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里!”拉米雷斯踢下了一支長槍,西蒙縱身一躍接過,反身便是朝被剛才坦克撞樓壓在廢墟下的自衛軍一槍爆頭。
“看來我們要假戲真做了。”西蒙低頭一掃,便朝著剛才被彈雨掃得窟窿眼一片的天花板還擊幾發,拉米雷斯再度拋給西蒙一只橋夾。“沒其他的沖鋒槍么?”西蒙叫道,透過震碎了玻璃,西蒙一眼望見了提著機槍鏘然前進的喬納森,以及后頭的十字軍步兵。
“總比手槍好!”獨眼龍回應道,西蒙扔開橋夾,這類老式步槍的半自動射速比不上任何一款突擊步槍,但勝在結構簡單可靠,皮實耐操又容易補充彈藥,西蒙實在是不愿躲在滿是反彈跳躍流彈的一樓大廳中,索性匍匐著爬到了馬爾科身邊。
更加密集的輕重火力打得墻壁噼啪作響,西蒙知道這是步兵突入的前奏,很快,就在坦克撞入公寓樓后兩三分鐘,一直等待著攻堅火力的十字軍步兵沖入了大廳。“上面至少有八個人!快上快上!”拉米雷斯喊道。
西蒙他們事先就穿戴涂抹好了十字軍衣物標志,殺紅了眼的十字軍當然不會特地在這種環境盤問他們歸屬于哪個部隊,當即人手接力遞過燃燒 瓶,直接用重機槍射爛天花板,膂力強悍者往上一拋,驅趕開樓梯口守軍,噴火工兵們繼續進發,一陣“滋嗡”的氮氣推進火焰燒過,就是慘烈的哀嚎聲。
“行了,我們走。”樓外的喬納森招著手,示意火線暫歇,拉米雷斯瞅了一眼儼然癱瘓的M60,一想到里頭還有不少沒打光的榴彈就心中慌張,三人趁著樓內打得不可開交之際趕忙踏著墻角缺口逃出這棟命運注定的公寓樓。
堪堪跑出百十多米,坦克內的炮彈引信終于經受不住炙烤被激發,瞬間在坦克彈藥架內的數發榴彈內引起了連鎖反應,105毫米榴彈集中殉爆的威力頃刻間把小樓炸得搖搖欲墜,如有實質的沖擊波連帶擊倒了遠在彼方的隊員們。
西蒙擦了一手鼻腔里涌出來的鮮血,掙扎著往水泥路障后爬,活尸基因增強過后的五感仿佛成了一把雙刃劍,他的耳朵固然比常人敏銳何止數倍,又比常人敏感了何止數倍,沖擊波拍過他的那刻激得體液失衡。
喬納森伸手拽過了西蒙,生龍活虎的游騎兵此刻只剩下呼哧喘氣的份。“這棟樓要塌了!”馬爾科扭頭一看,中口徑炮彈炸廢了公寓承重結構,和要被淘氣頑童推倒的樂高積木沒兩樣了,周圍的活人爭先恐后地往相反方向奔去。
“咳咳咳……”公寓樓倒塌的煙塵嗆得西蒙劇烈咳嗽起來,眼見西蒙一副七竅流血的模樣,拉米雷斯忙摸出那瓶“嗅鹽”,猶豫了幾秒鐘掰開了西蒙嘴巴,倒了些進去,藥效立竿見影,西蒙觸電般挺直了腰板,重又被唯恐流彈射來的隊員們摁回地上,一陣癲癇抽搐后,西蒙悠悠醒轉過來,吐出幾口黏稠至極的黑血。
西蒙望著砍手人車隊負責監視他們的全地形車淹沒在倒塌煙塵里,隊員們進了一間臨街店鋪,就地清理了一張桌子,拉下卷簾門,把他抬上桌子,一副要準備戰地急救的模樣。
“我還好,我還好……”西蒙翻身滾落,扶起靠著墻根坐著,說道:“你到底喂我吃了什么?”
“伊利湖鯉龍的魚子粉,接下來的幾天你的小兄弟會很難過的。”拉米雷斯小心翼翼地收起二指寬的玻璃瓶,側頭聽著街道不絕于耳的炒豆般槍聲。“幸好你回來了,倒是不用愁如何解決需求,你睡得著就睡吧,我們在綠區。”
血火廝殺了大半夜的隊員們無不貪婪地猛吸了一口芒茲維爾煉獄般的氣息,良久才滑靠著盤腿坐下休息,但又如何真的能心如止水地入眠?哪怕是困乏無比,也得一只眼睜一只閉,唯恐有哪個戰爭瘋子抱著集束手雷沖進來自殺式襲擊。
西蒙漸覺心率平緩了下來,除卻沒有開啟時針過載,西蒙這幾個小時幾乎用了上百次之多的短效AATS,但帶來的后遺癥遠遠沒有魚子粉給他的刺激大,頂多是感到腦海昏昏沉沉一陣子。西蒙倒也不怎么驚訝于AATS腕表的強悍功能,畢竟早在肯特堡時,AATS芯片的裝載對象是還處于列裝前夕的最終小規模試驗的T-55“槍騎兵”單人機甲。
雖說游騎兵在全面戰爭前夕從ASOF(聯盟特種作戰指揮部)中獨立出來,將實力真正擴編到一個獨立傘降團,相比較于海豹隊、三角隊的小規模潛入滲透作戰,游騎兵團具備了正規軍團的正面對抗能力同時保有隨時抽取小分隊執行特種命令的兵員素質,饒是如此,戰斗邏輯系統小型化后輪完了機甲師、裝甲師、機步師也沒給游騎兵剩幾副下來,哪怕鎖在倉庫當備用。
甚至于到了奪取埃馬爾要塞事關整個反攻戰役的關鍵點,盟軍司令部才把第二輪空降武器箱里的T-51機甲裝配了戰斗邏輯芯片,數個無武器吊艙的機甲傘降兵憑借高人一步的戰斗預判,硬是在數以十計的暴雪重機甲圍攻中堅持到最后。
阿多菲娜曾經提醒過西蒙這塊腕表哪怕是在她漫長的旅程中,也只見過鋼鐵城十三議會議長奧古斯特·弗蘭茨、帝國皇帝等寥寥幾人擁有能令絕對公平的時間都偏心的AATS腕表,只是西蒙有一個小小的憂慮,假如從他嘴里挖出了肯特堡避難所存在的所羅門探險隊真的于此時打開了避難所大門,那么在數百米地下的軍械庫留存著的腕表又會不會盡皆落于掌控?
念及于此,西蒙便仿佛被人打了一拳,AATS是一個重要原因,在對于初來乍到者沒有絲毫憐憫的廢土世界,西蒙逃過了許多次本該致命的危機,真要是所羅門獲取了軍械庫里少說還有幾十副的AATS腕表,他的復仇遙遙無期,更別說把理查德·所羅門曾經施予給他的電刑、鞭刑……
“我記住,我等待,我記得……”西蒙想起了維克斯·所羅門驚鴻一瞥時淺灰眸子里淡漠至極的色彩,并不比城外的螻蟻流民多高看他一分,所羅門的銀白族色恰似夏季荒野永恒枯寂的沙海泓光,耀目璀璨,而又象征極了他們所把持的醫療行業,潔白的藥片,潔白的大褂,以及望而生畏的手術刀,一起構成了所羅門銀色徽章后的秤砣,意味著公理與救死扶傷。或許早在建城之初,那些避難所人類的確是如此構想的。
“你說啥?”喬納森銅鈴大的牛眼看著西蒙,光頭巨漢忙著修補鋼鐵盔甲,蒙上了一層層浸透了污水的獸皮當襯布,好歹能分擔一點子彈動能。
“沒什么。”西蒙努力控制著顫抖著的手去擰水壺蓋。“給。”拉米雷斯替他擰開了蓋子。西蒙灌了口水潤了潤皸裂的唇。“結束了么?”
拉米雷斯一骨碌爬起來,示意馬爾科盯緊了門外有無亂兵,一轉身攀上了這家估計是一個售賣熏肉的倉儲閣樓,沒一會兒提著一串血腸回來。
“我們在北城門附近的主軸道旁的鐵骨街,十字軍開始把這條街當傷兵收容所了,火線推進到了市政府廣場信號塔了,我猜最早要在天明才會暫時結束主攻,我們現在安全。”
馬爾科與喬納森不需多言就扯過灌滿了豬血內臟的香腸大嚼特嚼,西蒙嘗了一口,濃烈的腥臊氣,但時至今日哪有他挑嘴的機會,啃掉了半截喝光了水壺,西蒙便再也咬不動了。
“當當當!”卷閘門外突然晃動起來,被人拍地噼啪響,所有人立刻手握槍柄,躲在厚實墻柱、柜臺后,還沒待西蒙有所進一步動作,門外夾雜著喘氣哭腔的女人抽泣著哀求道:“求求你們發發慈悲吧,我知道里面有人,求求你們放我進來,他們,他們要來了……”
燃燒著的城市,一群強盜帶著殺戮劫掠的目的而來,芒茲維爾市民在經受什么,根本要不著多說,也不敢細想,沒人往卷閘門挪動一步,而隊員們食指緊緊扣著扳機,比起拯救一個可能是行將被拖走遭受蹂躪的女人,隊員們更怕這是一個誘餌,一個詭雷。
“求求你們了……至少,至少,求你們把我的孩子帶進去……”卷閘門外果真傳來了孩童的微弱哭聲。
西蒙閉上眼睛,摸索著撕下內衣棉布,絞了絞,給脖頸傷口換了片新繃帶,渾當充耳不聞,很快,門外女人哭喊聲驟然拔高,踏著尸山血海而來的十字軍擄走了她,除卻漸漸遠去的零星槍聲,門外復歸平靜。
“你們說這個世界,還有神么?我不是說什么該死的血神,我是說,一個善良的神。”西蒙忽然問道。
“呸!”回應是馬爾科的一口唾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