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亭文昨夜過得不好, 今日本就沒甚么精神,勉強(qiáng)吃了些東西,他便想早些睡個回籠覺。
可誰知今日偏偏又趕上這一個兩個的來找他的晦氣, 他的面色更差了。
杜亭文掩嘴打了個哈欠, 溢出的眼淚模糊了視線, 讓他更煩躁, 他皺著眉道:“張三, 你有何事趕緊說,說完就去干活。”
見屋內(nèi)有人,張三本想退出去, 改個時辰再來。
可他看著困倦不堪地東家,估計(jì)東家一會兒要休息, 杜亭文這一睡也不知幾時起, 他可不想事情一拖再拖。
張三略一掙扎, 便開口道:“東家,家中急用銀錢, 我想支點(diǎn)工錢,回去應(yīng)應(yīng)急?!?
支個工錢也不是什么大事,杜亭文不耐煩地?fù)]了揮手,道:“行了,行了, 知道了, 你且明日再來, 我一準(zhǔn)兒支給你?!?
得了東家的許諾, 張三立時心安, 他連忙說了兩句感謝的話,才退了出去。
杜墨剛剛進(jìn)門時已經(jīng)客套過了, 這會兒見杜亭文不大精神,他便不再繞圈子,開口道:“叔叔,我聽說咱們杜記的鋪?zhàn)?,如今已?jīng)開不出工錢了,可是真的?”
“什么真的假的,你這又聽誰傳的瞎話?!倍磐の墓嗔丝跊霾杷桓吲d道:“誰家做生意沒有個周轉(zhuǎn)不開的時候,有什么可大驚小怪的。”
說罷,他自鼻孔中哼了一聲,挑了一下眉毛,道:“你是我的侄子,你今日若是來問安的也就罷了,其他事情你還是少管為妙?!?
杜亭文今年不到三十,比杜墨大不了多少,可他的樣子看起來好似四十歲一般,面色黯淡,眼窩烏黑。
許是娘子過世的原因,杜亭文整個人的穿著打扮也有些邋遢,他不似個有錢人家的老爺,倒像個市儈的混子。
杜墨今日就是為了鋪?zhàn)拥氖聝憾鴣恚重M能因?yàn)槎磐の牡囊痪湓捑痛蛲颂霉摹?
杜墨道:“其他的事我也不想管,但鋪?zhàn)拥氖挛也荒懿还?。若是我沒記錯,之前杜記每月都有近百兩的盈余,不知現(xiàn)在情況如何?”
杜亭文無聊地打了個哈欠,道:“我怎么知道,我是東家,又不是賬房。”
杜墨:“那就麻煩叔叔將賬房喚來,我有些話想。”
杜亭文似是聽到了天大的笑話,他嗤笑一聲,道:“這鋪?zhàn)蝇F(xiàn)在是我的,我才是杜記的東家,什么時候輪到你查賬了?!?
杜記原是記在杜墨父親名下的,杜墨管鋪?zhàn)幽莾赡暌矝]做改動,子承父業(yè)無可厚非,杜墨原身許是想留些對爹的念想,便沒有改動地契房契。
聽杜亭文說他自己才是東家,杜墨當(dāng)即問道:“你改了地契房契?”
杜亭文意味深長地笑了一聲,道:“你只要知道現(xiàn)在杜家是我做主就行,你便當(dāng)個逍遙公子,杜家短不了你的吃穿和月錢?!?
說罷,他還掃了焦七一眼,道:“既然你已經(jīng)成親,甭管你是入贅還是娶妻,人都進(jìn)了你屋里,杜家便不再出彩禮了?!?
當(dāng)初杜墨剛剛穿越時,就沒想過要回杜家,究其原因,杜家已經(jīng)沒有杜墨原身的親人了。
所謂的家人都在算計(jì)他,沒人在意他的死活。
想起已然魂歸離恨天的原身,杜墨有些可憐他,為了報(bào)答他留下身體之恩,杜墨也不能袖手旁觀。
從杜記出來,杜墨和焦七二人便直奔官府,他們想查一查官府的記錄。
杜墨使了些銀子,查到了杜記的事。
其實(shí)不止是杜記,從官府的記錄來看,杜墨這個人已經(jīng)死了。
原來在杜墨失蹤的消息傳回來沒多久,杜亭文便向官府報(bào)了死亡,那些寫著杜墨父親名字的產(chǎn)業(yè),都兄終弟及,由杜亭文繼承了。
根據(jù)趙國的律法,像杜墨這種失蹤后又活著回來的人,若是想要回屬于自己的東西,除非占有的人自愿歸還,否則他便只能寫狀子,訴諸官府來斷案。
從杜亭文的表現(xiàn)來看,他是不會將那些產(chǎn)業(yè)還回來的。
如今的問題便是杜墨要不要去告杜亭文。
一方面,杜墨若是取回自己應(yīng)得的,他也得繼續(xù)經(jīng)營店鋪,收入的銀錢需得用來供養(yǎng)杜家人。
另一方面,杜墨若是輸了告訴,失了杜家的一切,事情也算塵埃落定。
杜墨最終是要跟著焦七回江亭府的,京城杜記于他來講可有可無,他并不想讓那些東西屬于自己。
不過杜亭文的話倒是提醒他了,便是他不需要,他也可以將那些本屬于他的東西奪回來,送給焦七當(dāng)彩禮,總比便宜了杜家這起子人強(qiáng)。
說做便做,杜墨和焦七商議了之后,他便請了一個狀師幫忙擬狀紙。
七月份正是一年的中間,不開年不結(jié)尾的,官府也閑得很。
師爺將新收的狀紙分門別類放好,只等知府大人閱過,便可挑選合適的開堂審理。
這任知府姓康,年歲不小了,他這半輩子經(jīng)歷過各種各樣的事,能到今天這個位置,除了因?yàn)樗k事圓滑,更是因?yàn)樗抑杏行┍‘a(chǎn),在官場上疏通的不錯。
師爺跟了康知府很久,深知他的做事習(xí)慣,康知府拿起離手邊最近的三張狀紙,仔細(xì)閱起來。
看第一張的時候,他還一邊喝茶一邊看,待看到第二張的時候,他瞇著眼睛盯著原告的名字看了半晌,才道:“師爺,這杜墨是何許人也?”
到府衙的狀紙,師爺都會先了解一番,康知府這么一問倒是沒難倒他,師爺當(dāng)即便將杜墨的情況說了一遍。
不怪師爺知道的清楚,這種失蹤之后又出現(xiàn)的案子著實(shí)不常見。
聽罷師爺?shù)慕榻B,康知府倒是沒多問,他將第二張狀紙放到離自己最遠(yuǎn)的那幾張上,道:“我看這個案子不是很急,還是先可急案解決吧,這京城里勞苦的百姓那么多,這種爭家產(chǎn)的小案子便是等上一等又何妨?!?
師爺當(dāng)即明白了康知府的意思,看來康知府與這狀紙的原告有嫌隙,這張狀紙也只能石沉大海了。
雖然官府遲遲沒有開堂審理,但這不妨礙得到消息的杜老太太來鬧。
自從杜老太太被杜墨要挾之后,她便沒有再裝病,她專門派了個丫鬟守著荷花池,以防焦七再吃她的魚。
同住一府的兩個院子也算沒什么來往,杜墨與焦七不喜受禮教束縛,便未日日去請安。
杜老太太見不到礙眼的人,守在自己的小院里,她倒是也舒心。
可這一日,杜老太太不知道從哪里得知了杜墨狀告杜亭文的事,自己的親兒子被告到官府,杜老太太怎么還能坐得住。
杜老太太領(lǐng)著人,風(fēng)風(fēng)火火地到了杜墨的院子,她一把揮開行禮的秋荷,喝道:“杜墨你出來,我今日倒要看看你如何就敢將自己的叔叔告到官府,你到底還是不是杜家的人?!?
“你不在的這些日子,你叔叔日日忙在鋪?zhàn)永?,連家都不曾回,你怎么那么狼心狗肺,竟然一紙?jiān)V狀將他告了……”
杜老太太本就沒有深沉的心機(jī),這會兒氣狠了,她更是直接將事情嚷嚷了出來,一旁的于嬤嬤如何勸都不好使。
杜老太太這么一嚷,杜府的下人們都知道杜墨狀告杜老爺?shù)氖拢渌氯硕际敲媛墩痼@,也就杜墨院里的人還算平靜,畢竟他們幾個對杜墨都是“真心的”。
雖然杜墨不可能納自己為妾,但杜墨曾救過秋荷一命,又給了她遮風(fēng)擋雨的地方,秋荷的心里到底還是感激杜墨的。
不管之后會如何,一日主仆就有一日的情分,秋荷到底還是支持自己的主子。
待聽完杜老太太的話,她也只是低眉順目,沒有開口。
杜老太太等了半晌也不見杜墨出來,她越看面前的丫鬟越不順眼,她上前劈手給了秋荷一耳光,喝道:“你是啞巴嗎,我問你話呢,杜墨他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