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日是敬神莊成為天下第一門派后,每年舉辦的顯圣大會的日子。
當(dāng)今世人崇神至極,修行者們之所以修行,為的就是有朝一日能夠修成正果,飛升成神,而要成神,傳說要成為神,唯一的方法就是將修為提升至超越金字號的境界。自有修行者以來,只有渺渺數(shù)人練到了金字,聶晨與徐暮便是其中的佼佼者。
司馬兄弟三人打下一片天下后,便每年舉辦顯圣大會,期盼與修行者們一同施法祭神,令天神顯身,能得到天神的指點(diǎn),早日飛升,于是便有了這一年一度的顯圣大會。只是多年來,從來就沒有天神出現(xiàn)過,修行者們也對敬神莊的這一舉動或多或少有了質(zhì)疑。
敬神莊內(nèi),四海而來的修行者從院內(nèi)流水上的小橋上穿過,司馬三尺與司馬九丈迎接各路英豪。
“我敢打賭,這一次天神還是不會出來。”
“未必,聽說敬神莊在不久前發(fā)現(xiàn)了天空異象。”
“嗨,那不就是敬神莊拋出來舉辦顯圣大會的借口?現(xiàn)在還有多少人相信敬神莊能讓天神現(xiàn)身啊?”
“說得對,我這次來,也就是因?yàn)榫瓷袂f是天下第一派而已。”
人群中,少不了有人竊竊私語,只是這些言語,一年比一年多了起來。司馬三尺聽在耳中,微微笑了起來,并不反駁,依然殷勤的招呼。司馬九丈則高聲道:“放心!今年絕對能見到天神!”眾人或笑或敷衍,都進(jìn)了金龍?zhí)脙?nèi)。
司馬崇嘉在后堂等候,手中握著一根竹簽,滿臉的笑意。
少許,司馬三尺走來:“大哥,人差不多到齊了。”
“好!”司馬崇嘉轉(zhuǎn)身道:“那就準(zhǔn)備開始吧。”說著,就往金龍?zhí)梅较蛐腥ァ?
“大哥……”司馬三尺心中不安:“若是今年還不能讓天神顯圣,只怕我們敬神莊的地位將會不保啊。”
司馬崇嘉胸有成竹:“呵呵,你放心,今日天圣必定顯圣。”
金龍?zhí)脙?nèi),眾人議論紛紛,有的在質(zhì)疑今年天神會不會顯圣,有的認(rèn)為敬神莊是有能力讓天神顯圣的,只是質(zhì)疑的聲音占了多數(shù)。
司馬崇嘉一踏進(jìn)金龍?zhí)茫緛碜h論紛紛的大堂頓時(shí)鴉雀無聲,眾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司馬崇嘉的身上。
司馬崇嘉目光在堂內(nèi)掃了一圈,笑道:“承蒙各位看得起我司馬崇嘉,再一次參加本莊舉辦的顯圣大會。”
眾人齊聲應(yīng)道:“莊主言重了。”
聲音落下后,有人細(xì)聲議論:“那是因?yàn)槟憔瓷袂f實(shí)力強(qiáng)大,我們不敢不來罷了。”
司馬崇嘉天字修為已練到上層,到了突破至銀字的瓶頸處,這種輕聲細(xì)語自然是逃不了司馬崇嘉的耳朵。司馬崇嘉卻只淡淡一笑:“呵呵,多年來未曾讓天神顯圣,諸位有所質(zhì)疑也是自然。不過,這一次的顯圣大會,天神必將顯圣!”
司馬崇嘉說得堅(jiān)定,眾人又議論起來。人群中響起一個(gè)聲音呢:“莊主為何如此篤定,天神必會出現(xiàn)?”
司馬崇嘉呵呵一笑,將先前自己手中的那根竹簽?zāi)昧顺鰜恚骸按宋铮谧魑豢捎腥苏J(rèn)得?”
眾人仔細(xì)看去,見司馬崇嘉手上的竹簽十分細(xì)小,粗略看去只有頭發(fā)絲般粗細(xì),長度也不過兩個(gè)指節(jié)。眾人竊竊私語,那根竹簽無論怎么看,都只是一根普通的竹簽,卻無人敢說。
司馬崇嘉知道眾人的心思,笑道:“這是一根竹簽,但它并不一般。”
眾人聽了,將注意力都集中在了司馬崇嘉的身上,有的好奇,想知道這竹簽究竟有什么不同;有的置之一笑,誠心想看司馬敬神莊出丑。
司馬崇嘉將一切表情收在眼底,收起笑容,正色道:“各位權(quán)且先去休息,今夜子時(shí),我便讓大家親眼見到天神。”
說罷,司馬崇嘉吩咐下人安排眾人休息,眾人散去,心中都是疑云不散。
眾人散后,司馬三尺與司馬九丈一齊來找司馬崇嘉。
司馬九丈問道:“大哥,你怎么能這么輕易對那些人承諾?如果我們這次還是沒能讓天神出現(xiàn),那我們敬神莊以后就抬不起頭來了!”
司馬三尺也道:“是啊大哥,不該如此輕易便下了定語。”
“呵呵……”司馬崇嘉呵呵笑道:“二弟三弟是覺得我這件事做得欠妥么?”
司馬三尺與司馬九丈對望一眼,司馬三尺道:“是有點(diǎn)。”
司馬崇嘉哈哈大笑了起來:“哈哈哈,兩位兄弟不用擔(dān)心,今日天神必定顯圣。”
二人聞言一愕,多年來從未讓真神顯圣過,今年不知司馬崇嘉為何如此有信心。
司馬崇嘉道:“這多虧了劍神聶晨先生!”說罷,便轉(zhuǎn)身走進(jìn)了自己的房間。
司馬三尺與司馬九丈面面相覷,不知此事又與聶晨有什么關(guān)系了,只好照著司馬崇嘉的囑咐,去為午夜子時(shí)做準(zhǔn)備。
天色越來越暗,敬神莊內(nèi)外掛上了燈籠,照亮了四周。
還不到午夜子時(shí),金龍?zhí)脙?nèi)卻已是人潮涌動。此次顯圣大會與往年不同,往年只不過是擺下祭壇,與眾多修行者共同獻(xiàn)上祭品,然后念法決,以示對天神的尊敬,希望天神能夠顯圣。這一次司馬崇嘉卻出乎意料之外的沒有擺祭壇,加上司馬崇嘉那胸有成竹的模樣,眾人心中頓覺似有希望,畢竟敬神莊也是天下第一門派,是以還沒有到子時(shí),人已經(jīng)來得七七八八了。
眾人等了許久,早有人不耐煩起來,一人道:“我們都來了這么久,司馬莊主怎么還不開始啊?”有人立刻便反駁道:“司馬莊主言定子時(shí),你自己來早,卻抱怨什么?”
你一言,我一語,鬧得金龍?zhí)煤貌粺狒[,也不知眾人鬧了多久,忽聽一聲鑼響傳來,蓋住了所有人的言語,眾人一驚,轉(zhuǎn)頭向金龍?zhí)猛饪慈ィ灰娝抉R兄弟三人緩緩走來。
走入金龍?zhí)弥校抉R崇嘉坐在高首,司馬三尺與司馬九丈立在左右。司馬崇嘉掃視了眾人一圈,高聲道:“上香!”
一個(gè)弟子上來,將一個(gè)香爐放在了堂上,香爐內(nèi)插了一炷香。
司馬崇嘉對眾人道:“這柱香燒過,天神便會現(xiàn)身。”眾人一聽,都興奮起來,注意力全都集中在了那柱香上。
時(shí)間緩緩流動,眾人期盼見到天神的愿望在這柱香燒完之后,便會實(shí)現(xiàn),人人心中都十分緊張,這柱香與平時(shí)燒的速度一樣,眾人卻感覺燒得非常慢。眼看香就要燒完,司馬崇嘉將那根竹簽握在了手中。
“爹!”在香燒完的一瞬間,司馬碧杰從莊外跑了進(jìn)來,而司馬崇嘉則剛好將手中竹簽射了出去,竹簽直直的向司馬碧杰腦門射去。
司馬崇嘉見狀,大吃一驚:“碧杰!躲開!”
司馬碧杰一愣,“噗”的一聲,那竹簽插在了司馬碧杰的腦門上,司馬碧杰身子搖搖晃晃,倒在地上,一動也不動了。
這下不止司馬崇嘉,在場所有的人都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嚇了一跳,司馬崇嘉更是急忙搶上查看,卻發(fā)現(xiàn)司馬碧杰已斷氣。
“啊!”司馬崇嘉慘然大叫,坐倒在地,心神蕩漾,六神無主。
眾人見司馬崇嘉如此,有的嘆息,有的嘲笑。子時(shí)已過,四周沒有一絲變化,眾人心中都十分憤怒,見到天神的希望又破滅了。
一人耐不住心性,嘲諷道:“嘿嘿,司馬莊主這次是顯圣不成反喪子啊。”
司馬九丈一聽,勃然大怒:“你說什么?”跳起身來,便向那人抓了過去,那人猝不提防,被司馬九丈右手一把揪出了領(lǐng)子,左手法訣閃爍熾熱光澤,就要向那人打去。
那人大吃一驚,也握起法訣相抗衡,那人的同伴亦祭出了法訣,齊聲大喝道:“司馬九丈!助手!否則我們便不客氣了!”
司馬九丈聲如巨雷:“來!我司馬九丈會怕你們這些宵小鼠輩不成?”
眾人見司馬九丈要出手,紛紛遠(yuǎn)離,戰(zhàn)圈內(nèi)只剩下那人和他的兩個(gè)同伴而已。
雙方眼看就要火拼起來,突然一聲輕鈴,從十分遙遠(yuǎn)的方向傳入了司馬九丈的耳中,司馬九丈一驚,這聲音明明很遙遠(yuǎn),卻似乎就在司馬九丈的耳邊響起,更令司馬九丈詫異的是,這聲鈴聲一入耳,自己的招式就怎樣也運(yùn)不出來了,手上的熾熱紅光漸漸消散。
所有人都聽到了這聲輕鈴,紛紛向那聲音的源頭看去:高空中,月光下,隱有一黑影;身如柳,行如風(fēng),必非凡間物。鈴聲便是有那月下黑影處傳來!
眾人大吃一驚,在場的修行者中,修為在地字天字的也不在少數(shù),憑這些人的視力,也只能勉強(qiáng)看到那黑影身上飄著類似綢帶般的物體而已。如此遙遠(yuǎn)的距離,鈴聲是如何傳來的?當(dāng)真令眾人匪夷所思。
“司馬九丈,汝怎可妄動殺意?”
就在所有人都沒回過神來時(shí),一個(gè)女子的聲音悠揚(yáng)傳來,極為悅耳,司馬九丈一聽,頓時(shí)淚流滿面,心中殺意全部消去,拜倒在地:“天神在上,我司馬九丈錯(cuò)了,錯(cuò)了!”
那月下黑影并不靠近,只聽那天神道:“神界感念汝等虔誠,特讓我來點(diǎn)化汝等。”
“天神……天神顯圣了!天神真的顯圣了!”眾人見到那黑影,聽到那鈴聲,有親耳聽到那黑影說的話,再也不疑,多年來的心愿,今日總算得以達(dá)成,紛紛跪倒在地,向月下那黑影跪拜起來。
這是顯圣大會十幾年來,天神第一次真正的出現(xiàn)在眾人面前。
司馬崇嘉痛失愛子,老淚縱橫,拜道:“天神!請救救我的兒子!”
“放心,吾既然在此,便不會見死不救。”天神的聲音再度傳來,宛如天籟。
眾人見那黑影似乎動了一下,也不知道究竟如何,幾點(diǎn)星光閃爍而下,籠住司馬碧杰,星光在司馬碧杰尸身上掠過,最終集中在頭頂那根竹簽之上。眾人目不轉(zhuǎn)睛的看去,天神施法,他們怎能錯(cuò)過這千載難逢的機(jī)會?
只見竹簽漸漸閃爍起銀光,晶瑩剔透,變得十分美麗,之后,那竹簽從司馬碧杰額頭肉中緩緩升起,拖著幾縷星光,飛到半空,突然消散,竹簽消散后,星光也逐漸消散,不留一點(diǎn)痕跡,然后司馬碧杰也“啊”的一聲,蘇醒了過來,額頭上竟然沒有一絲傷痕。眾人大吃一驚,紛紛贊嘆。
讓竹簽飛起、消散均不是難事,修為排上字號的人,均能做到,但讓死者復(fù)蘇,傷口不存,就像從來沒有受過傷一般,這等本事,就算是金字修為的人,也做不到。
“神跡!神跡啊!”
眾人眉飛色舞,不住口的欽嘆,司馬碧杰從鬼門關(guān)走了一遭回來,還不自知,見眾人用各種眼光看著自己,只感莫名其妙。
司馬崇嘉更是歡喜,抱著司馬碧杰:“太好了!太好了!”
“天神在上!請賜福予我等凡人!”眾人紛紛向那月中黑影拜倒,十幾年來的愿望,只盼能從天神處得些好處,司馬崇嘉見司馬碧杰沒有下拜,趕緊將司馬碧杰拉跪下。
那黑影的聲音又傳入了眾人的耳朵里:“十五日之后,汝等再聚,本神將親授汝等。”
說罷,一陣狂風(fēng)吹過,云彩飄逸,掠過月色,再看時(shí),那黑影已然不在。
眾人親眼見了天神,亢奮不已,司馬崇嘉愛子失而復(fù)得,更是歡喜,高聲道:“諸位,五日后天神將在此授予我等祝福,這十五日起居,均抱在我司馬崇嘉身上,諸位盡管住下!”
“多謝司馬莊主!”天神既然顯圣,眾人對敬神莊的疑云早已散去,紛紛誠心向司馬崇嘉致謝,將原本準(zhǔn)備當(dāng)做祭品的金銀財(cái)寶、牲口食物統(tǒng)統(tǒng)送給了敬神莊。與往年不同,這一次眾人是心甘情愿的。
司馬崇嘉吩咐安排妥當(dāng),司馬碧杰問道:“父親,剛才那個(gè)黑影便是天神么?”
司馬崇嘉笑道:“千真萬確,為夫方才誤傷了你性命,若不是天神施展神通,你便不能站在這里說話了。”
司馬碧杰聽了,嚇得冷汗直流,一萬個(gè)沒想到自己竟然從鬼門關(guān)走了一遭回來。
“對了……”司馬崇嘉心情稍平:“你找到之桓沒有?”
司馬碧杰連連點(diǎn)頭,將徐之桓的事情說了一遍。
司馬崇嘉一皺眉:“斷魂禁神散?想不到世間竟然還有這等奇毒存在,我以為這種奇毒在十年前就絕跡了。”
“爹知不知道治療的方法?”司馬碧杰問道。
司馬崇嘉搖頭:“不知道,據(jù)說這毒只有巫蠱神官本人才能解。”
“這樣啊……”司馬碧杰聽了,有些失落。
司馬崇嘉見到兒子的表情,知道司馬碧杰在為徐之桓擔(dān)心,呵呵笑道:“你不用擔(dān)心,若琪精通醫(yī)術(shù),你表姑的醫(yī)術(shù)更是一絕,既然你表姑也知道了這事,我們便不用操心了。”
司馬崇嘉頓了一頓:“你且先別去找之桓,十五日后,天神會再來敬神莊,你也能從中受益。”
司馬碧杰天資不高,雖是名門子弟,勤修苦練下卻只練到了人字修為,唯一能夠拿出手的看家本領(lǐng)便是徐暮傳授的箭術(shù),還不能連射。司馬碧杰向來希望能夠見到天神,得到天神指點(diǎn),不求超過徐之桓,至少也不差太遠(yuǎn)。
聽司馬崇嘉這么一說,司馬碧杰興高采烈,欣然同意。
敬神莊外,往東三十里,聶晨的墳前。一個(gè)衣著與之前襲擊聶晨的四人相似之人,看著聶晨的墓碑,冷冷的道:“十六年前,沈霜杰死了;五年前,徐暮死了;現(xiàn)在,聶晨也死了,這世上阻撓我神鬼族的人全都死了,忍了整整十六年的時(shí)間,如今,便是我神鬼族再度出山之時(shí)。哼哼哼,哈哈哈哈!”
這人說著,情不自禁的狂笑了起來。