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墨面色發黃,眼下一片青黑,明顯消瘦許多,若是細看,會發現他的骨架似乎也單薄了不少。
杜墨這明顯是生病了。
焦七對于人類的病癥不了解,看不出杜墨生的什么病,此時沒有別的辦法,他只能將杜墨喚醒,問杜墨感覺如何。
今日的杜墨睡得異常的沉,焦七叫了他好多聲,他都沒反應,直到焦七急得想用冷水潑他,杜墨才悠悠轉醒。
杜墨有意識之后的第一個感覺便是難受,渾身上下都難受,就沒有一處好的地方。
頭疼欲裂,耳朵嗡鳴,雙眼干澀,鼻子不通氣,如此混亂的感受,簡直逼得人發瘋。
杜墨適應來好一會兒,才積攢了些力氣,用干澀的喉嚨發出一個“水”字。
杜墨以為自己發出了好大一聲,其實聲音小的好似蚊子一般。好在焦七離他近,才勉強聽清。
焦七趕緊倒了碗水遞給他,此時,杜墨感覺胳膊腿都不是他自己的,他根本沒有力氣去接碗。
杜墨費力的翻身平躺,拿一雙無精打采的眼睛看焦七,希望焦七能發現他的不妥。
杜墨不知道自己現在的樣子,焦七卻清楚得很,不用杜墨說話,焦七便喝了口水,嘴對嘴喂給了杜墨。
非常時期,再繾綣,二人也沒有一絲情動。
焦七連著喂了杜墨好幾口水,待見杜墨閉眼舒氣,他才停下動作。
杜墨的樣子實在不好,焦七恐怕他會像左丘冷一樣離自己而去,心中升起不安,他道:“你哪里不舒服?”
杜墨:“難受……”
此時明顯不適合細問杜墨的狀況,焦七道:“你在這躺著,我這就找人去尋大夫。”
“你說過會陪我一輩子的,你可千萬不要嚇我,不要拋棄我?!?
不等杜墨回應,焦七將水碗往床上一放,便往外走,走到門口時,他又回頭添了一句:“你等我回來?!?
焦七初來乍到,人生地不熟,找大夫這種事,他自然要請店小二去。
可焦七找遍了客棧的大堂、后院,連一個店小二都沒找到,不說店小二,便是賬房、廚子都沒有。
這太奇怪了,偌大個客棧,怎么會一個人都沒有呢?
焦七不熟悉北方人的生活習慣,想著他們也許上工晚,便心存僥幸去找了常玉。
為防焦七二人歡愉的聲音驚了常玉,所以焦七的房間與常玉的沒有挨著。
焦七順著記憶走到常玉的門前,敲響了房門。
幸運的是,里面傳來了常玉的聲音“進來,門開著呢,哎呀!”
焦七推開房門的時候,常玉正苦著一張臉捂著嘴。
見來人是焦七,常玉大著舌頭道:“系哥,里找我有系么系嗎?”
此時的常玉發髻松散,衣襟半開,袖子還破了個口子,著實奇怪。
焦七雖急,卻也不能不問常玉的情況,他皺著眉道:“常玉,你這是怎么了,怎得如此狼狽,可是跟人打架了?”
常玉剛剛咬到了舌頭,這會兒說話不順暢,聽了焦七的問話,他趕緊擺了擺手。
本來只是輕輕揮手的動作,常玉不知怎么地竟然扇到了自己的臉上,不大不小的一聲“啪”,驚了屋內的三人。
常玉雙眼通紅,升起水霧,好似受了什么委屈一般。
蹲在墻角的常秋聽見聲音,趕緊撲到常玉腳旁,哭著道:“三公子,都是小的不好,沒照顧好……”
沒等常秋的話說完,只聽“刺啦”一聲,常玉的衣裳下擺被撕掉了好大一塊。
常玉癟著嘴,看著衣擺,要哭不哭的樣子,可憐至極。
常秋見自己又惹禍了,趕緊遠離常玉,蹲回墻角,眼淚流得更兇了。
見二人如此,再想起屋內躺著的杜墨,焦七急得跟熱鍋上的螞蟻一般,他看看這個又看看那個,道:“這到底是怎么回事??!”
常秋看了一眼癟嘴不說話的常玉,擦了擦眼淚,道:“今日一早我來伺候三公子,幫他穿衣,錦帶斷了,幫他理衣裳,袖子撕壞了,給他梳髻,簪子斷了,剛剛又扯壞了公子的衣擺,我真是太沒用了……嗚嗚”
常玉看著常秋涕泗橫流的樣子,心生不忍,他道:“也不全怪他,我一早已經咬了五次舌頭了,哎呀!”
“六次了?!?
“坐凳子也摔了兩次,只要動就會倒霉?!?
見二人沒甚大事,焦七說起杜墨和客棧的情況。
常玉道:“今日一早客棧就沒人,也不知都干什么去了,連個早飯都沒人做。”
“杜管事既然病了,趕緊去尋大夫!”
焦七道:“我不認識路,你派個人去吧?!?
常玉一聽這話,面露為難,道:“恐怕不行,侍衛們也都如常秋這般,在通鋪蹲墻角呢。”
看著蹲在那重復著自己百般沒用的常秋,焦七嘆了口氣,道:“還是我自己去吧?!?
見焦七往外走,常玉乞求道:“七哥,等大夫來了,讓他給我也看看啊。”
焦七從常玉房里出來,便想回去知會杜墨一聲再出門,可他回到自己的房前,發現房門打不開了。
焦七趕緊拍門,喚道:“杜墨,杜墨,你在不在啊,你開門??!”
這時,門后想響了杜墨沙啞的聲音,他道:“焦七,大夫來了沒”
焦七:“還沒,我正要跟你說呢,我得親自去一趟,你再等一會兒?!?
杜墨坐在地上,后背倚在門上,聽見焦七的聲音,他勾了勾嘴角,用盡力氣道:“你去找大夫,我就在這里等你?!?
聽見焦七離去的腳步聲,杜墨才泄了氣一般癱在了地上。
杜墨雙目無神地看著床上的水碗,多虧焦七放在床上的水,否則他都不知道自己竟然變成了這副模樣。
想起焦七剛剛嘴對嘴喂他喝水的樣子,杜墨心疼地無以復加。
他這明顯是染了瘟疫!雖然不知道自己為什么會突然生病,但杜墨見識過前世種種病毒,他這副樣子,明顯已經病入膏肓。
他竟然還跟焦七接吻,萬一將疫病傳染給焦七可怎么辦!
在這個醫術不發達的時代,他若殞命就算了,怎么能連累焦七一起。
人都是自私的,杜墨自私的不想讓焦七陪著自己,他看著自己如干柴般的雙手,緩緩閉上了眼。
出了客棧的焦七看著毫無生機的大街,更覺奇怪,昨晚這里還熱鬧非常,怎么這會兒如此冷清。
通州府再奇怪,焦七也沒空探尋,請大夫才是當務之急。
焦七循著記憶,朝著通州府的曾經最熱鬧的大街走去。
通州府最高的一座樓房的房頂上,一站一坐兩人,坐著的那個粉雕玉琢,好似年畫上的娃娃。
站著的那個五官生硬,面無表情,好像他本來就是房頂的雕塑一般。
跨坐在翹角上的人,無聊的掃著下面的景觀,不高興道:“你看看,都是因為你,人家上茅廁要時間,你上茅廁要命?!?
“要不是你一跺腳將茅廁踩塌了,咱們怎么會來晚,你看通州府都變成什么了,都是你害的?!?
站著的人面上隱隱露出一絲懊惱,嘟囔道:“若不是你一直跟吾說話,吾也不會尿到鞋上……”
坐著的人回頭瞪眼,道:“你還敢說,你吹口風都得下雨,知錯不改,罪加一等!”
見他瞪自己,站著的人,眼神飄忽,訥訥道:“會下雨的那個是你,吾可不會,吾只是個普通人?!?
“你騙誰呢!”坐著的人橫眉冷對,道:“你不說,我也知道你不是什么好鳥,你要是個普通人,你別一根腳趾頭著地啊,你全腳掌著地,你看房子塌不塌?!?
眼見著自己說不過娃娃臉,站著的人露出一副不跟小孩子計較的表情。
在坐著的人即將發火之前,他指著街上的一個人,道:“你快看,那里有一個人沒事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