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間破破爛爛的小屋,離光恬與聞景命人將小車先推進去,自己環(huán)顧四周,確認無人后,才進了小屋。小屋之內(nèi)七零八碎,除了木屑石塊,什么都沒有,卻有一道后門,離光恬與聞景從后門出去,眼前視線頓時豁然開朗。
好大的一片空地!
空地中擺滿了制藥工具,來來往往的人一眼難盡,此地正是離光恬制作假藥的作坊!
負責在此看管的人名叫夕半紅,是個二十來歲的年輕漢子,一臉精干模樣,手中握著一根煙斗,對眾人指手畫腳。
夕半紅見離光恬到了,忙跑過去行禮:“離大哥,你來啦?”離光恬點了點頭,夕半紅又向離光恬身后瞧了一眼,問道:“沒有人跟來吧?”聞景怒道:“夕半紅!你是信不過離大哥么?”
夕半紅一臉堆笑的道:“哪里哪里,我當然是信得過離大哥的,只是武功再高,也難免有疏漏的時候,這也是以防萬一。”離光恬哈哈一笑,說道:“夕兄弟小心謹慎是對的,干我們這一行,要是被人發(fā)現(xiàn)了,或是被官府摸了底,抄了窩,便再難翻身;官府這邊我倒是打點妥當了,但其他的人嘛……呵呵,總之還是小心為上。”
夕半紅笑道:“是是是,小心為上,小心為上。”聞景冷冷一哼:“馬屁精。”夕半紅耳尖,將聞景這話聽在耳中,不怒反笑,說道:“馬屁精的本事就是能夠把馬屁拍準了,萬一沒有拍好,那馬兒后腿踹起來,那可是疼得緊,哈哈!”
聞景不再去理會夕半紅,坐在一邊一言不發(fā)。離光恬問道:“夕兄弟,什么時候可以完工?”夕半紅道:“只要不出岔子,三日后,便能完工了。”離光恬笑道:“好,切莫誤了工期,否則買家下次不再買我們的藥,這生意也做不成了。”夕半紅嘿嘿笑道:“這個放心。”
此刻是深夜時分,城中靜悄悄的,沒有一點聲息。
東方一缺與離忘仇二人行走在街道上,離忘仇雖然中了刀劍,卻不覺疼痛,行走便如平常人一般。離忘仇見東方一缺神色緊迫,便道:“東方兄,不用這么急,我沒事的,傷口上一點也不痛。”
東方一缺道:“那才嚴重!你傷口這么深,卻不感疼痛,顯然是中毒深了,若不及早醫(yī)治,到時毒氣攻心,便神仙也難救!”離忘仇將信將疑,道:“你怎么知道我是中毒了?”東方一缺道:“我?guī)煾甘谴筢t(yī)家,她告訴我的,我隨師父學武,卻沒有學醫(yī)術,早知如此,我便學了。”離忘仇見東方一缺神色緊張,雖覺自己沒什么大礙,但人家也是為自己好,離忘仇應了一聲,跟在東方一缺的后面。
這個時辰哪里還會有醫(yī)館經(jīng)營?東方一缺連敲了七八家醫(yī)館藥房,別人都很討厭深夜被打擾,均拒絕為離忘仇診療,東方一缺大急:“都是些什么人?有錢也不賺?”離忘仇心道:“你深夜去敲門,別人只當你是強人,哪里敢放你進去?”嘴上卻道:“罷了,待得天明再去也不晚。”東方一缺高聲道:“那便晚了!”
離忘仇道:“那要怎么辦?”東方一缺看了看醫(yī)館,忽然一腳將醫(yī)館門踢開,搶身進去,只聽“啊!”的一聲慘叫,東方一缺便揪著大夫走了出來,喝道:“快給我兄弟診治!”半夜三更,東方一缺闖門而入,大夫嚇得不輕,哪里敢違抗?便給離忘仇搭起脈來。
過了片刻,大夫神色有異,道:“你傷在何處?”離忘仇拉開衣服,露出了兩道傷痕,大夫仔細一看,眉頭緊皺:“中毒奇深,傷口又在前胸,毒氣最先流入心脈,準備后事吧。”
離忘仇與東方一缺大吃一驚,離忘仇道:“大夫,你沒搞錯吧?我現(xiàn)在一點也不覺得痛苦啊。”大夫道:“你中的是‘快活蠱’,產(chǎn)自苗疆,此毒毒性強烈,中者不覺疼痛,但三五個時辰之后便會毒發(fā)身亡,毫無痛處。若是早一些來,我尚能替你醫(yī)治,但現(xiàn)在毒已流入心脈,我已無力回天了。”
離忘仇坐倒在地,面色慘白:“不是吧?我還這么年輕,連媳婦也沒討,就這么玩完了?”東方一缺一把抓住了大夫的衣襟,吼道:“我不管!你無論如何也要救他!”說著,從懷中摸出了一袋錢,粗略一看,好歹也有七十來兩,續(xù)道:“你若救活了我哥哥,這錢便全都是你的,若救不活,我便要你陪葬!”
離忘仇聽東方一缺叫自己哥哥,言語中甚是真誠,心中感激:“這世間真心待我的,除了父親外,只怕只有這位東方小兄弟了。”在鶴峰觀時,眾人雖然不說,但確實是人人對離忘仇有意見;在絕峰之上,左濟傳授自己劍法,卻是想要自己幫他們與所謂的神對抗,真正對自己好,而又沒有其他心機的,確實是這東方一缺。
大夫被東方一缺嚇得臉色鐵青,顫聲道:“我……我確是救不了他,當今世上,能救活他的只有……只有詩畫閣的主人江若琪!”
離忘仇與東方一缺同時叫道:“江若琪?”隨即對望了一眼,又齊聲問道:“你認得她?”離忘仇道:“一年前,我與江閣主有一面之緣。”東方一缺哈哈笑道:“原來如此!江若琪正是家?guī)煟 ?
二人這一笑,大夫便趁機溜進了屋內(nèi)。東方一缺面上剛有喜色,又露擔憂:“只怕來不及,我?guī)煾高h在千里之外,又怎能來救你?”離忘仇本想,自己識得江若琪,東方一缺更是江若琪的徒弟,天下之大,卻有如此巧合之事,正高興著,東方一缺又將這最大的問題說了出來,離忘仇心中也是一沉:“難道,我離忘仇真的就這么完蛋了?”
二人相望彼此,離忘仇道:“我不想死,我們?nèi)フ医拜叄≈灰幸唤z希望,我便不會放棄!”東方一缺見離忘仇如此堅決,心中佩服,道:“好,我陪你一起去!”說話的聲音卻十分古怪,離忘仇一怔:“東方兄,你剛才……說什么?”
東方一缺道:“我陪你一起去呀,啊!”東方一缺一聲尖叫,原來東方一缺的聲音竟然從男聲變作了女聲!離忘仇聽了,大吃一驚,指著東方一缺道:“你……你……你……你是……”一個大男人的聲音,突然之間變成了女人的聲音,離忘仇著實嚇了一跳。
只見東方一缺的臉上一陣紅暈,又一陣緊張,細聲道:“糟了,我忘了時辰。”離忘仇定了定神,正要說話,卻聽一個女子的聲音傳來:“一缺,這么晚了,你怎么跟一個臭男人在外面晃悠?不怕師父知道了責怪么?”
東方一缺聽了,面上露出喜色:“陳師姐!”二人齊向城門方向一看,見一個三十來歲的女子,藍衫白底的站在不遠處,東方一缺跑到那女子面前,道:“師姐!你來得太及時了,快,快給我哥哥解毒治傷!”
這女子名叫陳靈風,江若琪成為詩畫閣之主后,一心想要振興家聲,勵精圖治,果然將詩畫閣的名聲打了出去,人人都知江湖上醫(yī)術武藝俱精的門派,詩畫閣若認第二,便沒有人敢認第一,“醫(yī)術第一,武藝第二”,是人們送給詩畫閣的一句話。陳靈風便是在這時投入江若琪的門下,偏學醫(yī)術,年紀雖比江若琪大上好幾歲,但論威望,還是江若琪更高。
陳靈風向離忘仇看了兩眼,走到他身前,搭了搭脈,眉頭一皺:“快活蠱,毒已入心,難治。”陳靈風眉頭雖然皺了起來,但離忘仇卻十分歡喜,陳靈風說“難治”,卻非“不能治”,便是有方法治了。
東方一缺也笑了起來:“難治你也治得好,師姐你就快給我哥哥治好!”陳靈風白了東方一缺一眼,說道:“女孩子家不害臊,他是什么哥哥?叫這么親熱是為何?”東方一缺低下了頭沒有說話,面上泛過一絲紅暈。
從剛才開始,東方一缺說話的聲音便變成了女聲,離忘仇早已心疑,現(xiàn)在陳靈風當面說了出來,離忘仇才確定東方一缺是個女子,驚詫道:“東方……東方姑娘,原來你是個女的!”離忘仇本來順口就要說“東方兄弟”,但說到一般,便閃過神來,立即改口。
陳靈風道:“你別說話,先吃了我這粒藥丸。”說著,便從腰帶里摸出了一個小瓶,倒了一粒紅艷艷的藥丸在掌心。離忘仇接過藥丸,毫不遲疑,便吞了下去。
陳靈風道:“現(xiàn)在你只有十二個時辰,命雖延長了一天,但藥性卻更強了數(shù)倍,你每過一個時辰,心脈便會膨脹一分,讓你痛不可當,待明天這個時候,若是你的毒沒有解,你便會心裂而亡,怕不怕?”
離忘仇道:“怕什么?只要能活,我便不怕。”東方一缺也道:“師姐,你一定要救救離哥哥啊!”言語之中,甚是關切。
陳靈風道:“我是救不了他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