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他人紛紛點頭，招手拉著姜苗苗坐在桌子旁，圓圓一張大桌子，一家人都坐在一起，翟姒轉頭吩咐侍候的婢女們趕緊上菜，下人們連忙應下，進進出出忙活著。

姜苗苗幾乎是貪婪地看著身邊的人。

高大威嚴也耍賴逗樂的父親姜欽；

溫婉賢淑也大方開明的母親翟姒；

嚴肅悍然也平易近人的祖父老國公；

貴氣端方也慈祥寵溺的祖母展老太君；

英姿颯爽也調皮愛玩的姑姑姜釵。

她這些，從未見過面的、早已離她而去的親人，他們每一個都還在，每一個都對她如此喜愛寵溺，每一個，都過得幸幸福福。

“其實，還有人沒來呀。”姜苗苗低低的笑了起來，一眨眼，吧唧一下淚水落到手背，溫熱的，“晏笈呢，弟弟呢，我都沒有見到。”

空氣似乎默了一默。

“快吃飯呀，”翟姒忽然道，打破了寂靜，給她夾了一筷子菜，頭也未擡，“路上一直吵著餓，現在倒是光說話不吃東西了。”

姜欽也點頭贊同，姜釵插嘴：“我兒子跟他爹在一塊兒，來的慢。”

展老太君乾脆笑了起來，“你說你這丫頭，知不知羞，就算你們兩個青梅竹馬的，早就定下婚約，這時候都捨不得離開他一會兒？先多陪陪我們吧，無譽那孩子，什麼時候見不是見。”

老國公也發話：“你祖母說的沒錯，苗苗啊，難道你不想和祖父和祖母，和你爹你娘你姑姑在一起嗎？”

所有人都放下了筷子，不約而同地看著她微笑起來，目光灼灼，看得人脊背發涼，而他們笑聲更是虛幻迷離，環繞在她身邊迴盪。

周圍的背景好像都淡了下去，像風吹散的浮萍，搖搖晃晃，越發虛幻，他們伸出手，向她拉了過來：“苗苗，你別走……”

“你走了，就再也見不到我們了。”

“難道你不想我們嗎？苗苗，你可是我們的寶貝兒啊！”

“這裡多好啊，留下來吧，大家都在呢……”

姜苗苗慢慢站了起來，臉頰上淚痕未乾，在燈火下閃閃發亮，可她眼睛更亮，亮得似乎能看穿一切虛幻。

“我很久很久之前就在想，如果老爹沒戰死，如果祖父沒犧牲，如果孃親沒病逝，如果祖母被被害，如果姑姑沒失蹤，如果你們都還在，我會是什麼樣子。”

她啞著嗓子開口，聲音乾澀，酸苦，好像每一個字都能用到全身的力氣，她撐著骨頭纔沒有倒下去。

但是心裡卻像是被人用刀戳了個大大的洞，不痛，可血一直在流，風吹過的時候，冷颼颼的讓人發抖。

“現在我知道了，我會是你們的大寶貝，我會是真正千嬌百寵的貴女，從小萬事不愁新樂安康，永永遠遠不會有煩心的事。你們會幫我處理掉一切對我不好的東西，我只需要撒嬌，只需要驕縱，只需要享福。”

展老太君輕聲道：“那苗苗留下來呀，這裡不好嗎？你想見無譽，相見阿甘，他們都很快回來的。”

“不，他們不會過來的，我是不可能見到他們的。”

姜苗苗一張口，才發現臉上全是自己流的淚，淌進嘴裡，又苦又澀，她擡手去擦，可是越擦越多，一說話，喉嚨腫的發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