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章
焦七出來的時候, 連下人帶魚仔,十幾個人圍在樹下,一時間也不知道出了什么事兒。
焦七到了近前, 才發現小魚仔在哭, 其他六個魚仔看著他哭, 也癟著嘴要哭。
顧不了別的, 焦七趕緊將小魚仔上下左右看了遍, 道:“怎么了這是,小魚仔你怎么哭了?!?
見小魚仔哭得上氣不接下氣的,焦七趕緊摟著他哄了哄他。
待小魚仔抽抽搭搭不再流眼淚了, 下人們才開口說了事情的起因。
見焦七進屋,小魚仔就將焦七坐得凳子搬到了樹下, 想要爬上凳子去夠小鳥。
這么危險的事, 下人們自然不能眼瞅著小魚仔去干, 他們趕緊上前去勸。
其他六個魚仔聽說這事危險,便也勸小魚仔不要上去。
就在這些人說話的時候, 一坨白色的物體正中小魚仔的臉上。
被溫熱地東西糊到臉上,小魚仔當即嚇了一跳,他覺得臉都不是自己的了,張嘴就開始哭。
下人們見狀,趕緊給他擦干凈臉, 告訴他這是鳥屎, 沒事的。
聽了這話, 小魚仔哭得更兇。
完蛋了, 他的臉上有屎了, 以后爹爹再也不會親他的臉了。
看著自作孽哭紅眼地小魚仔,焦七覺得好氣又好笑, 他道:“你們看看,小鳥不喜歡你們,你們以后不要在登高夠鳥了,知道嗎?!?
用手指點了點小魚仔的額頭,焦七道:“男子漢大丈夫哭什么哭,去洗洗臉,洗干凈之后又是一條好漢?!?
小魚仔邊抽泣邊問道:“爹爹你會不會嫌我臟,不親我了?!?
其他六個魚仔聽到問話,全都嚴陣以待,好像焦七若是回答是,他們就會自此遠離這棵樹,遠離叫做鳥的物種一樣。
焦七摸了摸小魚仔的腦袋,道:“我是你們的爹爹,你們會不會嫌棄我?”
看著七個魚仔迅速將腦袋搖成撥浪鼓,焦七的心底升起了一種焦府唯我獨尊的愉悅感。
按捺住心底地高興,焦七道:“爹爹最愛你們了,永遠都不會嫌棄你們的?!?
等到了肯定地答復,小魚仔喜笑顏開,他仰著頭看焦七,道:“爹爹,那你親親我唄?!?
說著,小魚仔還指了指臉上剛剛落了鳥屎的地方,那意思不言而喻。
焦七看了一眼沒擦干凈的白色痕跡,咬牙道:“你要是再不去洗臉,我讓你父親把你掛到樹上,讓你天天蹭鳥屎!”
小孩子們的好奇,總是出乎大人的意料。
在經歷過一早種了花,一日七澆水;一只小烏龜,一天七洗澡;爹爹你喝茶,七杯不能少等等的事,焦七終于覺得以自己的精力實在是應付不了七個孩子。
家里就這么大,能禍害的東西基本上都讓魚仔們禍害了個遍,焦七覺得這樣下去不行,他得帶著魚仔們出門。
魚仔們三歲多的時候,焦七帶著魚仔們去梨園聽戲。
回家之后,魚仔們說話的語氣都變了,帶著一股戲曲味兒。
大魚仔道:“爹爹啊,咱們晚上去漁魚愉吃魚可好,孩兒已經許久未吃魚了,甚是想念啊~”
沒想到聽了一出戲,大魚仔竟然說話都文縐縐的了。
二魚仔道:“爹爹呀,你是不是累了,孩兒扶著你走路可好?”
二魚仔的想法很好,但他如樹袋熊一般抱在焦七的腿上,焦七連走路都困難,這可就不大好了。
三魚仔道:“爹爹呀,一個金元寶能換多少銀子啊~”
小小年紀就知道算賬,真是好現象!
五魚仔雙手翻了個花,道:“爹爹呀,你看我這刺繡如何?”
嗯,學得有模有樣,不錯不錯。
六魚仔道:“相公啊,你出門幾載,奴家對你甚是想念……”
聽著六魚仔背出戲文的臺詞,焦七默默在心里發誓,帶后他再也不帶魚仔們去聽戲了,評書什么的也不聽了。
焦七看著一直安靜地小魚仔,眼皮跳了跳,他向小魚仔遞去了“你有話就說”的眼神,誰知話最多的小家伙竟然沒有“唱戲”。
晚上在自家的酒樓吃過飯,焦七便與杜墨領著魚仔們回家了。
天黑之后,侍奉小魚仔的下人來報告,說小魚仔不僅不睡覺,還給自己打了個小包袱,想要趁天黑離家出走。
焦七二人在下人的指引下,順利地捉到了想要出走的小魚仔。
看著小魚仔有模有樣地背著個小包袱,焦七嘴角直抽,他就知道小魚仔不是個省心的。
原來他白天不“唱戲”,是在這等著呢!
杜墨將小魚仔抱在懷里,將他的小包袱收繳,抱著他回了焦七與杜墨的臥房。
將小魚仔放到床上坐好,焦七與杜墨則各自搬了個凳子坐在小魚仔的對面,開始審問他。
焦七問道:“你剛剛打算去哪兒?”
小魚仔低著頭道:“我要回家?!?
焦七和杜墨對視一眼,杜墨道:“這里不就是你的家嘛,你要回哪個家?”
小魚仔看了二人一眼,又低下頭,道:“戲文里都說了,娘才會生兒,我要去找我娘?!?
嗬!焦七和杜墨最擔心的事終于發生了。
魚仔們有一個爹爹,一個父親,但是他們沒有娘,如何解釋他們的由來,成了二人最犯難的地方。
即使小魚仔身上流著二人的血液,二人也不能告訴他實情。
看著掉到小魚仔手上的淚珠,焦七的眼睛也跟著紅了。
焦七難過的不止是不能說出真相,他看到小魚仔的眼淚,就會想起自己珍藏的那幾顆珍珠,他已經不是鮫人了,連他生的孩子也不是鮫人。
藏在心底的悲愴一下子占據了焦七的心,他忍了再忍才沒有跟著小魚仔一起哭。
雖然不知焦七想到了什么,但只看他的樣子,杜墨便覺難受,他將焦七摟在懷里,安慰地拍了拍他的胳膊。
杜墨開口道:“小魚仔,你們七個沒有娘,”看到焦七投來擔憂的眼神,杜墨安慰地對他彎了彎嘴角,繼續道:“你們七個都是從石頭里蹦出來的,剛好被我和你爹撿到了?!?
看著小魚仔驚訝地長大小嘴,杜墨接著道:“這是一個特別大的秘密,不能讓別人知道,你不能說出去哦。”
見小魚仔鄭重地點了點頭,焦七提起的心終于放下了,他上前抱住小魚仔,親了親他的發頂,道:“有兩個爹爹不好嗎,爹爹和父親對你不好嗎?”
知道了自己的“真實身份”,小魚仔不想走了。
他用自己短小的胳膊抱住了焦七,他在焦七懷里蹭了蹭道:“爹爹最好了,我以后再也不離家出走了。”
時辰不早了,解決了小魚仔的事兒,焦七便將小魚仔留在了臥房。
第一次與親生兒子同床共枕,焦七和杜墨睡著了臉上都帶著滿足。
第一次與爹爹和父親一起睡,小魚仔一會兒抱抱這個,一會兒抱抱那個,高興得不得了。
只不過令焦七二人沒想到是,接下來的六天,其他六個小魚仔竟然輪流離家出走……
魚仔們五歲多的時候,焦七在權衡利弊之后,終于將七個小家伙送進了學堂。
魚仔們去學堂,除了因為他們到了習字的年齡,最主要的是焦七覺得魚仔們太淘氣了。
與其讓他們在家搗蛋,不如放他們出去禍害別人,不對,應該說是讓他們出去與人交往,學學禮儀規矩!
要說江亭府的學堂還真不少,但收女童的一個都沒有。
畢竟由于觀念所限,女子是不能考取功名的,大一些的女孩要懂男女有別,小一些的女孩無才便是德。
窮人家的女孩兒不識字,富貴人家的女孩兒會專門請人教習。
但焦家就一個女娃,六個男娃都去上學了,留青青一個人在家多不好。
為此,焦七專門讓常玉尋了一個家境一般的秀才,開出豐厚的束脩,讓那秀才教自家的孩子識文斷字,上學的地方由秀才找。
之所以學習的地點不在焦府,就是怕魚仔們上學不認真。
那秀才姓秦,今年不到二十歲,乃是常玉曾經的同窗。
秦秀才因著家中姐弟眾多,銀錢艱難,他考上秀才之后便沒有更進一步。
得了這份差事后,秦秀才在他之前學習的學堂租了一間屋子,專門給七個魚仔上課。
上學之前,焦七特意跟七個魚仔講了規矩,對待老師,不能像對待爹爹一般撒嬌,也不能像對待下人一般隨意,要尊重老師,若是有不明白的地方一定要多聽多問。
上學的第一天,焦七與杜墨一同將七個魚仔送到了學堂,杜墨對待秦秀才恭恭敬敬,給七個魚仔做了榜樣。
調皮慣了的魚仔們剛開始的時候是不適應的。
為什么老師講課的時候不能喝水?
為什么老師講課的時候不能上廁所?
為什么老師講課的時候不能聊天?
……
第一日下學,原本活潑的魚仔們便集體蔫吧了。
在他們看來,坐在凳子上聽人嘮叨,是一件極其無聊地事。
只是這次不管他們如何撒嬌打滾,都沒有改變去學堂的命運。
到了該給小樹修樹杈的時候了,焦七雖然還如之前一般關心魚仔們,但他不會再慣著他們。
為了讓魚仔們養成右手用箸子的習慣,焦七自己先學了用筷子。
為了讓魚仔們獨立完成老師留的任務,七個魚仔都會分開做作業,沒做完的不許睡覺。
為了鼓勵魚仔們好好學習,焦七規定考試考得最好那個魚仔,可以獲得跟爹爹們同床共枕一夜的機會。
在爹爹們和秦秀才的共同努力下,魚仔們長到六、七歲的時候,終于養成了良好的習慣,對于書本也有了濃厚的興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