會收斂氣息啊。
雖然流宿雲不知道爐鼎具體是什麼,但也確實知道寧修臣對他提升修爲是有幫助的,但流宿雲語氣冷靜極了:“我對靠旁人相助變強一點興趣都沒有,所以最開始發現時我也不當回事。我只是想看你接下來會變成什麼樣,就沒打算殺了你煉丹。”
嗯,“純潔”如流宿雲,是壓根不知道還有爐鼎這種強行渡人修爲助自己進階的存在的。就是合歡宗,那走得其實是以欲御情的路子,合歡宗的爐鼎其實指的是情慾之鼎,跟玄淵那個修真界受人採補提供修爲的爐鼎完全是兩個意思。
“隨著你的修爲越來越高,你身上那種近乎魔魅的氣質就更爲麻煩,更加引人瘋狂的想要佔有。你剛纔也看到了,我一直在試圖洗滌丹田中的魔氣,但是隻要你在我附近,就算我本人意志不受你影響,但是我丹田裡的魔氣卻沒那麼聽話。”
流宿雲臉色微沉,顯然頗爲不虞,他接著道:“只要還把你留在魔尊殿,就會讓我洗滌魔氣的事情變得艱難無比,我可不是什麼善心人,既然你的存在影響到了我的修煉,那我自然要把你趕出去。”
對於這件事情上,流宿雲完全是理直氣壯的態度:“你雖然是我徒弟,但我本來收徒就是想看熱鬧,對你可沒幾分師徒情誼,留你一命就已經是很不錯了,可別指望我對你師徒情深捨不得趕你出去。”
玄淵想了想,以己度人他覺得他還是很能理解流宿雲的想法的,不過他還是忍不住問了一句:“既然你只是因爲‘我’身上特有的氣場古怪,纔不得不驅逐‘我’離開,爲什麼還得捅一匕首再把人趕走?”
又不殺死,偏又捅刀,這不是有病麼。
對於玄淵的疑問,流宿雲光棍粗暴道:“學費啊,好歹教了你那麼久、庇護你那麼久,沒讓我看到最後有趣的戲碼,還不許我捅一匕首拿點補償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