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山之上,一條瀑布從山尖懸掛而下,兩排綠蔥沿著瀑布延伸到山頂,三團顏色各異的濃霧圍繞著山峰,實是一處修行寶地。
那天下第一道觀鶴峰觀,便坐落在這座仙山之中。那道觀分落三方,左右兩旁各是一排房屋,整整齊齊的一字排開,延伸到盡頭處,是寬大的主觀。
無虛領(lǐng)著離忘仇到了道觀中,離忘仇隨意一看,便看到了幾十個道人,心中不禁驚愕:“這里有這么多道士,怎的沒有見到過有道士下山?”
這鶴峰觀距離忘仇所住的村子并不遠,但離忘仇卻從來沒有見過有道士出沒,本以為無虛號稱天下第一道,沒有收幾個徒弟,卻沒想到有這許多。
無虛道:“跟我來吧。”離忘仇跟著無虛,向那主觀行去,一路上,許多的道人向離忘仇投來了奇異的目光,搞得離忘仇渾身不自在。
進了主觀,抬頭便看見三清神像,離忘仇眉頭一皺。從來離影都告訴離忘仇,這世上是沒有神存在的,但見此處供奉三清神像,離忘仇便覺有些不自在。
主觀內(nèi),許多道士走來走去,或燒香、或取物,忙著各自的事情,見了無虛,都向無虛行禮。
一個中年道人走到無虛面前,行禮道:“師父,您回來啦。”無虛微微點頭,道:“我出去這段時間,一切還好吧?”中年道人道:“一切安好。”
無虛“恩”了一聲,對離忘仇道:“忘仇,這是我的徒弟靈空,你以后便隨他修行。”靈空對離忘仇行了一禮:“我叫靈空。”離忘仇趕忙回禮:“我叫離忘仇。”
無虛道:“靈空啊,他以后便是你的師弟,你要對他悉心教導(dǎo)。”靈空應(yīng)了,看離忘仇的眼神中有一絲奇異。
無虛又囑咐了靈空一些事情,便讓靈空帶離忘仇下去,安排住處。
行走在道觀之中,靈空笑道:“想不到師父一把年紀,竟然還會收徒,你的福氣可不小哇。”
離忘仇初來乍到,有些拘謹,只應(yīng)道:“是,是。”
靈空道:“不用拘謹,既然師父已收你為徒,那我們便是自己人。”離忘仇又道:“是,是。”
靈空見離忘仇如此,微微一笑,也不再勉強離忘仇說話,只介紹其他人給離忘仇認識。無虛年事已高,門徒眾多,親傳弟子四人,靈塵本興四空。
這四人分別又收了無數(shù)的徒弟,大多是上山求道的,也有棄世出家的,還有一些是四空行走江湖時收的。
眾多的弟子修行長的數(shù)十年,短的也有三五年,離忘仇一來,突然比他們高了一個輩分,心中都十分詫異。
靈空將所有人一一介紹給離忘仇,離忘仇都是笑臉相迎,將對方的名字念了幾遍,但人數(shù)太多,實在是記不全,但人數(shù)卻是仔細的數(shù)過了,整個鶴峰觀,加上自己,共一百零九人。
靈空領(lǐng)著離忘仇到了住處,內(nèi)里有一與離忘仇年齡相仿的道士,靈空道:“陳開,這是你的師叔離忘仇,以后便與你住在一起。”
那叫陳開的道人一怔:“師叔?”靈空拍了拍離忘仇的肩膀,道:“你且住下,明日晨間,師父會為你做入派大典,你早些休息,有什么不明白了,便來問我,問陳開也行。”
離忘仇點點頭,靈空轉(zhuǎn)身走了出去。
陳開向離忘仇行了一禮,叫道:“師叔好。”離忘仇心中拘謹,忙道:“不敢,不敢。”陳開開了壁櫥,從中取出一張被褥,鋪在了地上,說道:“只有一張床,我睡地上就可以了。”
離忘仇本以為自己睡地上,卻沒想到陳開會讓自己睡床上,一驚之下,急道:“不用不用!我睡地上,你睡床上!”
離影開的是私塾,對于禮儀方面的教導(dǎo)十分嚴謹,雖然離忘仇生性有些小無賴氣質(zhì),但也知何為禮儀。加上自己初來乍到,便要別人把床讓出來,心中過意不去。
陳開道:“這可不行!你是師叔,如果我讓你睡地上,我要被師父罵的!”離忘仇腦中不禁浮現(xiàn)出平日鶴峰觀的門規(guī)教導(dǎo)來,道:“我喜歡睡地上,我不說,你不說,誰也不知道。”
陳開一怔:“這樣?那好吧,師叔說了便是。”心中卻想這師叔癖好特別。
有了住處,時辰尚早,離忘仇一想明日會有入派大典,便聞:“入派大典是什么?”陳開道:“回師叔,每一個入鶴峰觀的弟子,祖師都會召集所有人,給新入的弟子舉行入派大典。”
離忘仇一聽全派上下所有的人都會到場,心中不禁一緊,忙問:“那我要注意些什么?”
陳開道:“回師叔,也不用注意些什么,祖師會告訴你鶴峰觀的門規(guī),然后決定弟子隨哪位道長學(xué)習(xí)。”
陳開給離忘仇介紹著鶴峰觀的情況:靈塵本興四空,是除了無虛之外,鶴峰觀中修行最高的人,無虛早已不收徒弟,新入門的弟子都是隨著四人學(xué)習(xí)技藝。入派大典之后,便會將新入門的弟子分到其中一人門下。雖然鶴峰觀與世無爭,但長久下來,鶴峰觀也已是有百位弟子的大派了。奇怪的是,自從鶴峰觀有了第一百零八人后,無虛便再也不收徒,眾人在山中潛心修行,不問世事,江湖上人久不見鶴峰觀人出沒,便逐漸忘記了這個門派的存在,唯有無虛“天下第一道”的名聲,悠遠在外。
離忘仇聽到此處,心中一喜:“這么說我是第一百零九人,看來我的福緣不淺啊。”
月色迷茫,淡淡的薄霧在整個鶴峰觀中升起,陳開早已睡下,離忘仇躺在床鋪上,透過窗戶向外看去,那薄霧雖在彌漫,卻不擋視線,穿過薄霧,漫天的星空看得清清楚楚,離忘仇看得稀奇,薄霧彌漫時,竟能看到如此清澈的天空。漸漸的,離忘仇閉目睡去。
天色漸明,山坳之中傳來一聲雞鳴。
“咣!咣!咣!”
三聲鑼響,在鶴峰觀中回蕩起來。
“師叔,師叔,起來了。”
陳開搖醒了離忘仇,離忘仇睡眼朦朧:“讓我再睡會。”
陳開道:“不行,今日是你的入派大典,若不準時到場,便是對祖師不敬。”
離忘仇這才想起自己要參加入派大典,翻身而起,說道:“對,快帶我去!”
離忘仇隨意梳洗了下,便在陳開的帶領(lǐng)下,趕到了主觀。
主觀之中,眾弟子早已到場,無虛站在上首,眾弟子分成兩面,左邊以本空、興空為首,共計七十二人,右邊以靈空、塵空為首,共計三十五人,整整齊齊的排列在一起。
無虛見離忘仇到了,朗聲道:“入派大典,現(xiàn)在開始,離忘仇,你來。”
陳開輕聲道:“師叔,你照祖師說的去做便是。”說罷,陳開走到了那三十五人之列,湊足了三十六人之?dāng)?shù)。
離忘仇見無虛向自己招手,便走了過去,眾弟子的目光向離忘仇投來,離忘仇心中砰砰直跳,離忘仇這輩子還是第一次見這么大陣仗,難免有些緊張。
到了無虛面前,無虛伸手按在離忘仇的頭頂上,道:“從今日起,你便是我鶴峰觀門下,由我親自教你,你也是我的關(guān)門弟子。”
離忘仇心中大喜,立時便跪在地上,連磕了三個響頭,道:“弟子離忘仇,謹聽師父教誨。”
無虛又道:“我鶴峰觀無甚戒律,只有殺生一條,不可違背,你記好了。”
離忘仇聽了,心中一沉:“我欲學(xué)藝報仇,卻不料首戒殺生。”
無虛見離忘仇沒有回答,眉頭微微一皺,說道:“離忘仇,你可聽見為師的話了?”
離忘仇回過神來:“戒除殺生,弟子知道了。”
無虛點了點頭:“好,你既名叫忘仇,便要忘記仇恨,你入了我鶴峰觀,便要好好修行,重新做人。”
離忘仇應(yīng)了,接下來無虛便進行入派大典的其他程序:換服,除去俗家服飾,穿上藍白相間的道袍;剪去兩縷鬢發(fā),斷絕塵緣。
入派大典之后,眾人散去,無虛將離忘仇帶入了自己房內(nèi),道:“忘仇,你既然是我的徒弟,我自是要教你本事。”
離忘仇暗道:“這么快便要教我么?太好了!”
無虛從書架上抽了一本書,遞給離忘仇,道:“你潛心研讀這本書,日后我要查問。”
離忘仇大喜,只道是無虛給自己的是什么絕世秘籍,欣喜接過一看,卻是《道德經(jīng)》。離忘仇一怔:“師父,這……”
無虛擺擺手,道:“去吧。”
離忘仇好生失落,但師命不可違,只得悻悻的走出了房間。
離忘仇回到屋中,陳開笑道:“師叔,祖師是不是傳你神功了?”
“唉。”離忘仇一嘆:“是啊,師父讓我讀這個。”說著,便將《道德經(jīng)》在陳開面前一攤,問道:“你們是不是在學(xué)武之前,都要先讀這些?”
陳開道:“不是,我?guī)煾覆]有要我讀《道德經(jīng)》,倒是我自己喜歡讀。”
陳開想了一想,又道:“不過我是跟師父學(xué)的,而師叔你是跟祖師學(xué),或許祖師的傳授方式不同吧。”
離忘仇往地上床鋪一躺:“但愿如此。”
便隨手翻開了那本道德經(jīng),讀了起來:“道可道,非恒道。名可名,非恒名……”
注:流傳的“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是在漢代避諱文帝名諱“劉恒”,才改為“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