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楊宗奎談妥以后,王橋和齊勇再回到垃圾場。防暴警察還站在路邊,堵路的村民干脆回家吃飯去了。村民離開時,留下話:“警察不可能天天來,等警察走了,我們又來堵路。”
樂彬見到王橋后,一臉無奈地道:“屋漏偏遇連夜雨,垃圾場這邊好歹弄了三十多車垃圾進場,后院又起火了。”
“北城區?”王橋第一反應就是垃圾堆體出了事。
樂彬點了點頭,道:“安置房的居民到縣政府告狀,揚言不把垃圾運走,他們就要到縣政府門口靜坐。開發區陳主任急得很,給我打了四個電話。安置房本來就不好管,住戶經常找借口不交水電費和物業物,我們不能給北城區制造麻煩了,要盡快將垃圾弄走。”
王橋道:“開發區堆得有超過四百噸垃圾,全部運走至少三天。”
樂彬皺眉道:“怎么要三天,不行,時間太長了。”
王橋解釋道:“城里每天要產生新垃圾,環衛所要將新垃圾全部運完以后,才有余力消化老垃圾。從明天開始,環衛所每個垃圾車的兩個駕駛員輪流上崗,人休息,車不能休息。”
樂彬道:“村民都走了,晚上我們加班突擊。”
王橋反對道:“晚上進垃圾場非常危險。垃圾場入場道路兩邊都是山坡,躲在上面往下扔石頭,防不勝防。”
樂彬作為城管委一把手承擔了巨大壓力,恨不得立刻就將城區垃圾全部運進垃圾場,道:“今天我們強制進場,沒有見老百姓出手。他們只是喊得兇,你軟他就硬,你硬他就軟。我在鄉鎮干了二十來年,這種事情看得多。”
王橋道:“白天強制進場時,我們人多,還有警察在一旁錄相,他們才沒有動手。晚上黑燈瞎火。發生什么事情真說不清楚。”
“我等會與邱局長商量,看能不能留點防暴警察。”樂彬道出急于進場的原因:“吉書記親自給我打了電話,省發展銀行郭總要到昌東考察,如果看到縣城亂成一團。有可能會影響省發展銀行的信心。吉書記要求我們必須把縣城收拾干凈,不能出一點紕漏。”
王橋理解樂彬的難處,仍然不贊成晚上進場。
警察們都疲倦了,沉默地坐在坡地上。邱寧勇借著城區有案子,離開了垃圾場。將林大隊留在現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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樂彬急于晚上進場,有心讓防暴大隊留下來,客氣地道:“林大隊,辛苦了,我們在陽和鎮準備有晚餐,趕緊讓兄弟們吃飯。”
林大隊走到隊伍前,發了聲號令,防暴隊員們迅速集合,分成兩路,朝警用大客車走去。
吃晚飯時。樂彬商量道:“林大隊,晚上能不能留幾個兄弟,幫著看護一下,我們晚上要連夜突擊。”
林大隊為難地道:“邱局長走時給我有交待,吃了晚飯就回城。如果要留下一隊人,必須邱局長點頭。”
樂彬拿出手機就給邱寧勇打電話,電話打通,無人接聽。
手機在茶幾上響動著,邱寧勇拿起來看了一眼,道:“是樂彬的。不接,他肯定是想留些人守在垃圾場。”
李寧詠道:“樂彬是為了公事,你這點面子都不給。”
“我堂堂公安局副局長在垃圾場守了大半天,夠給樂彬面子了。晚上執勤有風險。我不能為了給樂彬面子,把手下兄弟置于危險之中。”邱寧勇又道:“今天在現場我一直在觀察你那男朋友,他是去年大學畢業的?”
二哥眼光頗高,素來瞧不起人,李寧詠怕他說出損人的話,道:“王橋大學畢業就分到城管委。沒有經歷過這種群體性事件,敢于現場指揮就不錯了。你當過兵,扛過槍,見過場面,他不能和你相比。”
邱寧勇笑了起來,道:“你別著急,我沒有說王橋不行,小伙子參加工作還不到一年,在這種群體性事件中敢于一線指揮,還蠻沉著,三妹眼光不錯啊。”
李寧詠道:“那當然,我可是老邱家的女兒。”
邱大海細細品著茅臺的滋味,聽著兒女們聊天,不作評價。
邱寧勇道:“垃圾場糾紛不是一天就能解決的。堵路的村民大部分是老頭老太婆,搞不好弄出一個心肌梗塞或腦出血,王橋作為分管領導就吃不了兜著走,他如果栽在這事上就十分劃不來。”
邱大海挺了挺腰,認真地道:“這么嚴重?”
邱寧勇道:“這種事情真有可能發生。”
李寧詠憂心忡忡地道:“爸,上次我說過這事,你忘在腦后了。你出個面,給王橋換一個好單位。”
“現在不是我當縣委書記的時候了,說換就換,沒有這么容易。即使要換,也得等待機遇。”邱大海看見女兒懇求的神色,心軟了,道:“那我抽時間再給彭克說一說。”
李寧詠伸出小拇指,道:“我們拉鉤。”
邱大海伸出小拇指,與小女兒拉了鉤。
李寧詠得到了父親承諾,快快樂樂拿著手機給王橋打電話,叮囑其注意安全。
王橋正在與林大隊討論夜間行車的安全性問題,應付李寧詠兩句就掛斷手機。林大隊和王橋看法相近,都覺得晚上安全性差,最好不要讓垃圾車入場。
但是樂彬一直沒有接受這個建議,晚飯后,他帶著王橋和喬勇再到垃圾場,見入場道路空無一人,決定即使防暴大隊全部離開,也要讓駕駛員夜間突擊進場。
一把手下定決心,王橋作為副手,只有執行。
回城后,王橋來到環衛所辦公室,和喬勇等人一起守在辦公室,隨時應對有可能發生的突發情況。喬勇道:“王主任,你用不著守在這里,有什么情況,我們電話聯系。”
王橋道:“我心里不踏實,在辦公室多坐一會。”
喬勇既要應付垃圾場,還要遙控指揮城區的環衛工作,累得沒有一點士氣,他從辦公桌抽屜里拿出一幅撲克,道:“那我們打一會撲克,時間好混一些。如果辦公室電話響了,我就跳樓去。同樣是干部,拿同樣多的工資,別人天天在辦公室看報紙喝清茶,我們累得和狗一樣,這世道真他媽的不公平。”
王橋打斷他的嘮叨:“喬所,你最好別說這話,每次你說了這話,必然出事。”
十點半,第一局牌沒有打完,環衛所辦公室電話猛地響了起來。喬勇罵了一句粗話,拿起話筒聽了幾句,頓時面無血色,道:“你們全部退回來,就算縣委書記下命令,老子也不聽了。”
王橋料到一定出了事,仍然抱著僥幸之心問道:“怎么回事?”
喬勇面無表情地道:“山坡上扔了幾塊石頭,砸在駕駛室前的玻璃上,駕駛員受了傷。”
最不希望發生的事情發生了,王橋感覺一柄斧頭砍在頭上,腦袋一陣炸裂。他將手中的撲克扔在桌上,用手摸了摸胸前的鐵絲項鏈,穩了穩心神才道:“大家把精神打起來,分頭做幾件事情。我馬上給樂主任和縣政府值班室報告。姜所長打110報警,打120急救。喬所長打電話讓所有垃圾車往后轉,退回城,一定要將受傷的駕駛員帶回來。”
環衛所每個人都領到任務,集中精力應付眼前事,暫時將負面情緒拋在一邊。
晚上十一點鐘,樂彬、王橋、喬勇和劉友樹等人在醫院等到了受傷的駕駛員,駕駛員昏迷不醒,被推進急診室。
凌晨兩點鐘,疲憊的醫生走了出來,說出一句如蓮花般圣潔的話:“脫離生命危險。”
等在門外的家屬們喜極而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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